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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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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梧第一次见到穆司阳是在高一。当时他带着星耀参加省级联赛，和育青比赛时就看到有一个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的人，端着一副严肃的模样坐在选手席上，一脸认真的在观看比赛，他坐在属于队长的位置上，偏个头就能看到那家伙。
“下一场，第三单打，星耀纪景梧选手，育青大和选手准备。”裁判的声音从扩音喇叭里传出，坐在座位上的纪景梧揉了揉手腕，准备上场。
“部长。”游士星递过来一个护腕，纪景梧点头接过，星耀已经赢了两场，只要再赢一场就可以提前结束比赛。
两人手腕相碰，眼里皆是必胜的信心。
“请星耀纪景梧选手，育青大和选手上场。”
“星耀必胜，星耀必胜！”身后的拉拉队爆发出惊人的喊声，纪景梧唇角上扬，连眼角的泪痣都渲染着自信，在欢呼声中上场。
双方网前握手后返回各自半场。纪景梧握着球，眼神凌厉地盯着对面的人——育青网球部部长。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吧！球被高高抛起，阳光给它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晕，纪景梧眯眼，手上的球拍毫不犹豫地挥出。
上半场结束后比分4:2。星耀4，育青2。
纪景梧提着球拍下场，接过教练递过来的水，仰头时还不忘摆出一个华丽的姿势，眼睛的余光却在瞟着隔壁育青的地盘。
上半场一战，他几次感受到了对方的球绵软无力，甚至有两次他觉得对方一定能打回来的球却没有接到，是实力，还是……
纪景梧眼角瞟到了那个少年，扶着大和的肩膀面容严肃不知在说些什么，随后抬头看向他。
视线相撞，纪景梧送了个眼神，眼角的泪痣衬得他极为张扬。穆司阳扶了扶眼镜，低头不再看对面那个嚣张的家伙。
是伤痛！纪景梧心里明白过来，然而这并不是他手下留情的理由！
裁判吹哨，下半场开始。
穆司阳坐在位置上盯着赛场，暗自捏紧了拳头。对面的那个人好像已经知道了部长手臂有伤，每球都打在部长的缺陷处，他的发球局几乎毫无悬念。
比赛始终都是残酷的，纪景梧最后一球扣杀得分，结束了这漫长的比赛。
赛后双方队员握手时，纪景梧看到了排在末尾的少年，虽然那小子没上场，但他仍一视同仁，张狂地挑衅了一番。穆司阳推了推眼镜，视线扫过纪景梧，转身跟着队伍离开。
被忽略的的纪景梧也没生气，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能出现在育青的选手席但却没上场……看起来并不简单。
不过管他呢，他们现在赢了！赢了这场就相当于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入场券，所以众人也格外跳脱一点。
“部长，我们赢了！”岳阳抱着游士星撒欢，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胡亮亮在一旁抱着双臂有些别扭地哼了哼，即使对这个部长的实力心服口服，但是这个高调行事风格，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那当然！我们可是星耀！”纪景梧扬了扬下巴，和队友们一一击掌，“走，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崇宏还在初中，网球比赛因为时间不统一的原因而无法到场，所以纪景梧难得上场的时候没有甩外套，此刻正卷着袖子，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嘟囔着在小声说些什么。
游士星看着纪景梧笑得有些促狭，帮他把球拍塞进网球包里递过去，看他不情不愿地背上后，捞过整场比赛没睁眼的宋慈，和队员在欢呼声中离开。
说实话，胡亮亮一开始还以为纪景梧那个小跟班不在，他会让其他队员来帮他拿东西，毕竟那次印象太深刻了。没想到这位少爷什么都没说，自觉地背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许多年后胡亮亮回忆起来，这或许就是他认可这个部长的开始吧。
“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烤肉店。”游士星摸着下巴回忆，“在……”后面的话被迎面而来的队伍卡在了喉咙里。
海广！他们下一场的对手。
宋慈的睡意瞬间消失，看向对面的金文太，眼睛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宋慈崇拜海广的金文太，这是他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事情，金文太的比赛只要自己有时间，必然会准时出现在观众席。他还记得刚上高一的新人赛时，网球场上出现在他对面的那个少年，鼓着腮帮子把泡泡糖吹出一个泡儿，轻轻松松地把他的发球打了回来。少年飞扬的头发被夕阳的余晖渲染了一层橘红的色彩，携着粲然的笑容篆刻进宋慈的心里。
肩膀突然变重，纪景梧一偏头就看到了宋慈拉着他的衣袖。
平时一副怎么都睡不醒的样子，怎么遇见海广跟换了个人似的。纪景梧心里暗道。
打了个响指让宋慈回神，纪景梧语气极为狂妄地挑衅道：“下一场赢的会是星耀。”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成的人开口嘲笑，“回去多捡捡球吧。”
