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麦克洛夫特的晚歌》黄眉老祖

10、眼泪的奥秘

　　“专心一点。”麦克洛夫特从后视镜中瞥到了司机探寻的目光。

　　司机立刻收回目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长官。”

　　司机实在好奇，昨天晚上那位小姐为什么又出现在了长官身边，跟昨天相比，她未施粉黛，依旧穿着昨天的那条礼服裙，也依旧是哭哭啼啼的模样。但是这并非他该探寻的问题，他得好好开车，否则工作就没了。

　　麦克洛夫特的视线落在身旁哭泣的女人身上，她靠着另一头的车窗，双目禁闭，眼泪不停往下落，双手捂住心口，神情痛苦。

　　今天早上，麦克洛夫特尚未踏出花园，收到了来自苏格兰场的消息：路温?罗素昨晚凌晨三点十七分出了车祸，因未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经去世。

　　生活就是瞬息万变。昨天婚礼，这只花孔雀还牵着他所谓的未婚妻的手来麦克洛夫特身边大肆炫耀，到今天，还未足二十四小时，他就已经去世了，空留下美貌的未婚妻。

　　麦克洛夫特脑海中闪过塞西莉娅得知路温?罗素去世的消息，她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小跑到了他的身边，夺过他的手机，看到那一条信息。

　　如果那个时刻有麦克洛夫特的手下在，当塞西莉娅夺过麦克洛夫特手机的那一刻，会发现她已经被一排整齐的机关枪对准，下一步动作稍有不慎，可能直接去见路温?罗素了。

　　但麦克洛夫特没有管，他仍由塞西莉娅看那条信息，像一台精密的捕捉仪器一般读她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信息上只有短短两行字，这两行字让她的瞳孔微微睁大，手指止不住颤动。紧接着，一双冒着水光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询问：“这是真的吗？”

　　麦克洛夫特回答：“发这条消息的是苏格兰场的警长。”

　　他说话拐弯抹角，实际上就是告诉塞西莉娅，这条消息百分百真实。

　　在那一刻，这双冒着水光的眼睛变得朦胧模糊。

　　直到此刻，塞西莉娅的哭泣也没有半分钟停下来。

　　麦克洛夫特闭上了眼睛，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塞西莉娅哭的凄切，那又关他什么事？但是有一个疑问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个女人该有多会哭？

　　是的，是会哭，不是爱哭。

　　麦克洛夫特倾向性的认为，哭泣是塞西莉娅的一项技能，她知道自己该怎样哭泣得好看又真切，她的哭泣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什么时候该落哪边的眼泪，什么时候该啜泣，什么时候应该泪如泉涌，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麦克洛夫特曾经读过的一本书。

　　书的名字叫做《眼泪的奥秘》，上面介绍了一个真哭的人眼泪往往是能够被预料的，如果他遭遇了突发状况，眼泪会在第三分二十秒左右落下，在第七分钟时转化为极度悲伤的哭泣，中间这三分四十秒，是他的大脑在接收消化信息，所以他的眼珠会转的格外快。

　　塞西莉娅的哭泣和书上所描述的完全不差，可正是这一点，才让麦克洛夫特确定她不是真哭，而且她有认真读过这本书，甚至是刻意照着书上的时间练习过。

　　麦克洛夫特尊重知识，但是他也尊重人类的情绪，不是每一种情绪的发生都能够被冰冷的数字和理论来精准概括的，塞西莉娅的哭泣精准得过了头，所以她的情绪是假的。

　　如此看来，塞西莉娅对路温?罗素似乎没多少真心，她想表演出一番真心，那麦克洛夫特想看她接下来的戏码怎么上演。

　　雷斯垂德已经在路温?罗素的车祸点等候多时，他昨天晚上才接到调查路温?罗素的任务，任务计划都没做，今天就得知任务对象已经过世，他着实是有些心情复杂。

　　今天的风很大，地上的草随风招摇，路温?罗素的车翻在了雷斯垂德的左边十米左右的地方，雷斯垂德已经检查过，是车上防抱死系统失灵导致的车祸。

　　这本不该是大事，意外之事随时可能发生，麦克洛夫特又忙碌得要命，可是他偏为了这样一桩小事亲自过来了。远远的，雷斯垂德就看见了麦克洛夫特的车，他连忙理了理衣服，迎上去。

　　车停下来，雷斯垂德为麦克洛夫特开门，麦克洛夫特下车，他刚要报告车祸详情，却另一侧走下来一个女人，看上去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发现是昨天婚宴上路温?罗素的女伴。

　　“具体情况。”麦克洛夫特的眼睛微眯，注视着车祸发生的地点，径直走去。

　　麦克洛夫特的问话让雷斯垂德收回目光，他立刻报道：“今天早上凌晨三点十五分左右，在这里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车辆受损严重，死亡一人，经查实为路温?罗素。”

　　麦克洛夫特和雷斯垂德走在前面，塞西莉娅跟着，麦克洛夫特不时会回过头看她一眼。

　　“经过检测，车上的防抱死系统损坏，右前轮完全抱死，加上路温?罗素醉酒驾车，造成了此次交通事故。”

　　路温?罗素的车已经翻了，在靠近车辆时，塞西莉娅越过麦克洛夫特和雷斯垂德上前，面对损坏的翻车，目光怔怔。

　　麦克洛夫特走到她的身边，手插在衣服口袋中，盯着毁到只剩三分之一的车标，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但麦克洛夫特仍辨认出来，这是罗素家族参与投资研发的一款车辆，这很讽刺，他死在了自己家族研发的车上。

　　麦克洛夫特对塞西莉娅的哭泣无动于衷，可雷斯垂德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他出言安慰：“别难过了，逝者已矣。”

　　可是这句话并不抵用，塞西莉娅听了安慰反而哭得更厉害。

　　“是啊，别难过了，你应该为自己不在副驾驶上而感到庆幸。”塞西莉娅哭了这么久，麦克洛夫特头一次说出了安慰的话。

　　这句话起了作用，塞西莉娅转过头，望着麦克洛夫特，他的侧脸如同远方连绵的山脉，风吹拂过，山峰屹立挺拔。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在罗素身边，而且上了我的车？”

　　“因为……路温……路温勾搭上了婚礼上的女侍应，我撞破了他们……亲热。”塞西莉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我和路温吵了一架……我才想离开婚宴……我们明明也快要结婚了……”

　　雷斯垂德的眉毛皱了起来，他身上也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他的妻子跟一个男人苟合，被他撞破，所以雷斯垂德特别理解塞西莉娅此时的心情。

　　麦克洛夫特拍了拍雷斯垂德的肩膀：“你和她的情况不一样。”他分明看都没看雷斯垂德一眼，便知雷斯垂德共情了塞西莉娅。

　　“那你为什么要如此伤心？”麦克洛夫特转过身，面对塞西莉娅。

　　“什么？”

　　“你的未婚夫对你不忠，跟一个女招待鬼混，而且还送你假的珠宝——你已经摘下了手上的戒指，说明你相信我的话。这一切不过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的事情，你对他的怒意和怨气应该未消，为什么要如此伤心？”

　　麦克洛夫特的目光中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我……”塞西莉娅嗫嚅，给出了一个答案，“他已经去世了。”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塞西莉娅肯定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因为，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