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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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诉我，你哥的焦虑症，是不是跟我有关？”
沉哑的嗓音并不大，沙沙地落在了苏景澈的耳里，却带着莫名的震慑力，让那死捏着对方衣襟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开几分。
些许褶皱堆砌在了那黑色的教官服上，跟男人眉心的深刻着的痕迹交相辉映，衬得那脸色愈发的肃杀冷冽。
这泛凉的声线宛若一捧冷水，冻得苏景澈那被怒火烧昏了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连带着愤怒的眼睛也恢复了少许清明。
就着手上的动作，他自下而上地仰起头看向顾渊，方才还没来得及看清的面庞就这样清晰地映在了眼底——
两年没见，那张脸几乎没什么变化。
刀刻般的五官依旧深邃挺拔，却比以前长开了点，眼尾微压着，将原有的少年锋利感隐去，又沉淀着某种迫人的气势，如同一柄暗芒凛凛的尖刀，内敛却也危险。
薄唇抿得很紧，微微发白的唇角上似乎还挂着一丝血红；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可那认真执拗的眼神却直直地投落在苏景澈身上，看得他不禁一愣。
半晌，苏景澈猛然回过神来，又嗤嗤地笑了笑，他怕不是魔怔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人是在担心他哥？
怎么可能？渣男都没有心。
苏景澈冷哼一声，表示并不想回答渣男的话，于是撇着嘴撒开手，索性借着推力拉开了与顾渊之间的距离。
“我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别过头问。
表面上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却在心里不断地腹诽道，这焦虑症是跟你没关系不错，可若不是因为你，我哥他这两年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沉默寡言。
迟瑜的病另有原因。
看着对方的表情，顾渊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那一直下坠的心微微顿了顿。
他偏头看向紧闭着的病房门，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似的：“医生没出来，还不知道结果。”
“所以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景澈焦急得有些心躁，像是在质询对方，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之前医生明明说过他已经没多大问题了啊……”
“不对！我哥他该不会又受到了什么刺激吧？”他极低地咒骂一声。
尽管两人已经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闹出来的动静依旧引起了前台值班人员的注意，再加上顾渊那张祸祸人的脸和一身与医院冷白色调格格不入的黑，挑得几个小姑娘频频偏过头来看。
顾渊用余光扫了眼长廊上零星的几个医护人员，不经意似的抬手压了压帽檐，徒留一截硬朗的下颌线裸-露在外，让人看不清面容；紧接着，他出手极其迅速地将苏景澈一把薅进了旁边的空病房里。
“砰”地一声，门板合上，让本就不明朗的房间瞬间变得更暗了。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苏景澈眼前猝然一黑，只来得及低低地“靠”了一声，随即就感觉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房门。
他有些吃痛地抬起眼，正想破口大骂，可撞上顾渊那双乌漆幽暗的眼睛后，喉咙霎时像是被人狠狠地攫住了一般，让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里。
与房里的昏暗不同，廊灯明净晃眼，让人不觉天日。也是这时，苏景澈才猛然发现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然黑了下来。
目光往侧一偏，他越过顾渊的肩膀望向不远处的百叶窗，只见那厚实浓稠的乌云翻滚着堆积在天边，阴沉得几欲压城。
可眼前这人的脸色却比那灰冷冷的天还要深浓——俊朗的五官淹没在一片深郁里，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让苏景澈无端觉得那墨黑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幽幽的目光看得他背脊有些发凉。
该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直到此刻，苏景澈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武力值明显处于一个不对等的状态，要是顾渊想揍他，他压根就没有抵抗之力。
想到这儿，苏景澈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可顾渊并没有丝毫想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将人堵在角落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
“说……”冷沉的单音节震得苏景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什么？”
“你刚刚说，他该不会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吧？”顾渊把那个“又”字咬得很重，“他以前受过什么刺激？换句话说，迟瑜患上焦虑症的原因是什么？”
陡然增加的压迫感随着那一个又一个问题径直地朝苏景澈碾过去，如同千斤坠般，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前苏景澈就挺怵他哥男朋友的，那时的顾渊比现在还要沉默，待在他哥身边时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可那气场，那存在感，都强烈得不容忽视。
但此刻这人的气势似乎更盛了，丝缕戾气泄出，逼得苏景澈瞬间噤声。
缄默了半晌，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很轻：“你知道吗？”
“什么？”顾渊的心瞬间提起。
苏景澈说：“国庆放假的那天晚上，我哥他原本是想着要去你家，给你制造惊喜的。”
国庆放假那晚。
这个时间节点让顾渊的心猛然一跳，某些画面一闪而过。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询问，苏景澈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又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可你呢？！”
“那晚你在哪儿？我哥出事的时候你人在哪儿？说啊？！”
“你非但不在，甚至还直接人间蒸发！”他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始乱终弃的渣男！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不能怎么样……”
“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再动我哥一下，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我也跟你拼命！”
