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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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瑜跑完步后回到宿舍洗了个冷水澡。将身上沾着汗的贴身T恤换了下来后，又从背包里掏出药吃了两片——这是医生给他开的、具有镇静作用的药，每天都要吃两到三次。
席庚看到那个药瓶子，觉得很眼熟，不禁看了又看。
半晌，他终于认了出来，是阿普唑仑——属于短中效的安定类药物，具有镇静作用，不强，但相对的药物的副作用会比较弱，用于焦虑症的治疗。
席庚猛然回想起这几天他观察到的一些细节，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迟瑜是个焦虑症患者。
忍不住有些担心。
于是他走到迟瑜身边坐下，斟酌着问：“迟瑜你是不是有……？”然后他附在对方的耳朵旁轻声说了三个字，接着连忙解释：“我没其他的意思，你别介意。”
迟瑜点头承认，表情罕见地出现几分讶异：“这药不常见，你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没有想过要瞒着席庚。一来席庚是他的室友，一起生活四年总会发现不对劲；二来，看着席庚认真严肃又包含担忧的眼神，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在关心他。
迟瑜心头微暖。
“啊，这，”席庚苦笑一下，“因为我家里也有人吃这种药，所以才能这么快就认出来。”
“也是焦虑症？”
席庚点头：“是我母亲。”
迟瑜安静了两秒才说：“不用担心我，我的是触发性的，日常生活正常得很，你就当我有时候会间歇性抽风就行了。”
本来压抑而严肃的气氛被迟瑜一句话破坏得淋漓尽致。
席庚没好气道：“谁担心你了？只不过是看到你这样的会习惯性地想去关心一下而已。”
空气有些凝结。
“？”席庚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关心一下室友还有错了？”
迟瑜定定地又看了他两秒，那眼神说不出的诡异，直到席庚被他盯得起鸡皮疙瘩了才幽幽地说：“儿子乖。”
席庚的大脑宕机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自己把他当成老母亲一样去关心、照顾。
“……去你的，”席庚笑骂，“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大爷？”
迟瑜如善从流：“乖孙子。”
“……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宿舍的另一头。
赵烨磊和莫远亮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他们的教官。
因为身高的差别，其他三人都在一排，只有莫远亮是在三排——他的教官是Q8。
莫远亮一边低头在纸上签名一边猜测：“……哎哎，我总觉得带我们的那几个教官好像都不是普通的士兵啊，该不会是大佬中的大佬吧？”
赵烨磊摸了摸他那有些扎手的脑袋，又转手将签到表推到席庚面前：“我看着也像，大佬的气息令我瑟瑟发抖。”
“刚刚站军姿的时候，我们教官跟个鬼似的，神出鬼没的，忒吓人了，而且站在那里，” 莫远亮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只，居然能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不禁抖了抖，这种教官最可怕了——当你以为教官不在、想偷懒放松的时候，他就会“嗖”地一下突然从某个地方钻出来逮人。
这比一直被盯着看更吓人好吧？
简直比鬼还吓人。
男生总是对军人这一职业抱着莫大的兴趣和向往。
赵烨磊兴奋得声量都大了起来，尾音还高了不只一个调：“我觉得一排的教官气势最吓人，总感觉他身上有杀气！”
过了两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是什么特种兵之类的吧？这儿能养得出这样的兵吗？”
迟瑜手里握着玻璃杯坐在床边安静地喝着水。
赵烨磊将签到表传遍整个宿舍，最后递到了迟瑜手上。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写下名字，心里还在琢磨着赵烨磊刚刚那句话。
特殊部队吗……
那人看起来确实比以前更加锋利，但却也更难接近了。
“迟哥牛逼啊！你两只手都能写字？”赵烨磊看着迟瑜右手捧杯，左手执笔，手下的字仍笔锋凌厉，却不再潦草，不由得赞叹道，“开班会的时候你不是用右手写的粉笔字吗？这会怎么用的是左手，还写得这么漂亮！”
笔尖在空中停了一下。
迟瑜垂着眼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以前是左撇子，后来改了过来。”
莫远亮异常羡慕：“小时候被老师罚抄，那时我就有幻想过如果我两只手都能写字就好了，左右开弓，多帅啊！而且一只手写累了还能换另一只手写，简直就是抄书神器啊！”
“……”
这是什么人间真实。
