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花灼灼》Iriscy

3、chapter 3

　　栗夭的思绪总在雨天泛滥，滴滴答答，淅淅沥沥，伸出手，像一群小精灵在自己手上跳舞，那么跳跃，那么温和。每每下雨，他哥栗临都会来他那待一会儿，好像是觉得他会出什么事一样。
　　什么事呢？年纪尚小的时候的栗夭以为是哥哥怕他调皮感冒，但到后来渐渐长大的他隐约察觉到，哥哥似乎并不是担心他生病，毕竟，栗夭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可以说是健康到极点了，哥哥好像只是不喜欢下雨天。即使这雨代表着生机。
　　直到确认他入睡后，栗临才会离开，只不过栗临不知道的是，栗夭的梦。
　　栗夭很少做梦，做梦一般是睡眠质量不好的表现，但按照栗夭这一天天没心没肺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错，梦对于他也应该算个稀罕物。
　　说来也奇怪，每每在雨季的夜晚，栗夭都会做梦，天马行空，毫无根据。有时梦到一片云，有时梦到一只小鹿，也有时梦到一堆金光灿烂的建筑物，彩云缭绕，恍惚仙境。
　　可自打栗夭记事起，梦中总会出现一个人，高大的身影，一身玄衣，看不清他的面容，一直是模糊的，梦中也在下雨，隔着雨幕栗夭隐隐的感觉那人在看他，嘴巴闭合开启的样子好像在说什么，他努力的想听清，但却只能听到雨声，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每每从梦中醒来，栗夭都会在床上静默一阵，随后就该干嘛干嘛，仿佛不曾受过什么影响。
　　嗒，嗒，嗒，嗒…似曾相识的雨幕中传来脚步声，慢慢的靠近，声音的主人越来越近，同样的一身玄衣，恍惚间，栗夭仿佛看到现实与梦境相重合，当那脚步声的主人站在落英楼前时，栗夭下意识的去看。
　　下一秒只觉眼前一亮，咯吱一声，栗夭所占的地板齐齐断裂，这雷电竟将栏杆及其地板劈断，喻吟风心头一跳，伸出手想抓住栗夭但却抓了个空，栗夭只觉得身子一轻，好像在下落，心跳加快的同时还怀疑地问自己，这是梦吗。
　　落英楼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少说也有十五米高，从二楼栏杆处坠落者也非死即残。栗夭控制不住下坠的身体，惨然一笑，没想到今日命绝于此，哥，对不起。随后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
　　想象中的四肢散落，脑浆迸出并没有出现，栗夭感觉自己停止下落后，慢慢睁开了眼，雨滴打在脸上，更清醒了几分，咦，自己竟然没有躺在地上，看看身旁的胸膛和手掌，我被接住了？
　　栗夭感到庆幸，又觉得神奇，这么高的高度接人，这手得残了吧，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双手的主人好像又抱紧了几分，显示手臂并无大碍，好像还嘟囔了一句，有点小。
　　雨声夹杂着，再加上声音实在小，栗夭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栗夭想抬头看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谢字刚一出口就戛然而止。
　　太像了…若说梦境中的那位玄衣男子只给了栗夭一个大致的概念，那他的这位救命恩人就仿佛从梦中走出来一样，栗夭想，若是真有这么个人，也该是这样的。
　　被雨打湿的头发服帖的依在身侧，棱锥般的面部线条让人不禁感到一丝冷意，雨滴顺着脸部轮廓滑落，以栗夭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子和被雨水泡白的薄唇，他想看清那人的眼睛，因这雨太大，让他无法完全的睁开眼，眯起眼睛看，那人似乎好像也在看他。
　　时间静止了几秒，栗夭想，这人莫不是受了内伤，怎地跟一座雕塑似的。罪过罪过，哎。
　　“这位公子请快些进来吧，不要着了凉”喻吟风也到了门口，他看到有人救了栗夭后顿时松了口气，忙赶到楼下。
　　听到了声音，玄衣男子迈开了步子，抱着栗夭径直走进了落英楼，走到座椅前才停下，将栗夭轻轻的放下，动作之小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放什么易碎物品。
　　栗夭这才看清他的全貌，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哥哥栗临长的已经算是很惊人了，但对面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与栗临不同，但却同样让人眼前一亮，刚刚被抱在他怀中，栗夭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看来，他竟然比喻吟风还要高半个头。
　　但最吸引栗夭注意力的还是他那双眼睛，眸色像鬼暗金眼黑曜石一般诡谲，眼睛十分深邃，看一眼仿佛要陷进去。
　　喻吟风招呼着他入座，并差人递上了一杯热茶，说道，“多谢这位公子相救，快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此茶名为桃夭，有静神暖身的功效”，玄衣男子默不作声，端起了手边的茶喝了一口，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公子身体是否感觉异样，需不需要找大夫看一下，落英楼定当负责到底。”玄衣男子仍旧不作声，喻吟风心想，可惜了，是个哑巴。
　　栗夭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尴尬，自己作为当事人好像应该亲自感谢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位公子，今天这天灾人祸的，出了点意外，要是没碰上你，那我李某人可就此殒命了，以后有用得到李某的地方，李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栗夭讲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满腔热血，就差桃园三结义了。
