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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长友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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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云渐渐铺满了整个天际，阳光也不再那么刺眼，柔和的光芒倾泄而下，洒在海广的红色塑胶跑道上。随着太阳的西沉，部活终于在一片哀嚎声中结束。柳濂揉着手腕走到自己的网球包前，把东西收拾好，和白市廷二人挥手告别。
“阿濂……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呢。”白市廷束好发带抬头，眺望着柳濂的背影轻声说道。
田子龙听闻茫然地看向柳濂的背影，少年脊背挺直，与平常看起来别无二致，皱着眉回想了一番，他也没找出柳濂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最后只能向白市廷投去疑惑的目光。
“嗯……大概是从那天比赛回来之后吧。”白市廷摸着下巴回忆，那天的比赛海广只去了三个正选，余下的人都在网球部训练，其中就包括他和田子龙。所以，白市廷虽然察觉到了，但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比赛之后？田子龙把这几天的记忆仔细辗转了一遍，由于同班同学的原因，他和柳濂呆在一起的时间要更为长一些，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大概就是……
“他最近打理头发的次数有些频繁。”田子龙如是说道。柳濂的包里有一把漂亮的木质梳子，这两天田子龙见到这把梳子的次数似乎比之前翻了一倍。
“头发？”白市廷显然有些讶异，在他看来柳濂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区区头发而烦恼的人。
“嗯！”田子龙郑重地点头，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记忆没出错。
看着柳濂的背影逐渐消失，白市廷挥了挥球拍，转头对田子龙微笑道，“算了，先打球吧。”
“好。”
两人击掌，背对背向各自半场走去。
太阳慢吞吞地沉入地平线，留着一丝余晖似要窥觑少年们在球场上焕发的英姿。
田子龙还是没来得及接下最后一球，眼看着弹跳在他眼前的网球，默默地攥紧了球拍。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小巧的黄色在视网膜前跳动，额头流下的汗水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田子龙使劲儿闭了闭眼，使之坠落，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发小。
“子龙，这么躺地上会着凉的。”白市廷并没有拉田子龙起来，反而是蹲在他头前笑眯眯地提醒。
“嗯。”田子龙睁眼就看到了放大的白市廷，略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手摁在地面撑起身子。
“一起回家吧。”白市廷走到两人的网球包前，把田子龙搭在栏杆上的毛巾递给他，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网球拍。
“唔。”田子龙随意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擦完后白市廷已经把两人的网球包整理好了。
“走吧。”浅笑着把包递给田子龙，看着他背上包，白市廷也将包甩在背上，和他一起离开网球场。
暮色四合，少年们挺直的背影逐渐融入黄昏中，在地平线上消失不见。
这边部活结束后的柳濂，兜兜转转地在小巷中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店门前。
“啊……”摸着门口张贴的转让声明，柳濂有些苦恼，果然不是什么都能用数据算得到的啊，比如说已经搬家的理发店。
看来要重新找一个了啊。柳濂后退几步，抬首看向熄灭的霓虹灯牌，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带，转身离开。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恋旧的人，但却对离别有着下意识的排斥，是因为那次的不告而别吗？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柳濂，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收回发散的思绪，柳濂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冷静自持而感到些许烦躁。
自己应该，和他好好告别的。
柳濂在拐角处驻足，最后看了一眼理发店，转身不再回头。人生轨迹，落子无悔。但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市廷。”田子龙站杵在花店门口，探头叫着在里面四处转的白市廷。
“啊子龙，等等我，快了快了！”白市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蕴着少许的雀跃。
田子龙把帽子正过来，压了压帽檐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等着白市廷出来。
白市廷对花花草草有着令田子龙瞠目结舌的兴趣。比如说路上遇到花店就一定会进去逛一圈，没准儿出来时手里会多一盆花，再比如他的课桌上摆了一排的小盆栽等等。除了网球外，田子龙难能一见白市廷对另一个东西这么感兴趣，当然，如果不把他当模特的话，没准儿油画也算一个。
