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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鲜衣怒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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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快马加鞭,期末如约而至。星耀众人刚从全国大赛的低落中走出来,又陷入被成绩支配的恐惧里。
当然这几面不包括纪景梧,如果忽略选修课的话游士星也算悠哉。
岳阳和胡亮亮合理怀疑他俩没准儿不是人并拉上了宋慈一起研究这两人的脑子构造是否与常人不同。
纪景梧得知这件事后哽了一瞬,对此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人的脑洞。一旁的游士星眼里闪烁着笑意不知道在策划些什么。
第二天训练场就回荡着岳阳和胡亮亮的哀嚎。
网球部的训练因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而减少了训练量,此刻游士星正拿着课本笑意盈盈地追着岳、胡二人补习。
“啊我宁愿跑十圈!”岳阳被政治折磨得痛不欲生,把笔一摔仰头躺在地上。
“啧,你真是逊毙了。”胡亮亮在旁边开口嘲笑。
岳阳听闻瞬间弹起,张牙舞爪地扑过去给了个爆栗,嘟囔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不知道是谁被游士星摁头补习数学补到昏厥的。”
胡亮亮的数学几何一直是短板,有次晚上游士星帮他补习,他太困了学着学着直接栽到了桌上,吓得游士星两指迅速探上脉门,见还有搏动起伏才松一口气。最后是岳阳和游士星两人合力把胡亮亮抬到床上去的,成为他又一抹黑历史。
“为什么他不用补习?”胡亮亮生硬地转移话题,指了指睡倒在一旁的宋慈问道。
“如果你的数学除却几何也能上一百……”游士星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笑得如春风般和煦,“你也可以睡在这里。”
胡亮亮立马识相地闭嘴。宋慈的文言文是绝对的短板,能拿分已经是运气,偏偏这个人语文还能上百,和他们不相上下。
游士星把岳阳摁回政治的苦海后,转头就看到纪景梧握着拍子下场,身边跟着那个许久不见的小跟班,据说是已经中考完了,下学期就能在星耀高中部相见。
“崇宏。”纪景梧一伸手,华崇弘会意地递过来一条汗巾,然后接过他的球拍放好。
“景梧。”游士星低头看了看表,扬眉一笑,“时间差不多了。”
纪景梧闻言点头,对着众人说道,“今天训练就到这里吧。”
岳阳吹了一声口哨,把政治课本卷起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动作快得让胡亮亮在一旁目瞪口呆。“走,去吃饭去吃饭!”岳阳摸着肚子,眼睛闪闪放光,“我饿了。”
“你们先去吧。”胡亮亮边收拾书本边说,“我等会儿就来。”他这个星期管网球场钥匙,通俗来讲就是开门关门的,得等人走光了之后他才能离开。
“好。”游士星点头表示明白,挎上背包和众人一起离开。纪景梧和他们在岔路口告别,沿着林荫道走了一小段路后就可以看见隐约的黑色大门。
“崇宏,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纪景梧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华崇弘说道。
“好。”华崇弘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地向着门口走去。纪景梧转身,回到训练场,果不其然看见了胡亮亮一个人正在训练。
“胡亮亮。”纪景梧叫了一声,走过去把发球机暂停,眉头皱起看向对面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
胡亮亮保持着接球姿势,盯着纪景梧的眼睛,咬着唇倔强地一言不发。他的脚腕在全国大赛时崴到,伤筋动骨一百天,从全国大赛到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练过一次球了。
短暂的僵持后纪景梧挥手,重新摁下发球机的开关,看了胡亮亮最后一眼,“注意脚腕。”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背影消失在门口,偌大的训练场内又继续传出不断的击球声,一下又一下,带着汗水和绝不认输的意气,挥动手中的梦想。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啊。”游士星隐在角落,眼前是纪景梧离开的背影,耳后是胡亮亮努力的坚持。他转身,进入训练场。
我们可以,让星耀踏上更高的未来!
