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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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药已煎毕，白玉汤看伙计把药放下，闻了闻便被那股气味苦得咂舌。
要说他有没有看过小姑娘吃药，那也不是没有，葵花派武功倒数第一正是他师妹祝无双，小的时候在门派里谁还没受过罪，但无双除了长得胖点，人特温柔特贤惠，也不娇气，跟这动不动流眼泪的千金小姐怕是不太一样。
但蜜饯糖人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他已经花好多钱了……而且这丫头刚还瞎胡乱喊人，这次真是偷到倒霉点子上了……可她的珠花卖了还是值钱的……
“哎哎回来！再帮个忙，沿街我看到有糖葫芦，帮我带一串，谢了啊。”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偷什么箱子，精巧别致摆在外头的古董不香吗？都怪那倒霉知府家里连个卖得上价钱的古董都……有倒是有，它不好销赃啊。
糖葫芦很快买回来了，买回来的时候白玉汤还没分析明白自己这次到底工作失误在哪。药汤也已经温热了，再不给人喝下去就凉了。
给自己鼓了鼓劲，他过去将女孩扶成坐姿，然后……
“指如疾风，势如闪电！”
黛玉意识朦胧之间，感觉到一阵暖流自肩头流入，倒像触电般清醒了一点，睁眼并未看到父亲熟悉的面容，更别说早已……的母亲了，只有那个少年带着不满的面容。
“药，喝。”
一碗带着苦涩味道的药汤已递到面前，黛玉要接时，只觉手腕酸软，所幸少年也未松手才没将药碗翻在被子上，她自会吃饭起便会吃药，倒已不觉苦，手指所触不觉得烫，便低头一气喝下。
白玉汤这才把碗在一旁放下，并且暗自庆幸自己真有先见之明，想来这小丫头也是端不住碗，不过她喝药倒干脆，那串糖葫芦看来就不用给她了。正想着呢，却听见女孩轻声细语地道谢。
“多谢……您。”
虽是道谢，这称呼却也只能含糊过去。
黛玉不知如何称呼眼前少年，她从未见过不是亲眷、不是长辈的外男，因此怎么叫都似不妥，而白玉汤也没跟这样的女孩打过交道，不过再怎么也比被叫成爹妈强。
“也不用谢谢，你别添乱就行了，我跟你说，这扬州城大小官府我真都去过，晚上再带你踩一次点，你爹妈到底在哪你再认认，也搞不好……呃，说不定你记错了你爹的官。要不就是个密使啥的？我没见识过？”
黛玉微微低头，她虽有猜测，却不敢说，也不肯说，便似若留着那个猜测不说出来便不会成真一样，只是听见少年说要带她踩点，那是她生平未经之事，且怎么想都危险得紧，无奈之下只得细声细气地开口：“不劳您……我昨天，对不住……眼下已信您的话了。”
白玉汤越发觉得别扭，但有件事再别扭也非先说不可，他轻咳一声：“这样，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在这投宿我跟掌柜的说你是我妹来着。”虽然没直说，但这称呼之事的意思昭然若揭。
黛玉又忍不住咬嘴唇，才一碰，昨天的伤又牵扯疼了，她微吸一口气，没说话。
“权宜之计，有人在的时候你不说话也成。”
他停了停还是又道：“我听你梦里还在叫爹妈来着，也不费事，晚上咱还是去兜一圈啊。别怕，这地方好转，把你怎么带出来的我就怎么把你带回去。”
若是不说出自己最担心最害怕的那个猜测……似乎没有办法拒绝，可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假如是真的，万一是真的，她要怎么办？哪怕是假的，让少年再冒这个险，就算他是个贼，就算昨晚已经见识过了……那也不成。
没奈何，黛玉抿着嘴，轻轻伸出手，拽住白玉汤的袖子，恳求地晃了晃，摇了摇头。
少年朝天翻了个白眼，扯出袖子把红艳艳的糖葫芦塞进女孩手里：“别想了，先吃吧，也不知道啥时候欠你的，吃完下去吃饭。”
黛玉从小精心保养，服过药后怕冲了药性，连蜜饯也少吃的，何时见过这种东西，她看了看白玉汤的表情，又觉不接不好，终于小声道：“谢谢……兄长。”
“……”
这真是没辙了！
“成成成今晚你先歇着，下不为例啊，就一晚上。我跟你说我有事干，不能一直带着你的。”
黛玉闻言，心头稍安，又轻声道谢，才小口咬了一口那晶莹的糖衣。
就没见过这么吃糖葫芦的。白玉汤又想翻白眼，但这次忍住了，他拉开一张椅子背朝着女孩坐下，昨晚上没怎么睡好，在细细碎碎的糖衣声中又小小打了个盹。
糖葫芦对黛玉来说，其实不太好吃，她这样斯文细致的吃法，糖衣太甜，里头山楂又太酸，但不知怎的，一直到将那样一大串糖葫芦吃完也没停下来。
若是当真有个兄长……娘，还有父亲……
