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夏长辞》杳歌

4、潼安卷 贰

　　潼安最有名的画舫上正是一片嬉笑。这三公主凤惗做东的品茶会，自是恭候王孙都挤着要来的。李淑颖端坐在凤惗身后一直偷瞄凤烨，她不曾忘记临走前祖父告诉自己定要引起太子殿下的青睐……还有就是不要靠近秦王。她不明白，秦王殿下相貌英俊、手握重权、在朝堂上威望极高，祖父为何不让自己靠近他。

　　她跟着凤惗来到画舫里一一见过各位贵人。见人差不多到齐，这场小型的聚会才开始。叶芷媛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与这喧闹的场面格格不入。不过可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激动，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凤瑄。另一旁的穆影彤看到这场面不禁笑了笑，尽管这抹笑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凤烨捕捉到了。凤烨靠近：“不知何事能让冰山美人穆小姐笑呢？”

　　穆影彤没有注意到凤烨在看她，先是行礼，又道：“不过是遇到可笑之事罢了。”凤烨似是玩味的看着穆影彤，穆影彤第一次被人看的这么没有底气：“太子殿下若是无事，臣女就先告退了。”说话的过程中夹杂一丝她自己都不曾感觉到的慌乱。说罢，穆影彤转身就要走，凤烨也没有挽留。在穆影彤转身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不过很快，他还是那位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画舫上有人提议要众多才子佳人献艺，凤惗自是没有想太多便答应了。李淑颖见有自己展现的机会更是按捺不住了，却又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给陈锦怡递了一个眼神。陈锦怡立刻会意，上前：“公主殿下，就让臣女先为大家助个兴如何？”凤惗应是，陈锦怡只是唱了一首简单的《清平遥》。并不出彩，而这正是给李淑颖搭了个台面：“惗儿，表姐也来试试。”说罢，便下去换了一身衣裳，有个眼力见儿的都知道这明显是准备好的。李丞相果真按捺不住了吗？他家的女儿难道个个都要做皇后吗？人群中窃窃私语，可谁也不敢将真话讲出来。

　　容盈斜眼看了一下李淑颖：“哼，这李相是要打算卖孙女吗？”凤瑄轻蔑一笑，那双凤眸转向台上的李淑颖：“李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李淑颖一身白衣，一双黑履，侍女们在地上铺了一层宣纸。只见李淑颖轻盈起步，自然的扬起水袖。只见纸上落下了一道道线条，原是那双鞋底是沾染墨汁的。随着音乐的起起伏伏，李淑颖的脚底也时而婉转、时而强劲。一曲舞毕，宣纸上映现着一幅山水图，众人无不惊叹。李淑颖轻道：“淑颖献丑了。”“哈哈，好，李小姐不愧是出生名门，丞相真是教导出了一个好孙女。”凤烨也是惊讶到了，不曾想过这李小姐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的。李淑颖见以按照祖父的嘱托得到了太子的赞赏，道：“淑颖谢过太子殿下。”娇俏的脸上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喜悦。

　　凤烨对旁的穆影彤说：“穆小姐何不展现一番才艺？”穆影彤缓缓起身行礼，道：“臣女愚钝，自是不能与众位小姐较量一二。”凤烨晦暗不明的望着穆影彤：“穆小姐实在是妄自菲薄了，本殿倒是瞧着穆小姐天资聪慧、兰心蕙质，是那些世家小姐所不能及的。”穆影彤还是一脸漠然：“太子殿下莫要折煞臣女。”凤烨忽然凑近，在穆影彤耳根轻语：“若本宫非要你展现呢？”穆影彤退后一步，作揖道：“恕臣女未能从命。”凤烨打趣的看着穆影彤，看得穆影彤抓不住心思，只想尽快离开。

　　陆陆续续有许多贵女展现自己的才艺，但今天最璀璨的那颗明珠依旧是李淑颖。

　　自那日画舫秀技过后，李淑颖名声大噪，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涟漪宫中——容贵妃正在桌前作画，时不时望向心神不安的凤烨，容婉浅笑：“烨儿，你来母妃这已有半晌了，怕不是来用午膳的？”凤烨猛地回过神来：“哪有？母妃……”凤烨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刚才他一直在思索穆影彤。这微妙的变化，哪里躲得过容婉，容婉暗叹：“这孩子竟有了心事。”

　　霜儿端着几盘糕点进来：“见过太子殿下，您今个儿来得可真是时候，霜儿刚巧做了些点心。”凤烨朝霜儿笑道：“有劳霜儿姑娘了。”霜儿低头干着自己的活，没人注意到她双颊上逐渐上涌的红晕。