岳阳一个人待在寝室百无聊赖地拨弄这窗台上的植物,小声嘟囔,“怎么士星送个饭去了这么久……”
双休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期末考,临时磨枪的效果似乎不错,胡亮亮和岳阳比期中考试进步了十几名。
而后就是众人期盼已久的暑假,岳阳的喜悦几乎都要从眉眼里溢出来,他父母答应他暑假一起去旅游,他已经肖想好久了。胡亮亮收拾着抽屉里的书,他到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家里好好练球就是了。
游士星说自己回甘肃看看他的堂弟,星耀众人在全国大赛上还见过这堂弟一面,让人印象深刻,不,总的来说,商谭整个网球队的风格,都让他们印象深刻。至于宋慈嘛,只要给他睡觉,在哪儿都没关系吧。
“景梧呢?你暑假要干嘛?”游士星拿手肘顶了顶纪景梧问道。
纪景梧掂了掂书包,回答游士星的问题,“去庄园度假。”
四人沉默半晌,一齐吼了出来,“壕无人性!”嬉笑地走到校门口,几个人拍肩又拥抱,相约开学再见。
清脆的鸟鸣声荡在耳边,纪景梧踩着开辟出来的小道往山里走去,华崇弘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放假已经一周了,纪景梧今天闲着没事,便往庄园后面的山走去,山上有他搭建的凉亭,偶尔能消磨一下闲暇时光。
溪水“叮叮咚咚”地敲着石壁,清澈见底,他还能在里面看见戏水的鱼,两岸的树木倒映在流水中,掩映生辉。
走到半山腰时纪景梧在树木遮掩中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他们,钓鱼竿架在一旁。纪景梧以为是来钓鱼的游客,便没有在意,直到快要接近时,坐在溪边的人听到声响转头,他才顿下脚步。
冤家路窄?纪景梧目光在穆司阳身上流连两圈后,倏忽启唇而笑,改变了原本要上山的路线,朝着穆司阳走去。
穆司阳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心里盘算着自己以后是不是不要来这里钓鱼了呢?
“你怎么在这里?”纪景梧走到穆司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小马扎上的人,开口问道,语气里掺着些好似故人相遇的兴奋。
穆司阳的视线一直跟着纪景梧挪移,直到他站在自己身侧,高度差迫使他微微仰头看向那个身影,阳光在他浅栗色的头发上铺开一层灿金色,光影交界处是他眼角的泪痣,他立在那里,如同造物主完美的手笔。
垂下头,穆司阳指了指身边的钓鱼竿示意,接着去看溪中戏水的鱼。等了半晌见水中仍倒映着纪景梧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书。”纪景梧特理直气壮地回答,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两手空空,连张纸都没有。
穆司阳眼神在纪景梧脸上转了两圈后落在他手上,再偏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个人,并没有找到书的影子。书呢?你的书呢?
纪景梧看着穆司阳的神色带着质疑,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偏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崇宏,帮我把山上的书拿来。”
“好。”华崇弘转身回到小路上,向着山顶出发。
穆司阳上过山顶一两回,那上面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亭子,穹顶是用透明玻璃筑成,这个地方偏郊,人烟又稀少,他还曾想过是谁的风格这么招摇。没想到……眼神落在纪景梧身上,穆司阳暗忖着那凉亭还挺符合他的气质。
抿着唇刚想问你怎么不上山,穆司阳就看见纪景梧在自己身边蹲下,将手伸入潺潺的溪水中搅了两把,把快要上钩的小鱼儿惊吓得一溜烟就不见了,末了抽出手还弹了弹水珠。
“纪、景、梧。”穆司阳一字一顿,敛着眉不悦地看向罪魁祸首,这人不仅把鱼吓跑了,竟然还把水珠弹在了他的镜片上!取下眼镜,穆司阳瞪着纪景梧,这人怎么这么幼稚顽劣。
纪景梧挑眉一笑,这张脸难得露出第二副表情,清晨的阳光将穆司阳的眼睛晕染成琥珀色,让他惊叹于里面细密又漂亮的纹理。
带上眼镜,穆司阳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只是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试图离纪景梧远一点。
跟封印似的。纪景梧觉得有趣,却也没再招惹穆司阳,拍了拍草皮就着坐下,抱着胸安静地等着华崇弘回来。这半山腰一来一回末约要一个小时,纪景梧估算着时间,抬头透过参差的树叶看向蔚蓝的天空。
穆司阳余光见着那两条腿交叠在他身旁,顺着看过去主人一派悠然自得,抿着唇犹豫几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纪景梧就先开口问道,“你喜欢钓鱼?”
“嗯。”穆司阳调整了一下鱼竿,点头回应,身后便没再传来声音,他暗忖这人还挺安静的。
纪景梧看了一会儿天空后,揉着酸涩的眼睛把的视线落在穆司阳背影上,细碎的阳光跳跃在他平直的肩膀,安静美好得如同画卷一般,“穆司阳。”他突然开口。
“你不热吗?”紧接着的一句让穆司阳一个趔趄,手扶在鱼竿上又吓跑了一条鱼。
穆司阳往后挪了挪,把自己隐在树荫下,扭头去看身边的那个人,阳光透过叶影斑驳地映在纪景梧脸上,恰巧一块光斑停留在他的泪痣上,衬着漆黑的眼眸,抬眼看向他时携着矜贵的气质。
“又跑了?”穆司阳听到他这样问,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还不是你害的?
