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吧，少年】偏偏知己》以冬藏雪

14、成为育青的支柱吧

　　每个人做事都有理由，而这个理由是支撑你走下去的动力。穆司阳目光停在路夏的名字上，笔尖已经在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仿佛在透过名字看向原主人，那个在球场上恣意的身影。

　　你的理由是他吗？穆司阳拧着眉心，或许连路夏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球场上的身影在某一刻忽然与路向前重叠，而后贯穿整场比赛。

　　穆司阳盯着纸面出神，直到沉重的下课铃声回荡在校园内，才把填好的出赛名单递给齐教练，开口说道：“教练，我想和路夏打一场。”

　　齐教练抬头，看着穆司阳认真的表情，她有些犹豫，比赛将近，这么做很可能会影响穆司阳在比赛中的状态。

　　她眼神移到穆司阳的手臂上，问道：“这么关键的时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穆司阳郑重点头，眼神坚定，“我有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是育青的队长，有义务去帮助路夏突破自己，一如当初的大河学长帮他一样。

　　这孩子做决定的事情谁都拉不回来，齐教练心里清楚得很，只得叹了口气说下次再议，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距市预选赛还有七天。

　　这天卓治和往常一样掐着点来到更衣室，不出意外看到了已经换好衣服的穆司阳。

　　“早，司阳。”卓治把网球包放下，微笑着打招呼。穆司阳将外套拉链一路拉到顶，轻轻“嗯”了一声。

　　清早的更衣室只有他们两人，卓治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运动服，连几米远的更衣隔间都懒得去，直接就地套上，他的声音隔着衣料传出来，有些闷，“司阳，这周末去哪了？”

　　“在家。”穆司阳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掩盖下他去医院的事实，反问道：“怎么了？”

　　“唔……”卓治摸着下巴浅笑，把他这周末看见路夏和齐瑛在一块儿的事情和穆司阳娓娓道来。

　　穆司阳眉梢微动，在卓治意味深长的尾音里听出了他八卦的重点，甚为无奈，在对方眼神下简短地说出了他感兴趣的事，“上次校内预选赛名单，她还替路夏求情过。”

　　卓治立马露出明了的笑容，伸手拍上穆司阳的肩，苦口婆心外加一点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弄得穆司阳哭笑不得，他说：“这位前学生会会长想发表什么意见？”

　　学生会会长，管理监督组织活动穆司阳样样都参与过，曾经和纪检部部长一起抓过学校的风纪，甚至对学校那些隐秘的角落都了解得七七八八。

　　“咳。”穆司阳掩面轻咳，旁人感情上的事儿他从不喜欢插手，但育青网球队明文规定禁止早恋，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路夏的正选位置定是要让出来的，没准儿还得去年级主任那里走一遭。

　　“我知道了。”穆司阳板正自己表情，一副严肃的样子催促他赶紧去练球，虽然这对卓治来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大约是大赛当前的缘故，每个人的精神都格外振奋，穆司阳环视着球场，挑着每个人的不足说了一遍。

　　“你这个脸色，大家会很紧张的。”身旁的池大勇回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脸色？”穆司阳眨眨眼有些疑惑，反问道：“我的脸色不好吗？”，他最近早睡早起身体倍儿棒，应该不是什么病殃殃的模样吧。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自己啊。”石大勇一笑，此“脸色”非彼“脸色”，不过他也没解释。

　　话落，两人不再说些什么，默契地转头看向球场。

　　脸色啊……穆司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石大勇最后的意思，左右不过让他多笑笑，别总板着一张严肃的表情。

　　人们常说，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二十一天，而他这两年来的习惯也不是说说就能改的。穆司阳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心想要不改天去请教一下卓治是怎么保持笑容的。

　　收起脑子里发散的心思，穆司阳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球场上，继续监督队员们训练。