所有的画面、声音如同冰雹雨般，交织着纷纷砸下，脑子里乱得不行，可这种时候，顾渊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直直地看着对方，眸光凛冽得像是能看穿人的心底：“他的焦虑症发作的时候，是在跟一个女生说话，所以病发的诱因就是异性……”说到这，喑哑的嗓音顿了两秒才继续说下去，“他很抵触和异性接触，为什么？”
在那停顿的瞬间，顾渊突然想起之前并不是没有过征兆的——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那天晚上，迟瑜在言聿和许聆两个女生靠近时就曾表现出不安的情绪……
可当时的顾渊却以为迟瑜只是有些紧张而已，并没有抓住那一丝不对劲。
想到这儿，顾渊的眸光暗了暗，一个从未想过的、不可思议却又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答案隐隐浮出，让他呼吸陡然一窒。
“还跟他手上的疤有关，”联想到迟瑜提起手伤时的抵触模样，他的声音似乎又哑了几分，“……是不是？”
“……”这条理清晰的剖析听得苏景澈一愣一愣的，整个人瞬间哑火，好半天才张了张嘴，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顾渊垂着眼说，眼睫弯起的弧度间似有雨落下，“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要不是肩上的手力道大得几欲将他的肩骨捏碎，苏景澈都要被这平静的声线给骗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
苏景澈低着头倚在门板上，三言两语地就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抬起头冷冷地盯着顾渊，语气犀利得像是要将对方的心扎穿，“我哥他已经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医生说那药挺霸道的，不仅仅只是对生理，在精神方面也有很大损害，再加上受到了重大的刺激，所以他才会患上严重的焦虑性精神病……”
顾渊僵直着站在一片暗色的阴影里，一直垂在身侧的指节死死地捏着，手背上那脉络清晰的青色血管曲张虬结，无声地暴起了一个尖锐的弧度。
出柜、下药、割-腕、受到重大刺激，字字泣血……
他重重地阖了一下眼，只觉得被屏蔽了的痛感仿佛在这一瞬才从腹腔内部骤然爆发一般，剧烈得让他的心也跟着抽搐起来，口腔里残存的血腥味儿浓重而深刻。
原来真相就这么简单，却又荒诞得令人绝望。
“现在知道啦？满意了没？”苏景澈没好气道。
说完这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连骂人都提不起劲来，只是小声咕哝着：“哼，不要你现在假惺惺地关心我哥，他不需要！”
可被骂的人却异常安静。
贴着创可贴的瘦白手腕在眼前一晃而过，顾渊抿了抿唇，本就泛白的颜色顿时又惨淡了几分，他还清晰记得对方说起这个时，那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小伤的表情。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恍惚间，又想起了方才迟瑜病发时，紧紧地揪着自己衣角、生怕他离开的模样；明明那身材修长而挺拔，可蜷缩起来时却变成那么小的一团，像只失去了庇护的幼兽，只能低声地呜咽颤抖着。
顾渊垂着眼睛想，那个时候的迟瑜是不是很害怕很无助？是不是……是不是很想找个人来帮帮他？
心口被扯得生疼，又止不住地钝钝地痛了起来，顾渊忍不住反问自己，可他呢？他在迟瑜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直接消失了，想到这儿，顾渊忽然很想让苏景澈再揍自己一顿。
苏景澈哼哼唧唧地骂了一会，说得嗓子都干得冒烟了，却发现对方突然没了动静。他停下来瞥了顾渊一眼，只见那原本笔挺的肩背似乎也垮下了几分，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张了张嘴，刚刚想开口说“这就心虚得不敢反驳了？”却没想到一直安静挨骂的人突然开了口，声音嘶哑得不行。
他听见顾渊说：“我在那里。”
“什么？”苏景澈卡了一下。
顾渊的头微微垂着，压低的帽檐挡住了所有想要窥探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露出的一截下颌线异常平静，却无端让人难过起来。
又安静了片刻后，他很哑地重复道：“我当时……就在那里。”
一直看着。
这没头没尾的话不禁让苏景澈有些怔愣，想了好半天才恍然明白过来顾渊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质问。
电光火石间，他抓住了那道飞快闪过的顿悟，整个人陡然惊悚起来，失声惊叫道：“你都看到了？”
那嗓子就像是劈了叉，又尖又难听，可他这会儿都顾不上了，只是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我哥被人强迫的时候，你都看到了？”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
“你以为我哥跟那女的……”他将后面那两个字咽了回去，改成了委婉一点的说法，“……渣了你？”
顾渊很轻地“嗯”了一声。
苏景澈像是被这真相震住了一般，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俩字：“……卧槽。”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他这会只觉得有好大的一盆狗血当头淋了下来，连带着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我他妈真是……日了狗了！”
“可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不应该是在家里吗……为什么后来你又会出现在我哥房前？而且那么恰巧地就撞见了……”说到这儿，苏景澈停了下来，后面的话不用他说，顾渊肯定也明白。
是林岩。
除了他还能有谁？！
靠！原来那人不仅设计了他哥还算计了顾渊。
闻言，顾渊的眼睛眯了眯，微敛的眼睑掩住了眼底的郁色，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苏景澈跟个陀螺似的在房间里瞎转悠。
他站在窗边，透过百叶窗的间隙望过去，只觉得这天似乎变得更黑了，如浓墨般，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拎着领口透气，忽而又转过来盯着顾渊问：“所以你跟我哥……这是又在一起了？”
明明是疑问句，可他却用陈述句的语气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笃定。
顾渊闻言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苏景澈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就差没在额头上刻下“我就知道”这几个字。
没过两秒，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警惕地望着顾渊说：“你该不会是……被渣了之后想要报复我哥，然后再来一次始乱终弃吧？”
“……”
“你看啊，有谁知道自己被渣了之后还会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跟对方重新在一起……”他越说越觉得这话没毛病，一副细思极恐的模样，“这不是想要报复是什么？”
“这剧情的走向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狗血剧桥段啊！”
顾渊：“……”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