“是。”穆司阳承认这个事实。
“呵呵。”他听见那人笑了一声,“要我帮你吗?”少年眉峰扬起,意气风发。穆司阳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不信任,“你……”
“我也挺喜欢的。”纪景梧指了指穆司阳的鱼竿说道。穆司阳诧异地打量了纪景梧几眼,心说这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气质,手上把鱼竿递出去,两人交换了个位置。
穆司阳坐在纪景梧原本的位置上,看着他熟练地甩竿,饵料落入水中,才勉强相信面前这个人确确实实会钓鱼。一个人的世界已经被打破,穆司阳不得不接受这个擅自闯进来的家伙,微微偏头看向身边人,找了个话头开口,“你是星耀网球部的部长?”
“嗯。”纪景梧骄傲地点头。
“高一?”穆司阳猜测,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你为什么会在这?”他有些疑惑,这个地方几乎很少人来,就他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我家在前面。”纪景梧如实回答。穆司阳在脑海里略微思索一番,就知道纪景梧说的是哪儿了,难怪这人两袖清风,敢情家就在隔壁啊。
“来了。”纪景梧摩挲着手里的鱼竿,双眼紧盯着清澈的溪水,突然冒出一句。穆司阳顺着看去,缓缓的流水中确实藏着一条小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饵料。
手上的鱼竿传来轻微的拉力,纪景梧反手用巧劲儿往上一提,上钩的鱼儿霎时被提溜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把鱼放进鱼篓里,纪景梧挑眉看向穆司阳,满脸写着“我真厉害”,一点儿也不知道谦虚。
穆司阳见他这得意的副模样心里暗道,要不是你我已经钓上来两条了。象征性地送上掌声,他敏锐地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那个大块头回来了。
“崇宏,坐在这。”纪景梧指了指旁边,说道。穆司阳就看见一个阴影覆下来,那个名为“崇宏”的人就坐在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古旧的书,递给纪景梧。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穆司阳眼尖地捕捉到了书名,小声地念了出来。纪景梧把位置让出来,接过书晃了晃问道,“你喜欢?”
“感兴趣。”穆司阳点头,把鱼钩重新上了饵后扔回溪水中。纪景梧指尖恰恰抵在泪痣上,嘴角上扬,“等我翻译完。”
穆司阳眼神落在那本书上,这才发现是一本全英文原版,内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看着纪景梧翻到最后几页,那里只有印刷齐整的英文,显然还没开始翻译。
风过叶隙,骄阳似火。纪景梧落下最后一笔后合上书本,七月的天实在不怎么凉快,他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些许的汗珠。穆司阳听到声音还未转头,眼角就掠过一片衣角,就看见纪景梧走到小溪旁,掬了一捧清水拍在脸上,回头看向自己,倏然嘴角一点一点勾勒出笑意。
“很期待和你的比赛。”穆司阳听到他这样说。
“我也是。”穆司阳点头,开始收拾起东西,正午将近,他也该回去了。
“喏。”纪景梧把那本书递给穆司阳,“下次见的时候再还我吧。”
穆司阳接过书本,小心翼翼放进包里,露出一个笑容对纪景梧道谢,纪景梧这才发觉他脸颊两侧有着一对酒窝,一开始是浅浅的,随着主人的笑容而逐渐加深。
“不用。”纪景梧打了个响指,转头对着华崇弘说道,“崇宏,回家了。”
“好。”
三人背影错落消失在拐角,山里又恢复原本的寂静。
穆司阳晚上才得空翻开纪景梧借他的书,首页就是那人大气磅礴的签名,牵丝劲挺,力透纸背。
还挺好看的。穆司阳暗道,拿着书快速翻过一遍,一张书签落在桌上,金丝勾勒出团绕的花纹,中央的“纪”字还是烫金的,捻起反过来一看,是纪景梧写的一句话——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源于心中。
座右铭吗?穆司阳抹过字迹,眼前出现纪景梧给他下战书的身影,少年身姿挺拔,气宇卓绝,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炙热的战意。穆司阳觉得这人捧起来是满手的温暖,握紧来又是意外的灼热,他应当怒马鲜衣,披荆斩棘踏上征程,沿途的风景自会为他加冕,他天生应该这么耀眼。
还挺符合他的。穆司阳笑着把书签夹回书里放好,从柜子里抽出日记本,顿了顿,提笔写下三个字——纪景梧。
暖黄的台灯下,穆司阳握着笔,记录着今天的一点一滴,那座苍翠的山,那条明澈的溪流,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很期待,和你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