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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铁心兰结局·天涯红泪 ...


  •   铁心兰亲眼瞧见决战结果过后,在岩石后无声流下泪来,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了。
      临行之前,她只给花无缺留下了张纸笺,向他道歉,向他和小鱼儿苏樱辞行。
      铁心兰觉得自己对花无缺实在太残忍,已不配回到他身边。而小鱼儿在她眼中和苏樱是一对金童玉女,她本就觉得苏樱处处都胜过自己,那惊艳众生的风华,玲珑无双的智慧,和小鱼儿果然是天生一对。小鱼儿要娶她是迟早的事,她又怎有勇气对小鱼儿和苏樱夫妇亲自道别?
      她却未料到花无缺和小鱼儿派来找她的人竟真的找到了她。
      那时她心不在焉地在一家店里吃着早饭。
      吃到第三个包子时,那机灵的小厮竟向她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铁姑娘,请你务必跟小人回去一趟,否则江宫主和江少侠只怕要打破小人的头。”
      铁心兰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回去做什么?这其乐融融的江湖一场,又怎有她这黯然孤独之人的一席之地?
      但她还是回去了。
      铁心兰从那小厮口中听说江无缺回到了移花宫,小鱼儿已建了个府,自然也知道他没有和苏樱终成眷属。
      据闻苏樱正和长逝已久的铁无双失而复得的外孙女住在一起,共食共眠,亲如姊妹。那铁家年轻的女家主居然是铁心兰先前见过的江玉郎的情人铁萍姑,她也实在不知道她怎会和他分开。
      因为苏樱和那铁萍姑俱爱穿一袭白衣,都是秀外慧中,才智兼具,一个是降凡医仙,一个是红颜家主,对外传扬出去,她们二人已得了个美名叫“雪影双姝”。
      铁心兰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苏樱既然未与小鱼儿在一起,那么小鱼儿是不是还记得她?
      于是她穿了件最衬自己的桃色罗裙,先去找了小鱼儿。
      她刚刚来到那崭新干净的江府门前,小鱼儿却已笑嘻嘻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不但没有因为安逸而变得惫懒,眉目之间似乎还多了些神采飞扬的愉悦光辉,教他整个人都更明亮而俊逸。
      铁心兰心却已沉了下去。
      她当然看得出,这愉悦的光辉很像是爱情的光辉。
      但当她瞧见走在小鱼儿身边的人,却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那竟是江玉郎。
      江玉郎似也一点没变,依旧是面色苍白,轻眉俊眼,身材纤细秀颀,举手投足的无意之间便能流露出几寸风流之意来。
      铁心兰简直急得要跳脚,恨不得大叫着让他离小鱼儿远些,莫要继续迫害他。
      可当她瞧见江玉郎在对谁笑,又笑得有多么真心实意时,她又一次怔住了。
      他竟在对小鱼儿笑。
      在瞧着高谈阔论的英挺少年时,这小狐狸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讥诮,有些无奈,更有些温柔。
      铁心兰忽然想起很多很多问题。
      为什么小鱼儿对江玉郎永远不下死手?
      为什么小鱼儿提起江玉郎时总带着笑意?
      为什么自称不管闲事的小鱼儿偏要调查有江玉郎参与其中的镖银案、假藏宝图案?
      为什么在山君神庙时江玉郎要恶狠狠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着道“我并不喜欢你,只因你是江小鱼和花无缺的情人”……
      铁心兰看着小鱼儿轻轻揽住江玉郎的肩膀,凑过去在他耳边说话,一同上了马车。
      她不敢再想。
      她也不敢再看。
      她又想笑,又想哭,美丽的脸上出现了种不太美丽的神情。
      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天下第一个大傻瓜。