田子龙爱好和白市廷大相径庭，但他还是很愿意陪着白市廷逛花店，虽然通常都是他在门口等着。他曾经仔细剖析过自己为什么愿意花费时间陪白市廷逛花店，后来不了了之。直到有一次看到白市廷发自肺腑的笑容后，心中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才明白可能是因为这种时候，白市廷才会流露出少见的柔软。
分明网球也是他的爱好，甚至要比花草来得更加强烈，可为什么，他打网球时很少露出愉悦的心情呢？知道了原因后的田子龙，又开始陷入了另一个死结。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田子龙才知道有个词叫“高处不胜寒”，他能追逐着白市廷的脚步提高自己，那白市廷呢？他好像从来都那么……寂寞。
“子龙？”清朗的声音唤回田子龙的思绪，他抬头，柳濂正站在他不远的前面。
“濂。”田子龙视线在柳濂身上转了一圈，少年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或许是田子龙的目光太过灼热，柳濂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没……没有。”田子龙迅速移开目光，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刚想开口把心中的疑惑问出，白市廷就捧着一束花走出来，浅笑着和人打了个招呼。
“阿濂，真巧啊。”
“阿市。”柳濂透过花束看到白市廷的笑容，表情怔忪了一瞬，复又立马恢复成原样。他还是第一次见白市廷笑得这么纯粹。
“啊呀，我的秘密被阿濂发现了。”白市廷看起来并没有错过这一瞬的变化，笑意盈盈地望着柳濂说道，“作为交换……”
白市廷顿了顿，看向柳濂的眼睛里藏着认真，“阿濂告诉我们你放学后去哪里了吧。”
“这个……”柳濂下意识摸了摸头发，两双眼睛望过来，里面蕴含的关切让他立马缴械，“我本来是想剪头发，可是理发店搬家了。”他摊了摊手，语气颇有些无奈。
剪头发？白市廷看着柳濂将信将疑，却也没再追问，浅笑着问，“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柳濂看了看田子龙，见他没有反对后点了点头。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少年们的说笑声散在风里，命运早在相遇时就写下了他们的羁绊，今后的汗水、悲喜、苦乐将三人交织缠绕，指向宏伟远大的目标——全国三连冠！
两天后的省决赛很快就到了，纪景梧双指压在鼻梁上，集中精力观察赛场内的情况。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性动作。
比赛正在进行第二单打，而比分对星耀很不利。
2:1！
只要星耀输了这一场，纪景梧都不用上场，星耀就直接判定出局。而这场比赛形式，对他们来说并不乐观。
对面那个人，很强。纪景梧视线移到记分牌上，上面清楚地写着那人的名字——苏杉琅。
机会渺茫。虽然纪景梧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不愧是蝉联省冠军的队伍。纪景梧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转头去看隔壁海广的参赛席，那个披着外套的人，就是第一单打吗。
白市廷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飘向星耀，他好像找到了阿濂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原因了呢！
纪景梧眼神转向比赛场内，看了几秒后转身离开。助威呐喊声逐渐被甩在身后，纪景梧来到自动贩卖机前，付完钱后使劲儿摁着按钮，似要把憋在心中的郁结一股脑地拍出来。
“会坏的。”一旁突然有个声音提醒。纪景梧手一顿，转头看向身音来源，是他！
育青今天还有最后一场比赛，穆司阳打完后出来买饮料，就看见了一个人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哐哐地捶着按钮，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太好，走进才发现是星耀的队长，出于礼貌，他出声提醒了一句，没想到那人竟拦着他不放。
“我叫纪景梧。”
一只手臂横亘在胸前，穆司阳推了推眼镜，抬眼看向拦住他的人。
纪景梧对上穆司阳的视线，发现自己比他稍微高那么一点儿，虽然那头发带来的微小差距可以忽略不计，但仍骄傲地挺了挺胸接受来自对方视线的洗礼。
“哦。”穆司阳本着礼貌精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避开他的手正要回去，那人竟得寸进尺用整个身子挡在了他前面。
穆司阳：“……”
二人沉默地对峙着，最后还是穆司阳退了一步，丢下三个字越过那人离开，因为他看到了部长正和他招手。
“穆司阳。”纪景梧默念一遍，蹲下把买的水取出来，回到比赛场地。
岳阳还没从之前比赛中缓过来，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空，视线模模糊糊地找不到焦距。虽然他和游士星的双打赢了对方，但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到极限了。
突然一瓶饮料出现在他视线上方，岳阳使劲眨了眨眼，把视线聚焦，顺着那只手看到了纪景梧的脸。
“部……部长。”岳阳看到纪景梧怀里揣着几瓶水，正要去接，纪景梧摇了摇头示意他好好坐着休息。
游士星的脸颊突然被贴上一个冰凉的东西，打断了他沉浸的思绪，抬手接过饮料，他抬眼看向纪景梧，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景梧……”