瞧我这暴脾气！胡亮亮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撸着袖子刚想站出来，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
“星耀很强。”隐在高年级身后的人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那人手里捏着一本复古封皮的笔记本，一脸认真地看着纪景梧反驳，“不过海广不会输。”
“等着沉醉于本大爷的技术之下吧。”纪景梧皱了皱眉，那个人放在身上他身上的视线令他有些无法言喻的不悦感，不过语气倒是没减半分的张狂。
率领着星耀经过海广，拔剑弩张的气氛渐渐散去。胡亮亮还有些忿忿不平，游士星笑得与平常别无二致，只是眉眼冷了几分。
“哎呀走了走了，吃饭最重要。”岳阳一边一个勾搭上这俩好友，揽着他们的肩往门口走去。
晚饭是在游士星所说的烤肉店庆祝的，纪景梧优雅地拿着刀叉切割牛肉，耳边是岳阳控诉游士星抢他烤肉的叫喊声。
游士星没事儿就爱逗着岳阳，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景梧你不想看看妹妹头炸毛是什么样子的吗？”
真是不华丽！纪景梧对游士星的行为做出评价，却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笑闹，即使两人的声音加起来比他们整桌都要大。
切着烤肉，纪景梧还要时不时看一下宋慈，免得他吃着吃着一头栽进饭里。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纪景梧吃完后打了个响指，一旁的服务员见状递上账单，潇洒地牵上自己的名字，付完钱后没出意外地看到了在外面等他的司机。
“少爷。”管家恭敬地接过网球包，立在一旁。
“嗯。”纪景梧点了点头，和众人告一一别后钻进车内，“走吧。”
“是。”司机应道。
三月的天黑得蛮晚，此刻还有夕阳的金色余晖。纪景梧撑着头，侧过脸去看车窗外，建筑上都被夕阳描上了橘色，一排排扫过去，觉得无趣，正要收回视线，就看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这不是育青那小子吗？
纪景梧转身，跪在座位上从车后窗仔细一看，确定无误——就是育青没上场的选手。
穆司阳微垂着头像是在思考问题，暮色把他的影子拉的极长，折在路边的树丛中。
“少爷，怎么了？”副驾驶的管家见纪景梧这般，出声问道。
纪景梧转了回来，又变回原来的姿势。“没什么。”说完继续撑着头，看向窗外，思绪却飘飘悠悠，回忆起下午的比赛。
他下半场揪着对方的弱点打，比上半场节奏快了不少，虽然对育青部长的伤他表示可惜，但很遗憾，胜利只能属于一方。
最终纪景梧以6:2拿下了第三单打，星耀3:0完胜育青。
星耀想赢，所以育青必须输！
闭着眼在心里默过一遍自己比赛时的场景，回忆着细节，纪景梧找出自己的破绽，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模拟了几遍，把破绽一一填补完美。
等会儿试试看能不能做到。纪景梧捏了捏拳头。
兜兜转转，思绪停在了赛后两队握手时。
“恭喜。”大和握上纪景梧的手，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说罢侧头看向自己队伍的最后一人。纪景梧跟着他的视线转了过去，回忆停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他还记得镜片下的眼睛，呈现出棕黑色，深邃明亮，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真是有趣。
纪景梧勾起唇角，高一的正选，真想见识一下他的实力。
三天过后是和海广的决赛，网球部的训练节奏稍快了一些，毕竟谁不想以省第一的名头进入全国大赛。
连宋慈都觉得自己睡觉的时间少了许多。又是一次差点栽到碗里，游士星眼疾手快地截住了宋慈的头，才使他免于遇难。
岳阳一边喊着痛苦，一边抄起宋慈碗里的肉送到嘴边。他们今天多跑了十圈，停下来时他差点就化成了一滩水，转头一看自家部长跟没事人一样，他不服都不行。
“部长呢？”游士星训练到一半时被老师叫走了，缺席了下半场的训练，此刻没看到纪景梧，便转头询问岳阳。
岳阳努了努嘴，指向训练场，示意部长还在那里。
“啊，真是个努力的人呐。”游士星感叹着，同时监督着宋慈吃完饭，他们下午可是还有训练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部长。”吃完饭还没见到纪景梧，游士星揣上两个饭团，对岳阳他们说。
岳阳点头，拖着宋慈离开。下午第一节课是他最不喜欢的政治，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师，每次都能在他悄咪咪打瞌睡的时候准确地把他叫起来，让他回答提出的问题，而岳阳一般都没有听到问题，只能看着黑板上的板书闭着眼胡诌，最后的结局通常都是他被罚站听课。
游士星没在训练场找到人，退出去拐了个弯来到正选的更衣室，果不其然看到了纪景梧的身影。
“部长。”游士星倚在门框旁，抱着手臂“不吃饭可不行。”
纪景梧正扣着衬衫的扣子，听到声音转头，挂在发丝上的水珠因为惯性而甩在空中，反射着晶莹的光。
游士星突然发出轻笑，把手上的饭团向着纪景梧扔了过去，“喏，先垫垫肚子。”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纪景梧伸手一捞，那玩意儿就准确地躺在掌心里，是个饭团。
“啧。”纪景梧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尚且还温热，被人发现没吃饭什么的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华丽啊。
