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鸳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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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节奏紧凑，穆司阳放在桌上的日记本已经小半月没动，连封面都蒙了尘，他拿起来拍了拍封面的灰，翻开。
最近一次记录还是在赛前，他把路夏的缺点一条条罗列出来，最后写了个大大的“突破”二字，并把它着重画了个圈。
穆司阳看着那两个字笑了，随手在下面添上一个小小的“√”，表示解决。他每一步的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能够圆满完成吗？
路夏对网球的坚韧和执着是他前进的最大动力，虽然这件事对他有所打击，但穆司阳并不担心他会因此而停下来。
反而是卓治……穆司阳拿他毫无办法。
得想个办法激发卓治的斗志，穆司阳心想，并把这个列为接下来的首要目标，当然，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儿，把发散的思绪收回来，他提笔在下一行写上今天的日期，记录这些天发生的琐碎的事情。
写日记的这个习惯还是随了他爷爷，不论是一句两句还是长篇大论，得空了总要记上什么。
穆司阳撑着头，一边回想这几天的事，一边写下来。前半段顺顺畅畅，写到纪景梧时却顿了顿，用“他”来代替。
除了与纪景梧的初见那次，他写日记时或有意或无意，都再没出现过那个名字。
好似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一般，以为自己不写上去以后能就试着放下。这样的行为连穆司阳自己都觉得幼稚——既觉得别扭，可又不肯轻易妥协。
像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
穆司阳合上本子一哂，他的骄傲总是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展现得淋漓尽致。
把日记本放回原位，穆司阳拿出两天后的出战表，填写出战顺序。
两天后是他们与国子中学的比赛，严智明上午去收集来的资料就在手边，上面还有一张对方出战顺序的预测表。
穆司阳看着关岳的名字陷入沉思——卓治在训练时特地和自己说过，他想与国子中学的关岳打一场。他说这话的时有少见的认真，让穆司阳不禁有些意外。
卓治对比赛安排向来不曾插手，不论是单打还是双打，安排到他便提着球拍上场了，这还是第一次对穆司阳提出明确的想法。
难得对比赛提出要求，穆司阳自认为合理地将卓治的意思曲解成“认真对待”，于是点头同意。
过了好一会他的八卦之心才打着呵欠缓缓苏醒，问道：“你怎么想和关岳打？”，卓治只是笑着没说话，穆司阳默默收回视线，心里为关岳点蜡。
把卓治的名字填在第二单打那一栏，穆司阳又对着第二双打苦恼起来，路夏和乔晨这一对鉴于上次惨不忍睹的经验，他没敢再把他俩放出去，剩下的选择不多，穆司阳决定明天找齐教练商量一下。
最后定下来的是乔晨和百扬。
穆司阳几乎能想象得到那天比赛场上的“内讧”，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双打的精髓就在于能否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而乔晨百扬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发挥出这种效果，比如说吵架。
穆司阳捂脸转身，和众人一致决定去看黄金双打的比赛。这边正落入下风，穆司阳看了一会，当场决定给唐佳乐的体能训练加点剂量。
他一直很放心自己的队员，不论输还是赢，只不过今天有些例外，穆司阳垂眸去看身边的卓治——从卓宇上场开始，他的眉目就没有舒展开过。
这还是第一次，穆司阳看见卓治在没上场前开始认真。直到路夏比赛结束，卓治都还是那个表情，虽然仍旧笑着，但温度似乎都结了冰。
穆司阳为接下来的倒霉蛋心里默哀，他太了解卓治了，还饶有兴致地猜测了一下这场比赛究竟是让四追六，还是让五追七。
“你不去热身吗？”场上卓治的情况不太好，齐教练偏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不为所动的穆司阳，问道。
“卓治说了，他不会给我上场的机会。”穆司阳观察着赛场内的变化，和教练解释。
齐娜一听便明白缘由，说道：“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起来。”，话虽然这么说，却是笑着把目光转回赛场，结果自然没令她意外，卓治七比五赢得胜利。
果然是说到做到，穆司阳看见卓治朝自己眨眼，一副干坏事得了逞的模样，心说道。
演技甚佳。接着他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差点连他都能骗过去。
比赛结束后卓治知会穆司阳一声，又跑去看他那宝贝弟弟。而下午是玉峰和星耀的对决，唐佳乐勾着池大勇的肩膀提议去看，得到众人一致同意，穆司阳看着他们欢呼，不说话当做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分明已经入冬，可太阳的威力却丝毫不减，呆久了便能出细密的汗，穆司阳拉下一半的外套拉链，敞开领口才顿觉得舒服些。
他站在队员们身后，听着他们热议这场比赛，垂首往星耀那边看去，纪景梧不在场，就连正选队员也没看见几个。
记分牌翻过变成二比零，星耀连输两场后，玉峰的呼声格外高，穆司阳微微皱眉，玉峰可不是普通的对手，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三单打比赛结束，裁判的哨声吹响，宣布玉峰获胜。拉拉队寂静一瞬后突然爆发，当然是玉峰这边的。
穆司阳从欢呼喝彩中捕捉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未回头，那人就已行至他身边，他偏头看了一眼，随后垂下眼睛转回头，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瞟。