      铁心兰悄悄离开。她已决定去更南的南方走走。
      移花宫当然就在“更南的南方”。
      在江无缺接手移花宫后,移花宫已不再是人人畏惧的武林圣地,而变成个收容落难少女们的美好之地,鲜花满谷的温柔天堂。
      过路人都可以在这天堂入口处的小茶房喝一杯移花宫独有的四季花茶。少女的素手为路人捧来茶杯,喝完这杯茶后,一定是神清气爽,如饮甘澧,唇齿留香。
      于是她莫名其妙地在这茶房坐了片刻,又莫名其妙地瞧见了江无缺。
      正是春日。
      绣玉谷里开满梨花与杏花。
      这里是一片雪白而幽香的人间仙海。
      雪白纤柔的花丛间,正有一只雪白纤柔的手。
      这手正扶着花枝。
      它的主人是个绝色丽人。
      绝色丽人的前面,走着个白衣如雪的英俊少年。
      少年突然停步。
      那一身男装的少女也只好停步,嫣然道:“江宫主,你为什么不走了?”
      英俊的少年自然就是江无缺。
      江无缺额上见汗,却还是微笑着道:“人月姑娘,你还是快回去吧……”
      那位人月姑娘拈一枝花嗅了嗅,才回头笑道:“爹爹要我来和你们移花宫联盟谈生意,你烦了我也是赶不走我的。何况,我不但能帮你算算那些工务的账,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小鱼儿的近况,是么?”
      江无缺道:“不错……唉,我是不会赶人月姑娘的。”
      他居然叹了口气。能让他叹气的人实在不多,至少铁心兰并没有见过几个。
      人月姑娘嫣然一笑,道:“而且我喜欢你呀,你莫要理我,我只会静静地跟着你。”
      她虽然穿的是身男装,但没有人能否认她是个美人,美极了。
      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你,连铁心兰都在心跳。
      江无缺果然脸红了。
      铁心兰知道他一定在心跳,跳得很快。
      她和江无缺相处了几年,毕竟也算了解他。他瞧着这女孩子的眼神绝不只是尊敬和疏离,但也未达到曾经瞧着铁心兰的那种地步。
      但铁心兰知道,这美丽活泼的人月姑娘终有一日会做到的。
      这样灿烂如春阳的少女本就该配温柔如晴雪的无缺公子。
      铁心兰也暗暗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心死如灰,偏偏又想笑。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为什么要回来?

      铁心兰离开了移花宫,一路沿江南下,来到海边。
      她最终找到了铁战。
      这本是她最初出现在小鱼儿生命里、继而是花无缺生命里的缘由。
      可当她真正找到了铁战,她却又有些怀念那两个惊艳的少年,和过往惊艳的岁月了。
      但他们都已不属于她。
      铁战原来一直在海外一个叫做无名岛上的小岛上习武。那岛上都是些武功精深的奇人怪人,铁战本是武痴,竟在那里待了好几年。他此次回到中原,实是想来把铁心兰也带到无名岛生活,这样他便能了无牵挂地继续学武。
      铁心兰只好跟着他上了船。
      她现在已是风中飘絮,雨里浮萍,只能紧紧抓住唯一的依靠。
      在船上待了七八天,粗莽的铁战终于发现了女儿的心不在焉和日渐消瘦。
      瞧见面白如纸的铁心兰,听了她吞吞吐吐的黯然讲述,铁战暴跳如雷,大怒道:“那两个瞎了眼的小王八蛋!好闺女莫伤心,老爸爸这就返航去把他们两个捉来,一个给你当大,一个给你做小。”
      铁心兰果然已不再伤心了。
      她在听到“一个给你当大”时已经晕了过去。

      铁心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陆地的床上。
      她是个晕船的人,所以在船上时常会想吐。这时她连一点想吐的感觉都没有,她便知道已经到了无名岛。
      她睁开眼,就瞧见了个伏在她床头沉睡着的蓝衫少年。
      这少年约莫十八九岁,与她差不多年纪。他小麦色的面膛并不算英俊,却看起来很老实,神色也成熟得很。
      因此她还未惊呼出声,他已迅速从小憩里醒了过来。
      铁心兰瞪眼瞧着他。
      这少年居然脸红了,道:“铁姑娘,你感觉好些了么?这里是无名岛。”
      铁心兰深深吸了口气。她还是心乱如麻,但头已不疼了,心口的堵塞也像是好了很多。
      她大声道:“我爹爹呢?”
      蓝衫少年道:“铁老爷子叫我照顾着你,他已去练武了。”
      铁心兰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怔了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蓝衫少年腼腆又老实地笑了笑,道:“我叫华子佗。”

      铁心兰在无名岛住了下来。
      她过了两天才知道,这无名岛里的人大多都自称是某一个知名人物的后代子孙。譬如那老得牙都掉了的武林高手俞子牙,自称是俞伯牙的后人;那风韵犹存的老婆子萧女史自认是萧弄玉后人;居然还有个叫南郭生的人自称是滥竽充数南郭先生的后代。
      华子佗自然也就是昔日一代神医华佗的后代。
      铁心兰根本不相信这些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华子佗的医术很好。
      无名岛上的人对华子佗都很信任,虽然他只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但平日里大病小病都去他那里求医问药,华子佗也很认真地帮他们诊治。
      他果然是个极老实的少年。
      老实的少年是从来不会掩饰着情感的。
      因此铁心兰在来到无名岛的第七十三天,终于发现了华子佗望着她时眼里的眷慕和温柔之意。
      发现这件事时,她立刻想起了小鱼儿和江无缺。
      如今他们温柔的眼神也不知在瞧着谁?
      也许此刻小鱼儿正和江玉郎在一起针锋斗嘴;也许此刻江无缺正牵着人月姑娘的手走过□□;也许此刻苏樱正和铁萍姑一起出诊配药。
      铁心兰不禁黯然。
      似乎人人都已有了他们的幸福,那么她呢?
      她忽然又变得很平静,极沸腾的心底也忽然鸦雀无声。
      这些年来,也许她实在不该奔波在两样自己无法触及的东西之间,不该徘徊于两个自己无法企及的人之间的。
      也许她该尽早抽身而去。
      也许她该认清事实。
      当一个人能够心如止水地看清世界时,她往往就会觉得幸福唾手可得。