　　晨间新光从云层间隙中洒下，落在少年们的身上，似乎每个人都是发光的模样。

　　穆司阳视线落在最里面的球场，唐佳乐和路夏正进行队内训练，严智明站在一旁观战，同时那些本子记录着什么。

　　蓝白的运动服妥帖地套在路夏身上，穆司阳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同样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大河学长单独给他开小灶的时光。

　　那时的他还年轻，热血，勇往直前，现在的路夏也一样。

　　高一和高三隔了一栋楼，穆司阳挑了一个比较空闲的时间去找路夏，走在林荫道上他还尚有些走神，毕竟这并不是单纯的校内练习赛这么简单。

　　穿过走廊就是路夏的班级，穆司阳握紧手里的网球，径直走进去来到路夏座位前，少年正趴在桌上休息，他轻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找我有什么事吗？”路夏睡眼惺忪地抬头，望向穆司阳问道。

　　“三天后，下午三点，我在室内网球场等你。”穆司阳把手中的网球抛给他，语气慎重，因为他知道，他把网球抛给路夏的那一刻起，也在把育青的未来交给他。

　　这件事本想瞒着所有人，穆司阳也没想到出门拐个弯儿就遇见了来检查卫生的池大勇，顿时有了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你是要和路夏私下比赛吗？”池大勇的声音有些重，似乎有些生气。穆司阳听到他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听到了？”

　　“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但看你出现在这儿……”池大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司阳打断，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替我保密吧。”

　　池大勇一听这话眉宇间就拧成“川”字，穆司阳的手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路夏可不是普通选手，如果有个万一……

　　“我没事的。”穆司阳语气缓和，试图安慰这个马上就要炸起来的炮仗。池大勇急了，连声调都拔高了几分，“但是你……”

　　“没事的。”穆司阳看着池大勇咬紧了这三个字，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你不是还要检查高一的卫生吗，快去吧。”

　　池大勇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暗自想着放学了一定要拖着他去医院检查手臂。

　　下午穆司阳连学校大门都没有出就被池大勇在半路上截住，拗不过对方只得答应回家放完包就去医院检查。

　　“我在医院门口等你。”池大勇生怕穆司阳爽约，来回叮嘱了好几遍才肯放他走。

　　穆司阳拧着手腕有些好笑，池大勇这性格绝对是被唐佳乐磨炼出来的——替别人操碎了心。

　　到了医院池大勇还真杵在门口，见到他之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推着穆司阳的肩去找主治医生。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俩人只能站在门外等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育青和网球。

　　过了半天池大勇还是没忍住，问道：“真的要比吗？”

　　“嗯。”穆司阳点头，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就有护士出来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伤势比穆司阳预期恢复得要好，不过在医生说出那句“不可以使用最擅长的削球”的时候，他还是微微地拧了一下眉。

　　大约是医嘱上那所谓的“恢复得还不错”给了穆司阳莫大的信心，池大勇第二天就见到他下场训练，当即一个头两个大。

　　三天之约很快就到，比赛约在了下午，穆司阳提前和严智明请好假，早早出现在室内网球场。

　　不一会儿路夏也准时出现在门口，穆司阳目光随着身影移动，看着他站在自己对面。

　　“可以开始了吗？”路夏的声音响起，穆司阳点点头，手腕轻扬将球抛起，挥拍，荧黄的小球以凌厉的姿态划过空中，落在对面球场。

　　路夏看着弹出场外的球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刚开始就打快球。”。

　　他的好胜心似乎被激发了出来，双眸闪着明亮的光。穆司阳不答，再次挥拍。

　　双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穆司阳率先得一分。

　　“还能打吗？”穆司阳看着手撑在膝盖上微喘的路夏，扬声问道。

　　“不止要打，我还要赢。”少年压着帽檐转身回底线，同样地扬声回答。穆司阳听闻后转身走回底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笑容。

