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红楼]盗得阆苑仙葩》桂花酸梅汤

2、第二回

　　白玉汤报出名号，等了一会儿却没见眼前女孩有什么反应。被人知道是盗圣固然很不妥，但说了名号对方看起来却一点也没听说过，那就更尴尬了。
　　而林黛玉一开始还等下文，几息后便想到对方本身就没有下文，只怕自己刚才会错了意。倒是对方报了名号就没再说，自己却没听过，下意识便觉得极失礼的，原要开口，立刻又想起明明少年才是贼人，话到嘴边又是一变，故意问道：“白玉汤是谁？我不曾听过。”
　　话音刚落，眼前自称白玉汤的少年越发尴尬，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压根听不清楚，已经开始无意识地用靴子尖刨土了。黛玉见了，不知怎的这几个月来头一次想笑，但那笑意还没冒头，就又被转瞬压了下去。
　　她虽年幼，却不肯在要紧事上任性，小小撒了性子便又急问道：“王嬷嬷和雪雁呢？你可把她们怎么了？”
　　“啊？谁？”
　　“和我同船之人，还有我的塾师，和那些船工。”
　　“什么？船？哪有船？”
　　两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这对话牛头不对马嘴，故而停了一停，一顿之后又同时开口。
　　白玉汤：“你本来是在船上？”
　　林黛玉：“你不是从船上带走我的？”
　　对话撞上了，少年和女孩再度同时闭上了嘴，片刻眼看又要说话，白玉汤忙道：“你先说。”
　　林黛玉本要说的，倒被他这句堵了一堵，不免睨了他一眼，才又想了想：“我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家的女儿，由家师护送上京，本在船里，为了躲贼人才钻进这口箱子，你若不知道，现下也知道了，快送我回去见我家人。”
　　她已觉得眼前少年并无恶意，更不是什么拐子之流，但毕竟从没见过这样的贼人，心下还是有些怯生生的，虽未说谎，说完后忙偷眼看着眼前少年的神色，却见那少年眉头顿时紧皱起来，倒像听了什么不可解的大难题一样，心头便是一紧。
　　白玉汤不仅皱了眉头，还小声嘀咕了起来：“这不可能啊。”
　　随后他摇了摇头，露出严肃表情看向这个自称巡盐御史家女儿的女孩：“小妹妹，说谎可不对啊，这确实是扬州，但我从没听说过有个姓林的巡盐御史在这。这个箱子，是我从扬州知府家里……咳，顺出来的。你说实话，你家在哪，我保证把你送回去。”
　　黛玉脸色顿时变得越发苍白：“你、你才骗人！我箱子里的料子也都有我林家记号，你一看便知。”
　　她本要回那箱子翻给少年看，却忘了自己年小力弱，才要站起来，腿脚又发软，一个踉跄就要摔到箱子角上，把白玉汤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接住，这已是这么一会时间第二次被人抱在怀里，黛玉又羞又气又急，又隐约感到这其中有天大的诡谲之事，一时用力一巴掌落在白玉汤手上：“登徒子！”
　　“你才几岁啊！”
　　白玉汤也没受过这个委屈，女孩没什么力气，打得倒是不疼，但他皮肤白皙，被这么一打顿时手背上还是泛了红印子，主要是心里生气，把这箱子顺出来之后他光受气了，不就是偷个东西嘛！这小姑娘才多大点，就算再漂亮他是那种人吗？
　　……不过她确实挺漂亮的。比他以前偷过的奇珍异宝都漂亮。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头一转就又变成了委屈，他满心恼火地瞪着女孩，女孩也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警告你啊，再这样我点你。”
　　把女孩放下，白玉汤自己伸手去翻了翻箱子里的衣料，他这几年见识着实不少，这口箱子里的衣料的确不凡，像这样的料子有暗记也不奇怪，伸手拿出一匹仔细瞧了瞧，不瞧还好，这下越瞧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丫头还真没说谎？
　　但他确实从来没听过什么姓林的巡盐御史啊，这究竟怎么回事。
　　“……”
　　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看到了，箱子里的衣料确实有记号，那什么，刚才说你骗人，是我错了啊，但是扬州城里确实没有巡盐御史……”
　　黛玉听着少年放软了语气道歉，态度认真，显是也不曾说谎，本要说话的，但她还未开口，已被这诡谲之事压住心头，只觉一开口便想大哭，只得死死抿着嘴忍住眼泪，眼圈红得像只兔子。
　　倒叫白玉汤误会了她是还在恼着，当下又有些手忙脚乱，又有点还没散去的委屈：“扬州城大小官府我真都去过，我也真没骗你，不然等天亮了我带你进城，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嗯。”
