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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始见星河 ...

  •   随着晁岁枯高声喊皇帝驾到,殷轻抬脚进了寝殿,椒春殿早被他安排人看得铁通一般。此时即便中宫有孕,消息也未曾走漏出去半分。
      殿中跪着几个暗探和几个女侍,殷轻坐上主位问:“多大了?”
      这就是问孩子了,那皇后的贴身女侍上前福礼回答:“禀陛下,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日子正对的上。。。恶心。。。
      殷轻再开口已有几分凛冽:“怎么来的?”
      那女侍闻得天子怒气,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忍住恐惧回答:“皇后娘娘每次侍寝后,奴婢都亲眼看着娘娘服药,绝无遗漏。这孩子。。。这孩子。。。”
      殷轻在椒春殿安插的人手不少,绝知这小小女奴不敢欺君。也不再为难这女侍。
      只是轻轻抬手叫起,下跪的几名青虎卫暗探忙起身听命,座上之人开口下令:“查,明日早朝后,朕要结果。”
      下头几个暗探沉声应是,行礼离开。
      殷轻又叫人都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消化这顶绿帽。
      众人行礼掩好门离开,寝殿内仅剩晁岁枯和殷轻二人。
      帝王沉着脸不说话,晁岁枯也不敢开口,暗自心疼陛下。他与殷轻一同长大,心知殷轻少年早慧又骄傲自负,身为天子却不得不与一老贼伏低做小。
      如今眼见大仇得报,却与仇人之女有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这女子痴傻,陛下被逼娶了她,视此为毕生耻辱,但好歹做过三年夫妻,也不至于要她性命。
      但若是王相有意找人奸/淫皇后、秽乱后宫,好以假皇子鱼目混珠,混淆皇室血脉取陛下代之。只怕得母子俱亡方能消陛下雷霆之怒。

      殷轻确实怒火中烧,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智障腹中极可能不是他的种,王尚重吞天的狗胆敢做这样的事!
      月前他因有意往相府栽赃,就叫那傻子回相府省亲,真有什么,想来也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不妨,很快他就能知道奸夫是谁,不碎尸万段了这对狗男女,他枉生为人。

      这样想着,殷轻落在寝殿幔帐上的视线更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从他进了寝殿开始,那幔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了,那智障不能言语,只会睁着双无神的眼发呆。
      殷轻想到每每圆房那傻子无声的睁着眼盯着他看,看久了就无声地哭。他知不知道被迫睡个傻子,他比她更想哭。
      殷轻越想往日吃的屎越是恶心,倒要瞧这贱人有了野种哭是不哭,于是猛然间起身伸手扯开床幔。
      床幔是上好的飘羽锦,轻薄却蔽光。
      殷轻想,可以蔽光到这种地步吗?
      他合上床幔,透过轻纱瞧见里头影绰绰是安静躺着的活人,再掀开却被强光刺得几欲落泪。
      殷轻再次合上幔帐,不由怀疑,难道是他打开床幔的方式不对?
      晁岁枯一旁结巴,轻声问:“陛下。。。叫御前侍卫来吗?”
      晁岁枯的声音提醒殷轻他并未眼花,于是这次彻底扯开了幔帐,同时快速后退了一步,他眼睁睁看见床围里,盛着一片斑斓的星辰。

