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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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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醒来的时候,服部正坐在病床旁一边悠闲地啃着苹果,一边无聊地东张西望。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服部叼着苹果近距离注视着他的被放大的脸。
首先是在散落进窗内的夕阳余晖下散发着健康光泽的黝黑皮肤,将脸部描出模糊的轮廓;然后逐渐具象的是他在平面中凸出的挺拔的鼻子,接着是那双和天空一个颜色的眸子,闪着晶晶亮的光——工藤新一眨眨眼,视线中的服部平次逐渐清晰起来。
“喂。”
工藤懒懒地叫一声。
“你醒了啊。”
服部狡黠地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说服部。”
“我在。”
“你能不能让一让?”
“怎么?”
“你压到我的腿了。”
“啊?”
服部“噌”地从病床上跳起来,原本黑黑的脸上些微发红。
他面带歉意的对着工藤笑了笑,张大嘴啃完了最后一口苹果。
抬手,投掷。
“噗。”
苹果核画了一道好看的弧线,优雅地落进墙角的垃圾桶。
收起动作的时候不忘对着工藤翘起大拇指,脸上露出孩子气的得意笑容。
工藤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角。
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
服部拉过椅子在窗前坐下,目光落在工藤略显疲倦的脸上。
深橘色的残阳斜照进房内,不仔细打量的话,并不能分出他脸上的些微红晕是身体恢复还是光线的加工。
“怎么现在不怕阳光了啊。”
服部将工藤上下细细观察了一遍,斜睨着眼问。
忽略其中的揶揄成分,工藤眯着眼,看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
“是黑暗幽闭症。”半晌才讷讷地开口,声音低沉地不像话。
“啊?什么东西?”
“我的病。”
我不敢见光,不能见光,只能躲在黑暗中疲倦地等待死亡的病。
“脑子烧坏了吧。医生说你是营养不良加贫血,我说你实在是有够厉害,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能营养不良,你说你——”
“在公寓里你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吧。”
“什么?”
“你不是还一脚踹翻了我的茶几么。”
“难道公寓里真的是闹鬼……”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房间顶部的声控灯闪了一下,服部不禁打了个寒颤。
“都说了是黑暗幽闭症了。”工藤说着将被子向脖颈处拉了拉。
初春的夜晚还是凉润如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服部将信将疑,“难道说我也被传染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深埋着的不安和欲望,在黑暗幽闭的环境里生活久了,那些内心的叫嚣就会挣扎着脱离理智的控制——简单说来,就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精神隐疾。”
“可是我在那里待了不超过半个小时!”
“有种药物的气味也能催发幻觉的产生。气味和茉莉花香很像。”
说起茉莉花香的话,确实从进入公寓开始就有若隐若现的花香在鼻尖穿梭。
“所以你说你得了幽闭症,而我是因为闻了能让人迷失理智的药?而那个药还是你下的?”
工藤很坦率地点点头。
“工藤,服部将椅子向前挪了挪,倾身靠近,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和我一样感同身受。”
那些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的过往,像是废旧的家具被人丢弃在记忆的垃圾场,对它们已经没有丝毫的留恋,甚至怀着快点将它们烧掉吧的心情期待着早日能够忘却——有些记忆就是如此不堪,不仅仅是后悔或者遗憾什么的。涌动在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努力排斥后狠狠压在最底层角落里的阴暗往事,如果不再触碰,也就这样默默腐败。一旦提起,就会如同浇水施肥晒了阳光的魔豆一般疯狂滋长,破土而出。
那是很可怕的事。
人总有拼命逃避不想面对的东西。
服部也是。
所以会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也不奇怪。
是被药味搜寻捕捉后提炼出的幻觉。
一切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偶然。
听到那样的问句,是必然吧。
因为刚遇到她时,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
不一样的只是,那时她是用跳跃着的调皮的语气,眨着棕色的眼睛,故作神秘地问着——
你知道吗,哪里是天涯?
如果是她,再见面的时候还是会问同样问题的吧。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新一叹息,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
“你知道吗,在熏着让人产生幻觉的黑暗的幽闭空间里生活,是那个组织用来培养成员时候用的。精神饱受摧残,还能挺下来的人很少,他们通常都会成为冷血、残酷、血腥的杀手,因为他们的人格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扭曲。但组织需要这样的人。即使是作为研究人员,为了把他们控制在手里,就不能让他们有能够再见光的可能性。那幢公寓,曾经是她住的地方。”
可是她依旧长成了一个善良、坚忍的孩子,虽然是内敛地爱着,但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服部,你明白吗?”
大概,你还是无法明白的吧。
你不会了解我内心翻滚着的蓝色悲哀。
我错过了她。
当我在黑暗的房间里呼吸着茉莉味道的气息,眼前不断浮现出让理智崩溃的幻觉。
我就快撑不下去了。
想到她曾经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我的心就痛得呼吸不了。
当我在夏威夷和父母度假的时候,她也许正在这里痛不欲生;当我和兰压着马路斗着嘴一起并肩回家的时候,她也许正在与心里滋生的黑暗作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斗争;我在快乐地笑着的时候,她也许正在绝望的哭泣。
我却辜负了她。
你怎么能够明白,我心里澎湃不已的盛大到绝望的哀伤。
“灰原她,真的还活着啊?”
开始动摇了。
大概还是能够明白的。
因为,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懊悔过:
如果当初我能向身陷黑暗中的她伸出手拉一把的话——
“我觉得一定是的。”
我们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
我能感觉的到,她还在,而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还只是猜测么。为什么要找我?”
如果连你也找不到的话,我也没有办法的吧。
“我没有办法呢。”工藤苦笑。“自从上次接到高木的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线索了。突然之间每个人都忙碌起来,黑羽、赤井、目暮警官……好像不愿意见我一样。”
总觉得很不对劲。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气力了。
“是吗。”服部若有所思地摸摸鼻子,“似乎真的有点蹊跷。”
“所以拜托你——”
“可是兰要怎么办呢?”
……
“我想我爱的是灰原。”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服部显然被工藤的坦率震惊。
呆了半晌,却轻轻地笑了。
“我知道了。”他起身戴上帽子,严肃地说道:“我想你最好直接对兰说,而且越早越好。”
“我会的。”工藤愣了愣,点头。
“找人的工作我想还是立马开始的好。”
工藤感激地朝他笑笑。
服部扯了扯嘴角。
拿起床头柜子上的头盔,摆了一摆。
“好好休息吧,工藤。”
末了,补了一句:“我已经通知兰了,我想她应该就到了。”
工藤新一眼角抽了抽,脸垮了半边,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