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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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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离答谢舞会还有足足几天的时间,不用再像上次那么掐点儿赶时间,这次她可以尽善尽美。什么穿着打扮、礼仪举止——虽然她也不怎么样,但她身边可有位贵人,乃至当下时兴的纸牌玩法都可以挨个儿把关,就连他写给伊芙的邀请信都可以逐句过目。于是她和卡昂分别又拜访了雷恩斯和帕吉特,二人听闻了希拉的计划后态度倒是比布吉森明朗许多,除了舞会的服装外,雷恩斯甚至决定帮布吉森好好装饰一下他的货运板车,毫不意外地又为长长长长的庄园账单上添上了几笔。
于是,从那天开始到舞会当天前,他们二人每天都奔走于集市到庄园间,连莱维有时候都会奇怪地问:“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准备吗?”
“当然了男爵大人,伊堡的需求可是很挑剔的。”他每次都这么回应。
按照每天的约定时间,布吉森会早早收摊,然后他们五人汇合到他家后便开始练习舞步或是玩惠斯特牌戏。关于牌戏,希拉不懂也没掺合,但卡昂的手气一直不错(或是对手太弱),于是雷恩斯和帕吉特总会想方设法和他同组,布吉森横竖是不会玩,虽然赢了也没什么钱财奖励,但输家总免不了解决当天的伙食问题。有时候一不小心的时间玩长了些,希拉就会立刻强行中断他们的牌局,请卡昂往别的方面再下点功夫。
这段时间,希拉在他身上也学到不少东西,这让她惊讶的同时又深感欣喜——这次总算没托付错人!当然,作为此次计划的知情人,不,准确地说,卡昂已经成为参与者之一,他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快,甚至能在关键的时候配合她给出一些及时的方法和建议。当然,希拉也有那么一些些过意不去,以他的身份,偏偏跑到集市来教她的朋友舞会礼仪,而且,她好像根本没问人家愿意不愿意。
更可耻的是,原本只是教布吉森罢了,大概就是在看他做舞步示范时,不管男步女步他跳起来都是那么漂亮,希拉也开始对那个时髦的多人交谊舞产生了兴趣,于是在布吉森那儿教学完后,还请他抽空在庄园时教教自己。
而这些都是舞会前夕她才想到的事。
庄园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希拉不想把这个计划搞得太显眼,于是她会拉着卡昂去花园的偏僻悄悄练习——只要越靠近庄园传说闹鬼的地方,就越没人敢乱闯。
“出于对舞伴的尊重,在对舞时你得看着对方,手要放在身后,接着——”卡昂手指转了转,“再转身。”
“这样吗?”希拉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遍。
“不对。”
卡昂站到她的身后,一手放在她的左肩,另一只手牵着她的右手。
“把手转往外。”
“这样?”
“对,这样。”卡昂指导她的手势慢慢放了下来。
“明天就是舞会,庄园大概从晨轮就会开始宴客,我也没什么时间了,现在要最后完整来一遍吗?”
就是明天。希拉舒了口长长的气,回想了下这几天他们的奔波经历,实在觉得既辛苦又期待。
“最后一遍。”她点头,随即卡昂起了势,他伸出手邀请希拉,而后她将手放了上去。
两人把还没修缮好的喷泉当作舞池,希拉回忆着卡昂教的每个要点和动作,跟着3/4慢拍的舞步时而靠近,时而分离,一起并肩排步,互相拍手屈膝,或是牵手换位或是错步转圈,她的视线几度落回到了他的眼睛,但又在每一次几近迷失的瞬间随着舞步分离。
最后一个舞步,卡昂领着她的手转了个圈,然后在她身后牵住了她的双手停在了最后一个拍,仍然是刚才那个她没掌握得太好的姿势,她抬起头正想开口说什么,刚好对方低头正看着她。
这是希拉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观察卡昂——他的瞳孔里像是容纳了黑夜的尽头,虹膜上那些不明显的金色丝状,如同划过夜幕的流星一般。
突然,卡昂的眸子动了一下,在希拉还没抽回手时,他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严格来说这甚至不算是个吻,大概率只是贴着嘴唇试探了一番,但希拉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又隔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隐约能看到唇边两颗尖牙的末端。
“你得……闭上眼睛,嗯?”他说。
希拉下意识摇了摇头,迟疑地问道:“……这不是舞步流程,您在做什么?”
“我在吻你,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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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希拉主动提出缔约的事令尤恩震惊不已,彼时他刚从王都赶回庄园,这一切如果不是发生在那件事之后,他几乎快要违背和男爵的誓约了。但冥冥中他好似知晓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即使没有这次安排,即使他不是斯托克,他却莫名其妙有一股这样的自信,虽然对他而言从来也不会有多余的选择。
他在暗处看着希拉那时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昏暗街道里怅然徘徊的日子,在死亡边缘与恶魔共振的心跳像凌迟行刑般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永夜带给他的绝望与恐惧像深渊一样将他吞噬,但他却透过几千几万倍无尽的痛苦里与“这样一个物种”的欲望产生了共鸣——与吸血鬼的共鸣。他那时多想拥住她,用尖牙刺破她的肌肤,让这个永夜里的珍宝在自己的拥吮下颤栗呻吟,品尝她甜美的、不带一丝邪恶与肮脏的鲜活生命。
他多么想回应。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她慌张地离开,用吸血鬼的异能去追踪她的去向,敏锐的听觉把她的每一声的哭泣都刻印在脑海,甚至可耻到用她的每一滴泪来安慰自己并不是毫无价值……痛苦仍比他想象得来得猛烈,那一两天里他总是不加收敛地看她,或是对一切和她产生交集的人带有敌意,连男爵也在这期间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待他终于压制住了非分的欲望,却再也没有在庄园里见过她。虽然他知道希拉是个坚强的姑娘,但他还是忍不住在某个合适的时间敲了她的房门,想亲自确认她是否安好。
但都不在,她不在房间,不在花园,甚至不在庄园。哈维说是男爵安排希拉陪着那个王都来的内侍长去集市采购物资,一两天就罢了,为什么接连这么多天都不在?!就在他今天终于在前厅看见她的身影,以为可以和她说上一两句时,他却看见她兴致勃勃拉着那个人出门了。
她的表情……她不难过了,不,他从不想她难过,但绝不是通过另外一个人。
而现在,卡昂?诺辛勒斯和她在花园里……那该死的!
尤恩站在办公室的窗台,捏着拳头砸向了窗框。他的愤怒使他作为怪物的一面原形毕露——他的尖牙不受控地颤抖,戳破了他的口腔和嘴唇,虽然此前他已经做过了无数次训练。他强行压抑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怒火,那强烈得能在每一次喘息中闻见血腥的气息,使他快要忍不住作呕。
时至今日,他对血腥气的第一反应仍是厌恶,虽然他也会有渴症,也会抑制不住对血的欲望,但他就是厌恶!
姑且就把这当作是曾经为人的最后一点痕迹吧。
他咽下了口中的血,撤离了原地。
此时,卡昂?诺辛勒斯抬起头,看向了空无一人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