纪景梧双手抱胸，看起来有些生气，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穆司阳就站纪景梧旁边，一席话就算是不想听也尽数落进他的耳朵，他微微皱眉，抿着唇想要说什么，却没出声，别人网球队的家事他也不好管。
今天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穆司阳叮嘱队员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自己却没有着急回家，转身向着大赛组委那边走去。
纪景梧是星耀队长，要去上报比赛结果，想来应该还没离开。穆司阳加快脚步，经过下一个转角，看见不远处的纪景梧，他身边没有人，连那个形影不离大块头都不在。
“纪景梧。”穆司阳叫了一声，看着对方转身。
“司阳？”纪景梧看到人有些惊讶，随后粲然一笑，迎上前去，说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咳……”穆司阳掩面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此行目的有些莽撞，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只能先聊起别的话题，“我看了你们今天的比赛。”，话刚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止住了声。
“嗯。”纪景梧仍旧笑着，还点了点头，顺便补充道：“不过输了。”
“我看你好像有些生气……”穆司阳观察着纪景梧的表情，见他楞了一瞬，紧接着笑得愈发灿烂。
“胜败乃兵家常事。”纪景梧挑起眉，眼眸灼灼地看着穆司阳，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穆司阳不自觉地后退一小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耳尖却悄悄攀上红晕。
“我听到了你打电话。”穆司阳尽量以平稳的声线讲出这句话，见纪景梧眨眼表示自己的疑惑。
“你好像说要换下他。”穆司阳看着纪景梧，犹豫几分后才慢慢说道：“就一场比赛去否定那孩子，你是不是有些武断了？”
纪景梧表情突然凝固，接着整张脸迅速垮下来，穆司阳看他明显有些不高兴，张口想解释，“抱歉，我……”
“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的。”纪景梧打断穆司阳，声音嘟哝着，仔细听似乎还有些委屈。
“嗯？”穆司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大脑跟宕机似的歪头看向纪景梧。
两秒的反应时间不算长，穆司阳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特别是在纪景梧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心跳如擂鼓。
纪景梧直视着穆司阳的眼睛，看他的眼神从迷惘到清明，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
“我没有不关心你。”穆司阳低下头避开纪景梧的视线，小声辩驳。
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纪景梧再看不到穆司阳的情绪，他还是觉得以前的司阳更可爱，不说大喜大悲，至少脸上的微表情能让人窥出喜怒，不像现在，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下。
纪景梧有种想揭开他面具的冲动，于是鬼使神差地伸手勾上那人肩膀，对那张脸下毒手。
穆司阳在纪景梧攀上他肩膀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偏过头去看那人。这一偏头没能让纪景梧碰到脸，反倒是捏上了耳朵。
纪景梧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一双眼睛看着穆司阳转过来的脸，表情还有些无辜。
两人离得很近，穆司阳的呼吸稍稍紊乱起来，他把纪景梧作恶的手扒下来，扶着眼镜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了？”
“嗯哼……”纪景梧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穆司阳另一副样子——微微错愕，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慌乱。他琢磨着其中的意思，同时痛快地承认自己的罪行，“想看看你其他的表情。”
“你幼不幼稚。”穆司阳抬眼瞪回去，露出无奈的表情。纪景梧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笑，没去反驳。
笑够之后纪景梧才抬起头，拨弄额前的碎发，同穆司阳解释他最开始的问题，“零比六，他不应该输得那么难看。”
说起这个纪景梧其实是有些恼怒的，他烦躁地把自己刚拨弄好的头发又给抓乱。这场失败里他应该承担大部分责任，譬如出战顺序，又或者是胡亮亮的态度，他早就该有所察觉。
他在生自己的气。
纪景梧叹了口气，补上一句，“当然，我也有问题。”
穆司阳很少见着纪景梧叹气，不过他这副模样倒有些正经队长的样子。
话既然说到这，那穆司阳便也不在多说什么，纪景梧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问题的人，相反他会大大方方的承认问题所在，然后修补，改正。
“我看他挺难过的。”穆司阳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他和队员们离开时看到胡亮亮倔强、不肯弯曲的背影，心里有些触动，倒不是因为什么，他只是觉得有梦想的人从来不应该停在这里。
这也是他来找纪景梧的原因。
他家司阳当着他的面在关心别人，好气哦。纪景梧在心里给胡亮亮狠狠记上一笔，并且傲娇地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穆司阳笑了笑，随后说道：“那我回去了。”，说罢转身想要离开，结果还没迈出步子就被拉回去，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恍惚间让他以为里面含着款款深情。