　　容婉道：“烨儿，你也成年两载了，东宫是否需要一位太子妃了。”虽说凤烨知道选妃是必然的，可不免还是有些抵触。凤烨道：“母妃，儿臣觉得此事可再缓一缓……”容婉打断他：“你若是要君临天下，怎少得了外戚帮助？”凤烨不平道：“母妃，男儿建功立业何须女子帮助？”容婉停下手头的画笔：“此事不容你做主，太子妃事宜也是近两年的事。你能拖到何时呢？”见母妃动了气，凤烨只好妥协：“那母妃有何见解？”容婉走至凤烨跟前：“这太子妃当是寻一位家世权高位重的，当然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日后可以帮到你的。至于两位侧妃……烨儿还是自行定夺……”凤烨看出容婉是有备而来，便也直言不讳：“母妃看上了哪家女子呢”容婉坐在榻上，端起绣布，一双柔荑轻巧的穿针引线：“最近这李相的嫡亲孙女可是众星捧月，而且姑母还是当今皇后。烨儿心选哪家女子，是母妃能做主的吗？”容婉虽是在刺绣，可这一言一语里都是话里有话。“镇北侯的独女也是娉婷秀丽，不过年纪是小了点。”容婉见凤烨不语，自己兀自说道。

　　凤烨压根没注意听自家母妃的话，他认为选妃这种事完全可以让母妃去做。容婉继续道：“还有那孙家二女，不过听闻那孙二小姐跋扈的很，那些个闲言碎语对女子名声影响极大。前几天御史台陈大人也来拜访过……陈小姐的兄长在边境做着将军，我倒是看这丫头还算伶俐懂事。”凤烨忽地转头：“不知母妃觉得穆国公的遗女怎样”容婉生性的温婉笑容凝固一刻，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心事啊……“穆国公遗女？穆国公虽已辞世，给这穆小姐留下的不过是皇恩眷顾，这穆小姐性格孤僻，怕是不好相处……”凤烨也不知自己刚才为何说出那般话，他还是对母妃的话感到失望：“母妃，儿臣先告退了。”容婉默许，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轻叹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

　　太子要选妃的事儿不知是谁透露了出去，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便传的沸沸扬扬。丞相府当然是张灯结彩，李淑颖这两天可是府中的宝贝疙瘩，李相还特地寻了一位宫中的老嬷嬷来指导李淑颖学习礼仪。就像是李淑颖已经是钦定的太子妃了一般。

　　另一处——“李相可是高兴过了头，竟忘了这宫门可是这般好进？”容浔看着对面的人不急不躁的说道。凤瑄捻指夹棋，抿了一口茶：“太子妃一事不用我们掺合，自是有人不同意的。”容浔盯了凤瑄半晌，心思也全不在棋盘上了。凤瑄打趣儿道：“本王竟如此好看？竟引得容公子这般喜爱。”容浔终于落下一子：“我瞧得倒不是秦王殿下，我倒是不信你真的没有动作。”凤瑄抬眸看了看窗外：“我？我当如何？只是给皇帝备了一份厚礼罢了。”

　　此时的孙府也是忙作一团，听闻太子殿下要选妃，这孙二小姐可就按捺不住了。太子选妃，不管是侧妃，哪怕是个妾室都得是出类拔萃的嫡女，孙玉娆不过是个歌妓生的庶女，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而这孙府长女孙玉姝又是个早年丧母，性子怯懦、毫无背景的，当然也是不能被选上的。昨日的清茶会，孙玉娆被几个嫡女拂了面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二小姐娇纵跋扈，全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会儿都是该避则避，谁也不愿意去怵这个霉头。

　　“啪——”又一个茶杯碎在地上，孙夫人叫苦连天：“哎哟，我的小姐啊，那可是上等的青瓷打造的，你......你可得手下留情啊。”孙玉娆眉头拧住，脸上狰狞不堪：“青瓷？你一个庶夫人也配用青瓷！谁教你天生无用，生下来就是个下贱的婢子，不受人待见，连累我都要被人家瞧不起。”说罢，她又扔了一个杯子出去。孙夫人用力哀嚎：“我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上我容易吗，咱没有那本钱，就不要硬挣了，那孙玉姝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说起孙玉姝，孙玉娆更加气愤，前几天宫中下帖子，要组织皇家狩猎，各府只能带嫡子嫡女去，请帖上标明了孙玉姝的大名。而这次狩猎，太子也会参加，这不是表明了要借这个平台为太子妃这个位子进行一次海选吗！孙玉娆转过身冷冷的对孙夫人道：“她也配和我比？”孙夫人忙着收罗还没被打碎的玉器，喏喏的说：“她孙玉姝算什么东西，现在我是这孙府的正房夫人，我的女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宫里那帮奴才不懂规矩，改日你嫁入宫中定要狠狠责罚他们。”她又急急走过来抓住孙玉娆的袖子：“娆儿不怕，到了那日你替孙玉姝去，那孙玉姝就好好的柴房里自生自灭吧！”孙玉娆攸的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