纪景梧拍了拍游士星的肩，在他身旁坐下，一双眼睛再度看向比赛场内。
比赛已经进入尾声，随着裁判一声哨响尘埃落定。
“真是，有够难看的。”胡亮亮攥紧拳头，低哑地蹦出一句，说别人，也是在说自己。那场双打，他如果能赢，星耀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岳阳反身去拍了拍好友的手以示安慰。
游士星把视线移向旁边的纪景梧，这场比赛，最不甘心的应该是他吧，连赛场都不曾踏上就被宣告失败。
摩挲着瓶身，游士星转头看向下场的学长，星耀的规则向来以强者为尊，今天这场本应该是宋慈上场，可纪景梧提交名单前临时变了卦。
“对不起，还是……输了。”邓浩明走到纪景梧身前鞠了个躬，语气里满含歉疚。
纪景梧拿了瓶水递过去，语气冰冷，“训练加倍。”
赛后是照旧的握手，流程走完后纪景梧带着星耀离开赛场。
“为什么不让宋慈……”沉默中终于有人开口，问出了众人心中一直以来疑惑的问题，只是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好了！”纪景梧斜睥了一眼，“回去训练，准备全国大赛。”
胡亮亮还想说什么被游士星拦下，纪景梧脸色并不太好。于是这件事也就成了众人心中的疑惑，直到邓浩明毕业那天才被少数人得知。
“景梧他，是一个很好的部长。”邓浩明细细地扫过网球部的训练场地，目光里蕴着温柔的眷恋。游士星岳阳宋慈三人站在他身后，从他的叙述里拼出了省决赛的全貌。
纪景梧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宋慈上场的，可在提交排位表的前一天，邓浩明去找了他，提出自己希望上场。
“为什么？”纪景梧并没有马上否决，而是撑着头询问。
邓浩明垂着头看向这个比他小两届的师弟，语气恳切地说道，“我想和苏杉琅比赛。”
“理由。”纪景梧皱了皱眉，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学长与苏杉琅的比赛从没赢过。
“我想……做个了断。”邓浩明深吸一口气，眼神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苏杉琅一直是他的心头执念，他知道自己天赋并不高，还会被比他小一届的队员嘲笑，为此他起早贪黑的努力训练，比别人挥更多次的拍，比别人带更重的铅块，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赢那个人，那个在两校的新人赛上，以高一的身份，赢过自己的人。
“好。”出乎意料地，纪景梧答应了下来，于是就有了省决赛那一幕。甚至最后面对队员的指责，他应该道歉的，但纪景梧替他挡了下来。
他是……最好的部长。
“把比赛录像放在我桌上。”纪景梧回到家后拎着浴袍进浴室，抛给管家一句话，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再泡一杯咖啡。”
“好的，少爷。”管家把东西准备好，整齐地码在纪景梧的书桌上后，叹了口气，退出房门。
纪景梧啜着咖啡，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队员的比赛，把缺点归纳整理成报告，最后详尽地写出每个人的训练内容。完成这项工作后已是深夜，纪景梧放下见底的咖啡杯，把自己摔在床上，一天间的记忆零零碎碎地涌上脑海。
热烈明媚的阳光；岳阳沿着额角留下的汗水；裁判短促有力的哨声；胡亮亮眼里暗藏的不甘；触手冰凉的饮料；游士星镜片后纤长的睫毛；还有对手翻飞的衣角；画面跟镜头似的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泛着光晕的金丝镜框上，镜片后是一双被造物主偏爱的眼睛，波光流转，隐缀着点点星光。
穆司阳。纪景梧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今后会产生怎样的交集，只是凭着感觉把这个名字印在了心里。
省赛和全国大赛之间夹着学生会换届选举，纪景梧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学生会长，成为星耀有史以来第一位高一就担任学生会长的人。
岳阳和胡亮亮一直想扒开纪景梧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从看见他的名字高悬于年级榜前列开始。明明是和他们一起训练学习，部活也一个没落，同样是人，为什么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他俩捏着成绩单开始怀疑人生。
游士星对此难得附和，这个学期岳阳去学了“机械体操”这门选修课，据本人说是对他的网球技术有帮助。他出于好奇的心理，跟着岳阳选择了这门课程，开课第一天他就想退课。岳阳的灵活性玩这个要容易许多，游士星只能安慰自己动作不标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腿太长了。
不过他偶尔看到过一次纪景梧玩双杠，不说别的，光是动作的标准程度就甩了他几条街，更何况还秉承着那人一贯华丽的风格。
学习的日子过得还算轻松，可即将到来全国大赛就显得格外沉重，更别说在八强赛里出局，将一切情绪推至顶点。
教练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了纪景梧身上，少年捏着拳的手慢慢松开，沉默地把队伍整理好看向他。
“走吧。”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星耀的全国大赛之旅到此便落下帷幕。晶莹汗水和满心的不甘交织，成为他们难以忘怀的记忆底色。
为期一月的全国大赛很快结束，冠军是海广。网球月刊开辟了一个小版面来报道此事，白市廷、田子龙、柳濂三人的网球技术被大肆报道。
“海广三巨头。”白市廷摸着下巴咀嚼着这个称号，抬头看向训练场正在训练的两人，自言自语道，“感觉还不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