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apter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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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莱维和男士们留在了餐厅内，而希拉则与女眷们前往休息厅。她端着茶杯坐在了离中心最远的位置。厅内的女士们大多是乡绅的妻子，他们聊着家里不中用的仆人，剧院里新的公演剧目，最近的天气，还不停地恭喜那位刚刚订婚的人类女士——她的未婚夫是个转生血族。
希拉悄悄观察过那位女性，从她和别人一说起丈夫时容光焕发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多幸福。
她和喜欢的人订婚了。
想到这儿，她立即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将一股陡然涌上来的酸涩咽了下去，放下时和茶碟不可避免的触碰声都让她觉得突兀。
今天就属她全场最惨。
终于，在喝下了三大杯茶水以后，希拉忍不住站起来借故离开。刚溜到大厅时又被哈维拦下来听他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什么餐食的口味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啦，房间的寝具厚薄是否合适啦，花瓶里的鲜花摆什么最合适啦，拖鞋是羊绒还是麂皮的好啦……
希拉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要管这么细吗？”
“当然小姐，我得保证伊堡的客人拥有最舒适的居住体验。”哈维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还闪着光。
好不容易等他在新一轮自言自语中走开了，她却怎么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现在她该去哪儿？
不对，她必须得……随便和谁谈谈都行。
希拉回过身向门廊的位置张望，迟疑了几秒后，将礼服的拖尾绳系在手腕上。
从晚宴开始，庄园的仆人基本就没有在显眼的位置工作了，她趁着现下没人的空档随手摘了些金樱子，直到能做成一个小小的花束，才再度走进了迷宫里。
左，右，右，左——
希拉按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往里走，这次很快就找到了终点——薇拉的长眠之地。她松了口气，拨开了旁边的青草，将手上的花放在了碑前。虽然薇拉的过早离世缺席了希拉往后几年的成长，但她却总是会把所有的秘密和心事第一个告诉母亲。
“……为什么呢？”希拉将视线落到了刻印的名字，“妈妈，尤恩不喜欢我吗？”
“因为我从小就欺负他，所以他不喜欢我，”她顿了顿，“……是吗？”
希拉当然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她像只鹌鹑那样抱起双膝望着石碑。
“尤恩真的做得很好，人人都在称赞他。”希拉喃喃地说着，“只有我会一直给他添麻烦。”
“是呀，怪不得呀。”她皱着脸笑了出来。
明明自己才是众人眼里那个不中用的女儿，明明自己一直在受他的照顾，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尤恩会愿意和她缔约的？
打坏了爸爸的珐琅花瓶让他打扫背锅，够不着墙头就要求踩在他肩上翻出去，想吃外面的糖果就让他外出时自费悄悄带回来，因为好玩就把他写好的报告文件折成纸箭从楼上飞下去。即使那次山崖事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也不停和爸爸赔罪请求领罚。
……
从小到大，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了，这些所作所为连希拉自己都不会喜欢自己，但是他却一次都没有生过气。
他就是太好了，希拉想，所以让她产生了错觉。
产生了以为他爱慕自己的错觉。
产生了以为自己无论如何胡作非为，无论要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的错觉。
但是她错了，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现在必须要接受尤恩不喜欢自己的事实了。
不仅如此，她还得正视自己对他的态度，如果还想好好和他相处，她必须先学会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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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希拉回到主厅时，访客们已经在玄关处等候接送的马车，她站在门廊前就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小姐，您跑什么地方去了？大人在找你！”哈维用夸张的气声对她说道。
闻言，希拉赶紧放开了手腕的裙绳，快步往莱维身边走。
“爸爸，您找我？”
“啊，希拉，过来。”正在和卡昂交谈的莱维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明天诺辛勒斯先生要去采购些东西，你陪着去格鲁特集市去转转，顺便带诺辛勒斯先生熟悉一下。”
“……我？”
“怎么，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希拉皱着眉头看了看卡昂，然后缓慢点头
“不……好的。”
莱维见一切安排妥帖，没有再把时间停留在女儿身上，他和卡昂互相点点头，继而招呼其他还未离开的客人。
“你看上去好些了。”卡昂和她并排站着，两人的视线一齐放在了还在攀谈的宾客。
“我没有不好。”她回答。
“我说中了，对吗？”
希拉愣了一下，接着把头微微侧向他悄悄说到：“您太自负了卡昂先生，这件事与您无关，也请不要再妄加猜测了。”
“那是他的损失。”卡昂的声调突然变得很低，希拉一时没听清词语的阴阳性，她转向他，却不料对方正瞧着她，在短暂对视后，他冲着她点了点头。
“……但愿您永远不会遇到这等事。”希拉撇开头，没好气地回应。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借希拉小姐吉言。”