　　时间在慢慢流逝，从开局的快球开始，到不知不觉形成的绝对领域，穆司阳一步一步地设下关卡，他看着路夏破解，然后再给他出下一个的难题。

　　“路夏！”球又一次落在路夏的球场，穆司阳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开口问道：“你打网球是为了什么？”

　　“我有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

　　“一个人。”

　　“只是要打败一个人吗？”穆司阳微皱着眉，看着喘气的路夏说道：“看来你打网球的理由很不充分嘛。”

　　路夏听闻后直起身子，唇角挑起微小的弧度，问道：“你想说什么？”，他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打败那个人之后你还能干什么，而到那个时候，你又得到了什么？”穆司阳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在想这些事情之前，我现在只想集中精神……”路夏高高挥起球拍，吼道：“打败你！”

　　穆司阳一笑，把所有想说却未曾出口的言语都融入在这场比赛中，希望路夏能明白这次比赛的意义。

　　随着最后零度削球的落下，球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网球场内回荡。

　　比赛结束！

　　“不是要打败我吗？”穆司阳走近网前，语气有少许的严苛，“想要赢的话，就必须要变得更强。”，他顿了顿，缓下语气补充道：“等你真正明白，为什么要打网球的时候，你才能具备跨越以前障碍的能力，才能在战场上变得更强。”

　　穆司阳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目光柔和下来，轻声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路夏，成为育青的支柱吧。”

　　少年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慢慢抬起头，眼里还未褪去的低落和迷惘夹杂在一起，望向穆司阳。

　　双方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仿若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在传递交接。而后穆司阳对着路夏略一颔首当做致意，转身离开，留路夏一人在原地沉思。

　　看台上的池大勇匆匆跑下来，目光在穆司阳手臂上转两圈，再看向路夏。

　　“我在外面等你。”穆司阳对池大勇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他的副部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五分钟后穆司阳看到池大勇从门口出来，犹豫着问道：“路夏怎么样了？”

　　“都是十几岁的人了，还能哭了不成？”池大勇正为了他不尊医嘱而生气呢，抱着双臂就呛了一声穆司阳，“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安慰？”

　　“……”他的副部长正在气头上，穆司阳决定乖乖闭嘴不去招惹池大勇。

　　池大勇一个人絮絮叨叨半天，转头一看穆司阳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得，他家部长又没听进去。

　　“明天周末，你记得给我去看医生。”池大勇咬牙切齿，比赛将至，如果不是周末要加训，他保准要亲自拎着穆司阳去医院。

　　“车来了。”穆司阳看着愈来愈近的有轨电车，说道。

　　“司阳，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池大勇被穆司阳推着进去，无奈地说道。

　　“嗯。”穆司阳应道：“明天去医院，我知道。”

　　池大勇放下心来，只要穆司阳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过了一会他又有些担心，“你这么冒险地去打，如果伤势加重了，那怎么办？”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这场比赛就毫无意义。”穆司阳这话说的很坚定，这场比赛不止是为了路夏，还有育青。

　　“等你手好了在比赛也可以，非要现在吗？”池大勇皱眉。

　　“不能等了，后面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大。”穆司阳垂眸，车窗外淡淡的日光照射进来，投下一块块光影，他小声地，又像在自言自语，“育青不能一直有我，我也……没办法一直是你们的依靠。”

　　他后半句声音极小，池大勇没听清，一脸疑惑地望着穆司阳。穆司阳笑笑，摇着头不再说话。

　　周末穆司阳去了医院，回来后把医生的话略带删减地和池大勇复述了一遍，安抚好他的副部，虽然池大勇满脸一副“我一点都不信”的样子。

　　转眼就到了比赛当天，烈日当空，是个好天气。

　　市赛的节奏有些快，每个学校一天要比两场，上午下午各一场。育青上午的对手是文田中学。

　　除了路夏迟到这一小小的意外，其余事情都还算顺利。秉着早赢早休息的念头，穆司阳决定亲自代替路夏作为第三单打上场。

　　结局毫无悬念，育青三比零拿下市赛首胜。下午的比赛也没让穆司阳失望，同样以大比分领先夺得胜利。

　　收队的时候发现卓治不在，穆司阳看四下看了看，让池大勇先带队员们回去，认真准备接下来的比赛，自己则去找卓治。

　　要说卓治也不难找，天才在乎的东西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穆司阳踩着小石板，绕到国子中学的比赛场地，很快就发现了站在树荫下的卓治。