“这么晚了，一起去吃饭吗？”纪景梧扣着穆司阳的手腕，问道。这么好的单独相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好。”穆司阳应下来，手腕不着痕迹地挣脱开纪景梧的禁锢，问道：“去哪里吃？”
“老地方。”纪景梧打个响指，朝穆司阳笑得神神秘秘。
纪景梧所说的“老地方”是星耀平时一起聚会的火锅店，离比赛地不远，走路五分钟就能到，穆司阳跟在他身后，迈进火锅店。
店里暖烘烘的，一派“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的景象。服务员把他们带到双人桌前落座。
纪景梧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和穆司阳介绍，“这家店的锅底很正宗。”
“你能吃辣吗？”纪景梧翻看菜单，问道。
“很少。”穆司阳边脱外套边说，比起吃辣，他更喜欢吃甜食。
“那要一个鸳鸯锅，可以吗？”纪景梧抬起头征求穆司阳的意见。对方正低头叠着衣服，头顶细钻点缀的灯罩折射出的光线亲吻上穆司阳的脸颊，平添了一份朦胧之感。
纪景梧匆忙收回视线，他头一次觉得这家火锅店气氛竟如此旖旎。
穆司阳点点头，“嗯”了一声。
解决了锅底问题，两人没在食材上纠结，由纪景梧点了之后穆司阳加几份小菜，交由服务员去准备。
纪景梧的餐桌礼仪十分优雅，一举一动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典范，不过穆司阳却无心欣赏。
原因是他俩落座后不久来了对情侣坐在穆司阳后面，恩恩爱爱的说了很多情话，不免有些落入了他的耳朵，竟听得他有些面红心跳的，偏偏纪景梧还一本正经地问他没吃辣脸为什么那么红。
“太热了。”穆司阳含混地回答，吃东西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情侣环绕的地方。
一顿饭结束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穆司阳站在店面门口等着结账的纪景梧，背后热热闹闹的，糅杂着人间烟火气，前面却冷冷清清，唯有汽车的引擎声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漂浮在空中。
他很少伤春悲秋，但听了一顿饭的真情告白，难免有些感慨，虽然他觉得身后那位男士都可以开个《论108种表白方法》的班了。
“司阳。”纪景梧给完钱出来，看到穆司阳愣愣地望着前方，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在想什么？”
穆司阳摇摇头，把多愁善感的一面收拾好，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纪景梧追上和他并肩，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变短，反反复复，直至黑暗尽头。
国子中学一战后有一周的休息时间，穆司阳给各位队员放了两天假，自己则在会议室里翻看下一场比赛选手的资料。
严智明闲不住，亲自去英才中学考察，穆司阳整理资料同时也在等他带回最新的数据。
下课厚重的铃声盖住了脚步声，等齐娜走到桌前时穆司阳才惊觉有人，抬头一看是齐教练，起身问好。
齐娜是专门来找穆司阳的，教室里没看见人，那大概率就在网球部。果不其然，她到的时候穆司阳正认真地看着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纸看了看，笑说这个队长可真认真刻苦，刚比完赛就迫不及待看下一场对手的资料。
穆司阳抿唇笑笑，齐娜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看着穆司阳问：“所以，你下一场是准备上了？”
穆司阳垂眸不答，算是默认。
齐娜不出所料地叹了口气，看向穆司阳问道：“你的手到底怎么样了？”
“您不用担心。”穆司阳安慰着教练，“等真的不行了，我是不会勉强自己的。”
听完这番话齐娜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语气也不自觉严厉几分，“到真的不行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穆司阳摇摇头，眼神坚定，“我们的队员，每一个都拥有无限的潜力。”，他停下来，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不过还需要时间来成长。”
齐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你心目中的接班人，成长的速度能不能跟得上。”
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不过穆司阳从来不曾担心，因为他至始至终都相信他的队友。
恢复训练后穆司阳发现严智明追着池大勇请他喝严汁，虽然对此举不解，但看着像向自己冲过来的两人下意识地往后避开。
池大勇英勇就义般喝了一杯严汁，喝了三瓶水再洗了把脸才把自己的魂儿找回来，还没清醒几分就抓着穆司阳控诉，“司阳你还真是看着我入虎口，也不帮我拦一下。”，他可是亲眼见到穆司阳后退了一步。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好了，停。”穆司阳无奈，推了推眼镜，叫停唱歌的池大勇，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池大勇说出事情原委——他找回了严智明训练时弄丢的眼镜，得到对方早中晚用严汁来答谢的“奖励”。
穆司阳知道后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池大勇的肩说道：“我帮你和智明说一下。”
在穆司阳的介入下，池大勇每天要喝的严汁从三杯缩减至一杯。对于池大勇投来的求救目光，穆司阳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希望这个真的对身体有好处。池大勇看着眼前绿油油的液体，闷头闭眼一口干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鸳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