也不知是真的在感谢还是嘲弄她，卡昂负手向希拉施礼，而她敷衍地低下身子回应后，两人便头也不回地各自朝不同方向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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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里的准备工作仍然在继续着，希拉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等在了门口。当马车已在庄园门口停妥时，卡昂却突然提出想步行的想法，照他的话来说，就是要亲自丈量一下这里的车道，才知道为“他们”提供多大轮毂的马车最为合适。但坦白讲，希拉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
两人就这样在郊野的大道上一前一后走着。
伏海特的气候虽然温暖湿润，却并不像王都那样多是阴雨，路上也不会突然有什么空隙会溅起泥泞，但车行道的石子路肯定不适合那些精贵柔软的丝纺鞋，于是今天希拉换上了她久违的及踝小皮靴，穿了件墨绿色的厚呢长裙，头上还戴着顶斜插着羽毛的天鹅绒方形皮帽，俨然一副秋日出行的装束。而卡昂则着了一身随意的深棕色狩猎套装，将猎装宽松的裤腿扎进了及膝的猎靴之中，当然还有那根他走哪儿都不忘的绅士杖。
经过昨天，她觉得卡昂之前的某一部分持重感消失了，在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位先生这上面，她还没考虑清楚。
“卡昂先生，您需要采购些什么？”
“啊，我想希拉小姐昨天已经清点过了。”
希拉顿住脚步，略带夸张地转了个身面对他。
“昨天？”
“是的，那位管家十分上心，几乎在我列完清单的同时货就送到了。”
她想起那卷长得不能再长的订货清单，然后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那我们今天去集市干什么？”
“我想，”卡昂向她走近，“你或许需要出来散散心。”
希拉用一种怀疑又怪异的眼神看了卡昂半晌，不知道他当下又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她的注目礼下，卡昂心情愉悦地走到了她的前面，最后也闹不清到底谁给谁带路了。
当他们抵达布鲁特集市时，街上的人已经非常多了，来来往往的商贩旅客装束迥异形态万千，有恨不得把自己混身插满树枝装作一棵树的，也有给自己贴满棉花团装作一朵云的，还有满身珠光宝气只为显示一下家底儿的……反正在这种节日下扮作什么都不稀奇。当然，卡昂预料得不错，希拉一到了集市立刻就被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吸引了注意，但因为人太多，卡昂先请她挽住了自己的胳膊，以防被各处欢庆的人潮冲散。
希拉帽子上那根羽毛算是她今天身上最惹眼的物件了，它总是跟随主人脑袋转动的频率扫来扫去。有时候也会无意间扫到卡昂的脸，他总是笑盈盈看看那根羽毛，又看看她，但他不说，希拉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件事。
“快看。”卡昂指向一个地方。
“天呐，她的头！”
那边的女性正把自己的头捧在手上，同时还在与左右的人调笑。不过再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她那“断脖子”比正常人要高出一截，不过恰好旁边是位戴着巨型海盗帽子的男性，所以也没什么不协调。
“卡昂先生，”希拉兴奋地叫住他，“我有些后悔了。”
当卡昂正准备问她后悔什么，旁边突然有颗巨大的“果子”从摊子里探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是……希拉小姐吗？”那颗“果子”的语调里有些不确定。
希拉一转头，羽毛再次不小心扫到了卡昂的眼睛。
“布吉森！”
希拉看见了布吉森，立马松手朝他和他的摊子走过去，而布吉森略显笨重地往内侧移动了一下，忽又想起她身边那位绅士。
“不用介意。”卡昂用手拂开了浮毛。
“你这真是下了血本！”说完，希拉用手转了转他头上可以活动的木头叶片。
“一切为了生意嘛。”
希拉十分认同地点头，然后照惯例在他的摊子上随手捡了个果子往嘴里塞，但布吉森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吃的是什么，希拉的脸就已经皱到了一团。
“……呃……”
“那个是……萨瓦果……”
希拉忍着酸劲把嘴里的全数咽下了，然后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真的没有客人投诉过你吗？”
布吉森挠挠头，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对了，尤恩说伊芙小姐会和你约会，你约好了吗？”
“……我、我没问。”
“布吉森，你该总不会在等着伊芙来约你吧？”
希拉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又不禁暗自庆幸今天她出现在了这儿，这次她得帮他，帮到底！她理所当然这么认为，然后她的脑子飞速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舞会，你得邀请她参加舞会！”
“希拉小姐，您在说什么呀，我这样的人哪儿有什么舞会可参加？”布吉森的表情有点难看，似乎想起了上次希拉带着一众人收拾他的场景。
然后希拉就看向在一边站着的卡昂，略显谄媚地说：“诺辛勒斯先生，您会在这儿订购一批新鲜的水果是吗？”
“啊，当然，”卡昂将手杖夹在臂下，随手拿起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这个，200磅。”
“2、200磅？！”
“那务必请店主您在答谢舞会当天提早将货品送到塞特庄园，承蒙主人的慷慨，您可以留下参加舞会。”
布吉森看着两人戏剧般的互动，但还是忍不住将希拉拉到一旁。
“希拉小姐，这、这不太合适吧，我怎么能去塞特庄园参加舞会……”
“别担心，布吉森，”希拉声音放小了一点，“那天舞会会有很多人，没人会在注意的。”
布吉森一时语塞，他没有好的口才能够抵得住这位男爵小姐的执拗。
然后，她又要面临一个问题。
“布吉森，你会跳舞吗？”
忽然，他头上的木叶子自己动了起来，左摆摆，右摆摆——是布吉森自己摇动了内部的曲柄。
两人相望无言，同时叹了口气。
“好吧，看来有的忙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Chapter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