      在铁心兰来到无名岛的第一百四十四天,她答应了华子佗的求婚。
      直到新婚当夜,华子佗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娶到了狂狮铁战那个娇美明艳的女儿。他拼命敬酒,拼命喝酒,就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快乐都喝进肚子,教它们都跑不掉。
      铁心兰穿着鲜艳的霞帔,盖着嫣红的盖头,静静坐在满是瓜果的新房婚床上。
      华子佗推门进来时已经半醉。
      幸好他勉强还有力气挑开她的盖头,抱住她。
      嗅着丈夫身上的酒气,铁心兰突然觉得很难受。
      她几乎要流出眼泪。
      她曾想过和自己一起坐在这里的是小鱼儿还是江无缺。
      这两个少年,一个她曾爱得那么深,一个曾爱她爱得那么深。
      那时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和自己成亲的人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她轻轻推开华子佗,把新房木桌上的酒杯拿过来。
      华子佗没有忤逆他美丽而忧伤的妻子,也许这只因他喝得太醉。
      她一杯杯喝酒。
      于是这悲哀之意很快消散。
      铁心兰已是华子佗的妻子。
      她不能再想别人。
      他又抱住了她。
      她闭上眼睛,抱住他,倒下去……

      一切淹没在红里。
      红是新房的红,是新娘子醉靥的红,是满堂鲜花的红。
      是少妇绸罗裙的红,是小孩子红肚兜的红。
      也是珠泪的红。

      新婚燕尔,华子佗曾问过她要不要重回中原生活。
      铁心兰当然拒绝:“无名岛是个很好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都好得多。”
      她瞧着丈夫的脸,温柔地笑了,抱住他的脖子,轻轻道:“你也是个比其他男人都好得多的男人。”
      华子佗的脸已变红。
      他看不见将脸埋入他肩头的铁心兰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容。
      无名岛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适合遗忘。
      她一定可以遗忘,只是她还未等到学会遗忘的那一天。
      但她不能因此伤害了他。
      他是个无辜而老实的好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所以她一定要他感受到她也在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婚后一年,铁心兰生下了个女儿。
      华子佗要她取个名字,铁心兰想了想,给这女孩子取名华子音。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因为这名字看起来和华子佗像是兄妹,于是铁心兰把中间字改了改,改成了华紫音。
      她果然给紫音绣了个红红的肚兜。
      肚兜是火红的。
      记忆里小仙女的衣裙也是火红的。
      于是铁心兰想起了小仙女,想起了她火红的衣裙,火红的胭脂马。
      还有那个烧了红马的少年。
      他却已经飘散,只在她心里留下一点鲜红入魂的朱砂。
      照在朱砂上的,是洁白缥缈的清澈月光。
      她想起了那个秋风萧瑟的月夜,她丢下礼义廉耻,赤裸裸扑入少年的怀里。那白衣少年脸色涨红,照着他们的月光却仍雪白。
      而如今天地万物不曾改变。
      他依旧鲜活。
      他依旧温柔。
      只是这鲜活和温柔都已与她无关。
      她已在流年里静默地苍白。

      铁心兰一针针绣着肚兜,就像一针针绣着岁月,绣着回忆。
      岁月无极。
      回忆无极。
      针线当然也无极。

      铁心兰手上绣着水红的肚兜,思绪已飘到了远方。
      她并不太会作绣工,但这并没有关系。
      她会一针针绣下去,为华紫音绣她长成少女后轻如云的锦帕,绣她出嫁时红似火的嫁衣。
      她绣的嫁衣穿在她女儿身上,一定美丽得很。
      她的女儿也一定会嫁个相爱的人,一定会幸福得很。
      比铁心兰自己还要幸福。

      一滴眼泪落在红绢上。
      绢是红的。
      泪也是红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铁心兰结局·天涯红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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