　　感觉到对方果真出于好意，黛玉虽说不出话，又不肯在他面前再哭，还是勉强应了一声，只是鼻音甚重。白玉汤倒是也勉强满意了，接着不免有些头疼大晚上要怎么安排这小女孩。他到扬州本来也不是一个人，和他发小姬无命一块来的，但俩人业务类型和工作思路都不太一致，除了据点还在一起，都是各自分头行事。也正因此他今晚偷了箱子才没直接带回据点，箱子里的东西要是进了小姬的眼，怎么想他再要把东西送出去都又得听几晚上唠叨，至于眼下这情况，那可就更不能带回去了。
　　“现在宵禁，也没法带你正经进城，这样，今晚我带你找个地方住，那没办法只能搭把手！可不许哭啊，也不许喊，不许再那么骂我，闹出动静我……”白玉汤心里盘算了一会开口，正要威胁，看了看黛玉又停顿了一下，“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想辙吧。”
　　这么一会儿过去，黛玉也渐渐忍住了一点儿泪意，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又轻轻“嗯”了一声。
　　白玉汤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黛玉正死死抿着嘴唇等着，忽然被一匹绸缎裹了个严实，正是她箱子里的那些衣料，少年手下不停，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下就把她裹成了个长宽没什么分别的粽子。
　　下一刻，她只觉身体一轻，脚下已没了着落，差点惊呼出声，视线里的景物迅速变换着，竟是被少年挟在一只手里带着飞了起来！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拽住什么，但全身被绸缎裹着，也只轻轻挣了一下，就连忙不敢再动。
　　那口箱子白玉汤也没当回事，先就丢在林子里了，他拎着被裹成粽子的女孩，甚至没感觉出来她的挣动，轻快地翻回城里，单找客栈往里窥探，没过一会就找着了一间空着的上房，另一只手往窗户上一拨打开，就带着黛玉翻了进去。
　　“行了，你在这凑合睡会，早上天不亮咱就得醒啊，然后下去找掌柜的把这间房开了。”
　　黛玉被放到床上，她先前哭累了，又被夜风一吹，若非那么多绸缎裹着只怕已要发热了，就算是现下也觉头脑已经有些昏沉，下意识问了句：“这是为何？”
　　“把人店里房间睡了不得掏钱叫人收拾嘛。”
　　“……？”这真是贼话？
　　“咳！当然！不留下多余线索也是个重要因素！”
　　被黛玉一看，白玉汤下意识把跟小姬那套糊弄的理由拿了出来，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咋还教人做贼了呢？
　　“你先睡着，我回去收拾一下，对了，伤药瓶还我。二钱银子呢。”
　　黛玉昏昏沉沉地也觉有点哭笑不得，她捏着小药瓶，随口道：“那，我的珠花也……”
　　“诶呀再不回去来不及了，我得赶紧的，你快睡啊，千万别吱声！”
　　少年打开窗户就翻了出去。
　　……还是个贼！
　　黛玉挣了两下把自己从绸缎堆里挣出来，若是放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定要逃了报官，但眼下既察觉事情不对，虽知如此不妥，也还是安静上了床铺。
　　她是真的身子弱，一沾了枕头，只勉力拉上被子，意识便深深地沉了下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的是老人的声音。
　　“……弱症……郁结于心……受了风……药……”
　　好熟悉的话，恍惚间像是回了家一样，一只手搭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黛玉喃喃叫了一声：“爹。”
　　白玉汤脸上表情此时精彩得可以去唱台戏。
　　他回去把那口空箱子丢回据点，天亮之前又回来打算把那林家小女孩带出客栈装个样子，谁知道一回来就看到她脸上通红，叫也叫不醒，一摸烫手，没办法只好把那堆绸缎往客栈衣柜里一塞，把人抱下去装成兄妹来住店，为着“妹妹”生病还多给了两吊钱，又去请了个大夫。
　　这次生意还没做完，里外里不算药费已经搭进去几两银子了，还一晚上没睡好觉，虽然他出道以来也没赚过几回，亏成这地步的也实在不多，还好那女孩的珠花看起来就是个稀罕东西，珍珠浑圆明净少说也值个几百两，不然回去能被小姬笑死。
　　结果就被叫了声爹！
　　还好不是叫娘！
　　那大夫倒是好糊弄过去，反正谁都能看出来白玉汤年纪比女孩也大不了几岁，这样的年纪，一般人也不会想到他的本职工作，开了药方就离开了，留下白玉汤咬牙切齿了一会，手指头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还是没点上——又不敢把病人放着自己出去，只好多花了点钱让店里伙计去煎药。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