“麻烦你了。”纪景梧撇了撇嘴，把领带系好。
啊啊，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坦率。游士星推了推眼镜，纪景梧这个人很有趣，明明是张扬的性格，气质也夹着高傲矜贵，但风度里却藏着截然相反的谦逊。人们总会被他乖张的性格吸引，最后折服于他的品格。
游士星看着纪景梧，这样的人，一定能带星耀攀登高峰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呢，这种……热血沸腾的激荡。
不过，吃饭还是很重要啊。游士星摸着自己有些略长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道，“不想麻烦我就别忘记吃饭啊，部长。”尾音拉长，他难能窥到了纪景梧一闪而过的窘态。
“我得走了，今天可是年级主任查宿舍。”还没等纪景梧开口，游士星又马上接了一句，话音未落人就脚底抹油消失在门口。
“少爷，车在门外。”门口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了一个人，对着纪景梧作辑，“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纪景梧弯腰拿起长椅上打包好的饭团，“走吧。”
“是。”管家早已把网球包背好，抖开手中的校服外套，轻轻地搭在纪景梧肩上。
“崇宏呢？”纪景梧高中没住宿，算是走读生，以往来接他时华崇弘都会跟着，今天没见到便开口问。
“少爷，崇宏在复习，我就没让他过来。”管家落后两步，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年，从幼稚到成熟，这一路的大浪淘沙中，有些东西始终在他身上停留，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真是的。”纪景梧把手指插在发间顺了顺，说道，“让他之后好好复习，不用跟过来接我了。”
星耀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连在一起的，初中部放学早些，华崇弘每次都会跑过来等纪景梧，之后两人一起回去。“这就是提包的啊。”胡亮亮在不知道第几次见到华崇弘后和岳阳如是吐槽。
“好。”管家点头应道，替纪景梧打开车门。
“还有，以后……”车慢慢启动，纪景梧看着逐渐倒退的景色，指尖抹过眼角的泪痣，开口说道，“不用给我准备午饭了。”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塑料声，管家惊觉转头，看到纪景梧捧着个塑料袋，小口小口吃着里面的饭团，细碎的阳光跳跃在他的手上，管家的眼神柔软下来，攥着安全带，他听到自己说：“好。”
他的少爷，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岳阳仰天长啸，又是一个十圈下来，他本就不多的体力被压榨得一滴不剩，如果不是被游士星架着，他一准儿躺地上了。
“休息一会再练。”纪景梧瞥了一眼挂在游士星身上的岳阳，说道。
“太好了！”岳阳四仰八叉躺在网球场内，手臂放在眼前遮住刺眼的阳光，今天的天空目光所及处连一丝浮云都看不到，碧空如洗，凝练得如同一块翡玉。
还有两天，两天之后他们就要和海广争夺省冠军的名额，岳阳闭着眼，对方呢，对方现在在干什么？
“市廷。”田子龙放慢脚步等着白市廷追上，随后和他并肩慢跑。他的发小从来都不喜欢体能锻炼，这点田子龙小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们还在网球俱乐部时，白市廷的体能锻炼，就光明正大地在教练眼皮子底下划水，可他的网球仍然是俱乐部最优秀的那个。或许这就是天赋吧，当时才四岁的田子龙，模糊地觉得“天赋”这个词放在白市廷身上极为合适。
海广的网球部训练极为严格，一周七天都要训练，而且训练量相当大，田子龙翻来覆去想过很多次，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友非要选这所学校。
“啊，子龙。”白市廷微微喘着气，不着痕迹地加了点速度，让自己的肩膀超过田子龙后才应道。
田子龙本想说要不要休息一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沉默地陪在这个挚友身边，即使落在了整个队伍末尾。这么多年来他到底摸清了些白市廷的个性，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执拗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田子龙慢慢地陪在白市廷身边冲过终点，他的同班同学柳濂早就在终点等着他们了。
“阿市，子龙。”柳濂收起笔记本，拿着水递给二人。
“谢谢阿濂呐。”白市廷接过水，拧开盖子笑道。
“谢谢。”田子龙点头道谢。他的这个同班同学似乎对熟悉的人都喜欢亲昵地叫名儿，露出与他清清淡淡的外表不相符的……热情。
是的，热情。田子龙一时只能找到这个词来形容柳濂。
转着拍子百无聊赖地听学长慷慨激昂的陈词，白市廷屈肘顶了顶田子龙的腰小声说道，“子龙，等会儿打一场吧。”
“好。”田子龙点头，他从来不会拒绝白市廷的邀请，即使每次自己都会输得惨不忍睹，不过他能从其中汲取经验，从而提高自己的网球水平，总的一句，他还是很乐意和白市廷打球的。
“阿濂呢？”白市廷转头，噙着笑容看向柳濂。
“抱歉阿市，我等会儿有事。”柳濂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摇头拒绝了白市廷的邀请。
“真是可惜……”白市廷笑得温和，拍了拍柳濂的肩膀说道，“那你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