念头才转到这上面，她立刻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这样就能忍住想到家人而涌起的泪意。
好想回家……
不过动静一大，那边白玉汤立马就醒了，黛玉见他回头，忙把脸一扭避开——哪能躲开白玉汤的眼力。她自己也知道，连忙道：“我饿了！”
明明才吃了那样一大串糖葫芦！她才说出来就想咬自己的舌头，但意思毕竟表达出来了，白玉汤没办法地叹了口气也没追问，只说：“那就下去吃着。”说着把黛玉手里的空竹签一抽，往旁边撂下。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此时还是上午，客栈里吃饭的没几个，客人多是喝茶听说书的，黛玉跟在白玉汤身后，偷眼看了一圈，但她自幼生长闺中，实则也不曾去过扬州市井街头，要认其实也认不出来。落座后自有茶博士过来问他们茶点，白玉汤随便点了几样，黛玉虽然刚吃完糖葫芦，他可还没吃什么东西。
就听那醒木一拍，说书的念白道：“今天不说三国，不说隋唐，单讲本朝的奇人异事。”
“话说本朝江湖之上，那也是能人辈出，如今不说别的，单说一个——盗王争霸赛！”
茶博士已沏好了一壶茶，连带着两碟点心送了过来，白玉汤正拿起一块点心刚咬下去，一听这个，突然呛住，点心一放，扭头就咳嗽起来。黛玉刚听到说书人竟拿这等盗贼之事来说一怔，就见白玉汤咳得快要断气，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说书人仍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俗话说得好，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盗王争霸赛，乃是那江湖中的□□不甘籍籍无名，故而举办了这么一个赛事，旨在选出贼道上的顶尖人物，谁若是在这盗王争霸赛上获胜，那便是号令群贼，莫敢不从啊。”
“是以这第一届盗王争霸赛，那端的是鱼龙混杂、群英荟萃，谁料到最后夺得盗圣之名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此人姓甚名谁，那是谁也不知，但参赛时报上了一个绰号，叫做珍珠翡翠——白玉汤！”
黛玉陡闻此言，一时失了手，啪嗒一下拍在了白玉汤的胳膊上。
白玉汤那叫一个悔啊。
他就不该偷那个箱子，偷了箱子就不该打开，打开了就不该来这个客栈，来都来了怎么还听说书，这说书的也是，隋唐三国西游水浒什么不好讲，偏要讲盗圣啊！千不该万不该他娘还在的时候没跟他娘学会隔空打穴！让你偷懒让你偷懒，刚才要是两颗花生过去还有这事？
如果说对着小姑娘报上名号是尴尬，报了名号没被认出来是双倍的尴尬，眼下和人一块坐在客栈里听说书人讲自己的故事，那就是尴尬的立方！耳听得说书人还在说着“……这盗圣出道时间虽短，闯下名头却大，他但凡看上了谁家的东西，先给对方留一张条子……”，他恨不得自己不是飞贼是盗墓贼，那还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女孩并没因为惊讶叫破他的身份，可也因为如此他也不能破罐破摔从窗户翻出去跑路。
黛玉却听得入神。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虽是盗贼之举，却不太可恨，反倒潇洒不羁，令人隐约可以忘忧。
故事里的少年和身旁的少年一时重叠起来，一时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人，盗宝留书，劫富济贫，归还宝物，名震江湖……昨夜少年带着自己入城，有如夜风飞鸟，似能上九天揽月，那确实不亚于说书之言，可无奈没辙还会被吓到的样子，又分明是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现在窘得耳朵根都红了。
那……那她也先想听完。
装作看不到少年的表情，黛玉听完了整个故事。
而身旁白玉汤到后半段早就趴在了桌子上，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吃点心倒是没耽误。
好容易说书人讲完了，得了个满堂彩，白玉汤如蒙大赦，抬起头来，至于他之后要说谁说谁，盗神盗帅五岳剑派啥都行，葵花派都行，只要别提盗圣的事……
正对上女孩看着自己的眼睛。
“怎、怎么了。”
少年故作镇定地没有移开视线。
黛玉倒被看得一滞，眸光流转偏开，却是断不肯承认自己刚才听得入神，心思一转，反故意地轻哼一声。
“侠以武犯禁，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