茶话会的最后，席庚提醒他们：“刚刚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听见咱们连的其他教官喊一排教官、也就是连长为老大，”然后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试图引起宿舍里几个人的注意、给他们划重点：“所以下午机灵点，别犯错，不然很可能会被罚得很重，尤其是在一排的我们仨。”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炀城的八月仍烧着火，气温高达三十几度。在烈日的烤炙下，学生们竟有一丝视线被扭曲的错觉。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午休，早上被消耗了的一点体力也重新回笼，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
但他们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军训才正式开始。
一排的学生以军姿站立，像一地插在土里的、待宰的萝卜，绷着腿听顾渊训话：“上午教官提醒了——身上不允许佩戴任何首饰。违者，罚！现在我一个一个来检查。”
顾渊余光一瞟，看到有人放松，声音更冷更沉了：“都给我军姿站好了！要是在检查的过程中被我发现哪个手没贴紧裤缝或者后脚跟没离地的，都给我俯卧撑准备趴着。”
小萝卜们顿时一抖，腰挺得更直了。
废话！
现在的地面温度高得都能煎鸡蛋了，趴地上那是找死的行为。
顾渊绕着方阵转了个圈，深邃又危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了迟瑜左手手腕的那块黑色腕表上。
他微微抿唇，定定地看向迟瑜，脸上神色不变，倒是一派公正严明的样子，冷声道：“出列！”
席庚站在迟瑜身后，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安静地往边上走两步然后在教官面前站定。
“手表摘下，五十个俯卧撑，开始！”顾渊冻着脸继续面无表情地下命令。
紧接着顾渊看见对方垂眸，犹豫着用拇指指腹摩挲了两下腕表带后，才默不作声地摘下手表顺手揣进裤兜里，然后动作干脆利索地趴下做起了标准的俯卧撑来。
但顾渊没看见，迟瑜摘表时手腕微微朝内侧了一下，挡住了手腕内侧的一条长长的疤。
那是因为顾渊全部的注意力此刻都被对方有些发红的眼角和用力抿紧的唇给吸引了过去。
他在委屈什么？
顾渊不禁有些走神。
眼前的人跟记忆里倔强地红着眼的少年逐渐重合，将过往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重新衔接起来，数道交谈声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穿插，意识在聒噪骚动的蝉鸣声里被急速拉远。
那天傍晚，顾渊照例去学校游泳馆进行训练。
今天他被一些事情耽搁得来得晚了一点。
但他现在很开心。
因为他看见了将近一星期没来训练的迟瑜正在泳池里埋头训练。
他很想他。
顾渊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角上扬，心里像是住了一群小鸽子，正在呼啦啦地转着圈。
顾渊趴在泳池边看着迟瑜跟个电动小马达似的哒哒哒地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
半晌，他终于察觉出有哪儿不对劲了——
平时他一来，不管迟瑜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他都会停下来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到迟瑜又一次游回岸边，顾渊双脚一蹬，借着水的浮力，轻松地划到迟瑜面前，将人堵在了泳池的角落，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迟瑜低头抿着唇并不看他，整个人就像被薅了毛的战斗公鸡，沉默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汇聚在下巴的水珠不堪其重、直直地掉落下来，在水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顾渊叹了口气，抬手直接将迟瑜的泳帽扯下来丢到泳池边，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前往后捋了迟瑜那湿漉漉的头发一把，然后顺势搭在他的后脑勺上。
指尖浅浅的插在发间，五指稍稍用力就迫使迟瑜仰起头来看他，却惊愕地发现迟瑜的眼尾悄悄地红了一片。
顾渊不由得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对方一样，低沉而温柔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告诉我。嗯？”
迟瑜眼神闪烁，声音哑得厉害，嘴里像含了块小石头一样说得含糊不清，有些艰难地吐字：“你……怎么有空来训练，不是在……么？”
但顾渊却听懂了，不由得低低一笑。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来游泳馆之前，顾渊被一个男生拦住表白，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
顾渊清楚地记得在那男生表白期间，自己的余光里飘过了一个蓝色的衣角。直到听到迟瑜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看到了他被别人表白了？
所以才会这么反常。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