　　“司阳。”卓治转头看了一眼靠近的穆司阳，笑着问好，复又转头看向下方的比赛场地，唇边浅浅的笑容似乎要比寻常更深些，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穆司阳也随着他向下望去——卓宇在赛场中用力挥手，周围的呼声如排山倒海，显然是他取得了胜利。

　　“走吧司阳。”看着弟弟走下场，卓治才收回目光，转头和穆司阳说道。

　　“嗯。”穆司阳点点头，巡着来时的路和卓治一起离开。

　　卓治关心弟弟他是知道的，每逢遇到国子中学的比赛，卓治就会消失一段时间，直到午饭或者下午回校的时候才回到育青的队伍。穆司阳表示理解，毕竟他也会有意无意地去关心星耀的比赛。

　　接下来几天的比赛都很顺利，育青势如破竹般拿下这几场比赛的胜利。

　　今天育青难得和玉峰撞在一起，众人便约好了结束比赛后一起去看玉峰比赛。穆司阳要去大赛组委提交成绩，便嘱咐池大勇看好队员们。

　　“育青三比零胜。”穆司阳把成绩报给记录员，同时看向成绩单，星耀直到目前都是全胜的成绩。

　　他瞥了一眼今天的表格，星耀那一行上填了字，想来是已经结束比赛。穆司阳看着记录员写上成绩，礼貌地点头道谢，转身看见了一个意外之人。

　　星耀向来是打完比赛就走，连午休时间也没出现过，比赛开始这么多天，穆司阳还是头一回见到纪景梧。

　　“司阳。”那人似乎早就看见了他，见他转身就喊了一句。穆司阳微微一愣，花了几秒时间反应过来，颔首问好。

　　“你怎么在这儿？”穆司阳走近纪景梧身边，略带诧异地问道。纪景梧收回手机，打了一个响指，“刚打完比赛，准备去吃午饭。”

　　穆司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眼见纪景梧盯着自己看，不禁问道：“怎么了？”

　　“下午有比赛吗？”纪景梧视线在穆司阳脸上转了一圈，看向他身后的计分板问道。

　　“没有。”穆司阳摇头，育青今天的比赛已经打完，接下来就是两天后的国子中学。

　　“下午星耀对凯林国师。”纪景梧话说了一半止住，挑眉看着穆司阳。

　　穆司阳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笑了笑，说道：“你们星耀拉拉队缺我一个吗？”

　　星耀拉拉队是声势最浩大的一个，当时穆司阳还感叹过不愧是纪景梧带出来的。

　　“那倒不缺。”纪景梧眼神在穆司阳身上流连，脸上笑容更加灿烂，果然喜欢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他好看。

　　“那我尽量。”穆司阳说道，他竟然不明确说，那自己也不明确答应。穆司阳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小傲娇的。

　　“好。”纪景梧眉眼带笑，那模样让穆司阳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他了似的。

　　不远处的游士星隐晦地翻白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到什么叫喜笑颜开。

　　“我先走了，司阳。”纪景梧看到游士星在门口招手，转头对着穆司阳说道。

　　“嗯”穆司阳点头，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事实上他下午不仅去看了星耀的比赛，连带着整个育青也一起去了。

　　一年不见，星耀变强了很多。穆司阳看着这场十五分钟就结束的比赛，得出一个结论。

　　可育青也没有在原地踏步，穆司阳低头看向纪景梧，心里默念。纪景梧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撞见穆司阳的目光，启唇一笑。

　　四目相对，你我皆战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