《向阳之阳》朔云秋

6、第六章 骚包古龙水

　　翌日，就是周六了。高一的同学上完上午的两节自习就可以放假回家。论上学时期那些校领导令人智熄的规定，就好像这两节早自习真的有人可以心平气和的上下去似的。就为了这心不在焉，应付了事的早自习让一群学生舍弃本可以在家睡一夜的快乐，难免让人怨声载道。
　　程也倒是并没有对回家有那么向往，只是不太喜欢宿舍的床。她睡觉不太老实，有几次差点从床上翻下去而被惊醒，难以再入睡。两节早自习下课后同学们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老王又走进教室，同学们心里一惊，不会要继续上自习吧！？还好老王只是往前台一站，并未发话。同学们低着头从前门走，道老师再见，老王半阖眼皮挑剔地看着这帮崽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程也收拾好了书包，刚走入老王视线就被叫住：“你过来。”同学们一听这又是要挑骨头，不敢多逗留，生怕殃及池鱼，火速逃离战场……
　　程也：“怎么了，老师。”老王：“你带英语练习册回去了吗？”程也：“老师，我写完了……”“写完了就不能再往下预习！总要老师打一鞭子走三天！你看隔壁徐媛媛同学，人家每次都多上几节自习，有时候周末都不回家，那才是争分夺秒不用扬鞭自奋蹄！”程也：“那，那我带上吧。”老王：“老师也不是说你，你明明有很大潜力，就是不愿意逼自己一把。以你的条件将来是要做精英的人，别高一就浑浑噩噩的！”程也：“好的老师。”老王：“老师有时候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哼，也别不往心里去！好好想想。”“知道了，谢谢老师。”程也又回到座位，塞了本练习册进去。徒增重量罢了，她回家根本不会翻开。走过老王身边端端正正地道了别，老王才极不情愿的一撇嘴示意她快滚，多看一眼都有碍视听。
　　程也乖乖地滚了，走到教学楼转角发现贺律身穿黑银棒球服，带着鸭舌帽，背着枣红色书包，在白玉兰花树底下站着，有几个其他班的小女生路过，频频回头打量他，他就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牙冲人家一笑，惹得她们红着脸跺着脚和朋友嬉笑小声议论。程也径直走过去，不打算打招呼。谁知道贺律好像特意等她似的凑了过来。“唉，学霸，又被老王训了吧。”程也不打算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没有出声理他。“你说你成绩这么好，按理说都是各科老师的宠儿，他干嘛老看你不顺眼啊？”程也心不在焉：“我不知道，你说呢？”
　　“他老想让你跟上他的节奏，但是你有自己的节奏，他说什么你都听，但就是不做。哈哈，程也，你挺有意思的。”程也不置可否，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对了，你的衣服还给你。”贺律把书包挂在胸前拿出那件白色上衣，递给程也。骚包的古龙水味儿，估计得喷了半壶上去，程也鼻子比较敏感，当即被熏出个大喷嚏。赶忙接了过来塞进书包里。出了校门后就看见一个戴着银边眼镜，长相斯文清瘦，身穿枪蓝色衬衣和铁灰色西装裤的男人背着手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程也面无表情走了过去，他们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一样的桃花眼和清秀的眉毛。贺律猜想这大概是程也爸爸，于是笑着打招呼：“叔叔好。”对方扶了下眼睛，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你好。”声音中气十足，但让人感觉淡漠疏离。程也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程敦国说：“程也，跟同学再见，我们回家了。”程也冷着一张脸：“再见。”贺律总觉得这父女俩之间氛围怪怪的，他自己虽然跟老爸有时候不太对付，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学霸刚刚看到他的一刹那，仿佛周遭氛围一下冷了下来。可程也不像是叛逆期没过的小女生，贺律怀疑她根本就不会有叛逆期。贺律心里疑惑还是笑着道别：“叔叔再见，程也再见。”程敦儒领着她走向一辆白色奔驰，父女俩一路无话。程也上车后坐在后排，把书包挪地远远的，这个味道她的鼻子很排斥。程敦儒开车很稳，从后视镜看程也，她也不玩儿手机，只面无表情盯着窗外。程敦儒决定先开口：“公司今天临时有事，你妈妈走不开，让我来接你。”程也：“嗯，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
　　程敦儒早已习惯她这种说话方式。
　　自己作为安大的文学教授，从小给女儿灌输的都是君子之道，程也本人虽然淡漠了些，但是为人处世方面绝不逾矩失礼，唯有对自己这个父亲能无师自通地噎回去。程敦儒亲缘浅薄，在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只这一个女儿，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本该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可现在却是不尴不尬的关系。程也小时候也很黏自己，她那时候其实挺爱笑的，又聪明早慧，小小年纪就看了古今中外的各种名著，尝尝出口就能引经据典，单位的老师都喜欢她，常让程敦儒把她带出来，十足的别人家的孩子。程敦儒半生著书立说不少，但是程也大概是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车开到小区楼下，程敦儒打开车门要帮她拿包，程也侧身躲了一下拎起包径自上楼。程也家住在市中心大学城的一个小区里。这是程敦儒的单位福利房，住的大多是安大的老师教授家属。放在二十年前是十足的现代化小区，现在楼虽然旧了，但物业和安保都一点儿没落下，小区依然保留整体的罗马式风格，成为现在的网红打卡点。程也家住四楼，是个简单的三居室。程也二舅舅不止一次私下对自己妹妹吐槽过这地儿，房子不大，还楼上楼下的住着不嫌憋屈。姚明玉以乖乖从小在这儿出生长大，在方圆不超过一千米的地儿上学有感情了为由，不愿意搬家。
　　程也打开门就一头往卧室冲，赶紧把书包从古龙水的包围下解救下来，把白色外套扔进卫生间洗衣机里呆着，又把窗户打开通风才算安歇下来。程也卧室里整体都粉粉的，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大都不喜欢粉色，程也妈妈喜欢，卧室就全凭她喜好布置。飘窗上摆了很多毛绒玩具，大部分是生日礼物，程也本人并不喜欢，也不常宠幸它们。屋里有一台折叠钢琴，一扇很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书籍。
　　程也阅读面很广，什么书都看，从正史到野史，从莎士比亚到东野圭吾，从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到网络小说，其中还有几本英文原版小说。程也兴趣不广泛，大部分时间是在看书，出门逛地最多的地方也是书店。语感并不是天生就有的，看的书多了，语感自然也就形成了。带回来的练习册她是不会再翻开了，桌上的《万历十五年》书签下面只剩薄薄十几张，今天可以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