      一粒粒星光旋转着、飘浮着,在床围里转出一片小小的、无声的漩涡状的星空。时有刺眼的强光扑闪划过,晃得人眼晕痛。他的王皇后安静地躺在星辰转动之下,双眼紧闭。
      殷轻瞧见那刺眼的光从星辰之间的漩涡中心来,钻入了女子的手腕。
      殷轻悄悄抿了抿唇,踢了一脚晁岁枯叫他上前去看。晁岁枯苦着脸,硬着头皮伸手想推皇后一把,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弹开,摔在地上。
      晁岁枯也是经年习武的,能将他摔倒在地力道必然不小,殷轻惊讶之下也没敢再尝试伸手去碰。只是盯着观察床围以内四处飘零的细碎星屑,和星辰中央缓慢转动着的漩涡。
      晁岁枯扶着帽子起身,却见皇帝魔怔了一般盯着那星空,抬手又要去触摸那星辰中间的小小漩涡。晁岁枯急忙又拦又劝,想使力去扯又被殷轻甩开,口中不住叫着陛下,焦急不已。
      殷轻盯着那美丽诡异的星幕,忽然间急不可耐地想知道那深邃的黑洞洞的漩涡内是什么,一时间沉浸其中,忘记去思考危不危险就伸手去碰,晁岁枯一旁不住地喊:“陛下。。。陛下。。。”殷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那美丽的闪闪发光的漩涡吞噬了他全部注意力,如同失魂了一般。
      这时候斜刺里一只手,迅捷伸出攥住殷轻手腕,快得带出长长的残影。
      殷轻回神,晁岁枯也扭头去看,这才发现皇后不知何时已经睁眼坐起身来,背脊挺直,此刻正与他们六目相汇。
      殷轻看着那双平日里瞧多了的无神空洞的眼睛映上星光。
      恍然想道:“这智障不傻了?”
      接着又见这傻子试探一般开合几次嘴唇,怪腔怪调地发音道:“别碰,会死。”
      殷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脊窜上来,挥臂甩开腕上的手急退两步,与这个女人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悄不可闻地吐了口气。
      同时反应过来的晁岁枯张口就想叫人,却只张开了嘴,眼也瞪得溜圆,身体动弹不得,声音也发不出来。
      见晁岁枯僵立原地,虽然女人没有动作,眼神也没有投注半分,殷轻却知道是这女人的手段。心道危险,暗暗叫苦。前十九年不信鬼神不信命,竟叫他在今日撞上了借尸还魂,要说作孽,那诏狱的老不死的可比他能耐大。怎么没叫那老匹夫撞上鬼。。。
      殷轻心下纷乱,面上却不显分毫,依旧面无表情带着几分威严问道:“你是谁?”
      床上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伸出左手,黑洞洞的漩涡里数道光线钻入女子手腕。显然,她并不想回答问题。
      殷轻心知受制于人不该多言,然而想到方才这人叫自己别碰那漩涡,似是并不想杀人,不由再次开口试探道:“你选错了身体,这个女人与人勾结谋反,择日当诛,你用她的身体,只怕不日就得再死一回。”
      女人眼神不动也不开口,只守着星空之间那小小的漩涡,就在殷轻以为这人不会回答的时候,女人却开口了:“她没有。”似乎是思考了这一会儿才确定的答案。这一回语气肯定,也没有了那怪异的腔调。
      殷轻笑了一声:“岂不闻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最后一道白光钻进了女子手腕里,女子挥手,上头星辰散去,仿若未曾出现过一般。
      殷轻看见女人手腕上多了个厚重的银环,女子后仰躺下,一边合眼一边回道:“无妨。”
      殷轻想接着问,都要死了还无妨?那你还什么魂?未及开口,这厢已传来晁岁枯刺耳的尖叫:“护驾————————”
      外面的御前带刀护卫哄声闯入,殷轻走了两步坐回靠椅,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发软的双腿。
      盯着那钢刀加项的女人睁开双眼,九五之尊情不自禁吐出一句脏话。
      只见床上的女人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脸,眼中滚出泪来。和过去三年间,每次被王相劝谏帝后当琴瑟和鸣,当晚被自己和鸣时的鬼表情一模一样。
      殷轻悄悄在心里夸奖了自己一句真男人,这样都能/硬。
      又看这女人腕间犹如铁铐一般的银环,确定方才并非幻觉。
      这女人又成了个傻子,殷轻挥手吩咐:“拿过她腕上的银环来。”
      禁卫只听命于皇帝,得令并不顾及什么中宫体面。两个兵丁上前,一人擒住胳膊,另一人一手银环,一手拿住腕子便开始硬摘。女人眼泪掉得更凶,小臂上很快被银环捋出血来,即使如此,那女人也只会不言不语的掉眼泪。禁卫看银环陷在掌骨处,确实取不下来。
      回身抱拳:“禀陛下,卑职无能,此环契合腕骨,实在取不下来。”
      殷轻八岁前没过过几天人过的日子,八岁后也没环境叫他长出一副菩萨心肠。此刻见捋不下来,不耐烦地开口:“怎么取不下来,剁了她的手掌。”
      禁卫应是,抽出短刀,扯过那截伤痕累累的胳膊就要下手。
      殷轻盯着女人的眼睛,只能瞧见仿佛永远流不干净的眼泪,那双无神的、索然无味的眼睛,叫他多看一眼都直犯恶心。
      殷轻最终在刀锋快要贴上女人皮肉的时候喊了停。正巧外头来报,殷轻起身去正殿见人,他要在天亮前对今夜捉拿的犯官做出处置,也得趁那些老家伙和甘王来不及反应,把他的心腹提拔到重要的位置。
      明日早朝就得发落,这些事情比起计较一个困在手心的傻子是不是被借尸还魂重要得多了。
      来日方长,他想弄清楚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清楚地捧到他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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