　　“斐亦。”
　　一声低沉嗓音传来。“啊？”栗夭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真以为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哑巴来着，突然说话吓了一跳。
　　“斐亦？”栗夭试探的叫了一声，声音的主人嗯了一声，看来这就是栗夭的救命恩人的名字了，栗夭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那声嗯。
　　栗夭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像以前说过无数次一样熟练，默默地心里又喊了几遍，心中总感到有点奇怪。斐亦好像能听到一样，静静地看着栗夭。
　　“咳咳”，喻吟风发现人家不是哑巴，就是单纯地不想理自己后，尴尬的咳了咳刷一波存在感，“斐公子看起来好像不是京都人士，这次来是做生意还是游玩呢”，这时候喻吟风就像东道主一般问起了斐亦的来历。
　　斐亦虽没有想理他他，但也想到了喻吟风的用意，回了两字，“找人”。
　　喻吟风一看就知道这位斐公子不想多说，就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不过这倒吸引了栗夭的兴趣，“找人？在京城找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李某倒是能帮上些小忙，既然斐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一定要帮你找到这个人！”
　　斐亦看起来似乎有点惊讶，反问道，“难道你不怕我找的是仇人，那样的话，他会死的很惨。”这好像是他讲过目前为止最长的话了，活成路人甲的喻吟风想。
　　栗夭愣了一下，有点被问倒了，不过还是微笑着说，“不怕，是非曲直，世道公论自由他人评判，我只管做到承诺之事，便问心无愧，无论这人是死是活，你如何对待我无权过问，再者，我信你并非残暴至极之人，若是真的因此酿成什么大患，那我李某一命愿抵之。”
　　短短一席话，喻吟风处于震惊中，一个十三岁少年有如此的承诺与信任，其心志之成熟令人惊叹，有如此的觉悟更是有情有义，若不是喻吟风年长栗夭许多，他倒真心想与栗夭结为兄弟，得友如此，此生无憾。
　　但更令喻吟风震惊的是，栗夭的承诺与信任对象仅仅与他初次见面，如果说是救命恩人感激不尽等理由来说，未免也有点太牵强了。如果问栗夭这个缘由，栗夭恐怕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他对眼前的这个斐亦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脱口而出的承诺似乎是那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信我？”斐亦若有所思地看着栗夭，然后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李公子在找到人之前收留一下斐某了，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栗夭起初还乐呵地点点头，突然脑子里一个想法闪过，自己不会被赖上了吧，万一这个人一直找不到，岂不是要一直供养着这位祖宗，栗夭潜意识里直接将这位救命恩人升级为祖宗，哎，请神容易送神难，谁让自己欠他呢，栗夭内心一声叹息，认命。
　　皇宫自是带不回去的，这事也不能让栗临知道，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恐怕永无出宫之日。喻吟风身为栗临的下属一定会上报给他，栗夭眼神看向了喻吟风，正在使唤仆人的喻吟风感到背后如芒刺背，当即就想溜，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喻兄，嘿嘿嘿，今天发生的事我不想让哥哥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也并无大碍，只是你这落英楼可能就…”
　　喻吟风想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君王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弟弟有太多处罚，今天发生的事和出现的人想来也对二殿下无害，既然二殿下要求了，那就这样吧，喻吟风说，“喻风明白，二殿下放心，既是如此，那我便给斐公子在落英楼安排一间长期客房，可好？”
　　栗夭一喜，这喻吟风果然七窍玲珑，自己还没说就知道了，“如此甚好，知我者，喻兄也”说罢走向了斐亦，向他说明自己的安排。
　　“斐兄，我给你安排在这落英楼如何”，
　　斐亦反问，“你呢？”
　　栗夭被问得有点云里雾里，“我自是回家，每月月初与月末会来这里，斐兄不必担心起居，喻兄会办理妥当的。”斐亦似乎是在斟酌栗夭的话，没有马上回话，忽的外面又是一声雷响，这时斐亦才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也每月月初月末来这里便是，你予我承诺，我认准你便是”栗夭刚想开口问，那你其余的日子去哪里，初来乍到有地方住…吗
　　就见斐亦径直走了出去，像来时一般，从雨幕中又消失了。
　　“真是个怪人呐”，喻吟风来到栗夭身边感叹，栗夭也这么想，对啊，在这怪异的天气碰上这么个怪人也是件怪事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世间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有着一定的必然。
　　自这天起，有些事情悄悄地发生了变化，有大的变化，比如降雨开始均衡，不再仅仅出现在春天，也有小的变化，小到落英楼里出现了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驻人士”。
　　世事无常，无数个小变化给命运的轴轮添了许多未知，是加速转动还是就此改变方向，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