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瑞之缚》琳琅现世宝

4、第四章 司徒山庄

　　当今天下有两大姓氏。
　　这第一大姓氏，当属上官。上官乃当朝皇室，这自不必说。可是另一家，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引起争议。
　　有人会猜，应该是颜家。因为当今的皇后是颜家出身，而她的亲妹妹，颜落又嫁给了康王。颜家历来和皇室结亲，门庭富贵。
　　也有人猜是宇文氏。宇文和颜家都是当朝权倾朝野的氏族大家。出了个皇后王妃算什么？宇文家出了三代丞相，有相门之称。
　　事实上，这个家族不在长安，不在洛阳，不在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北方的氏族对于这个家族的存在并没有多大在意，因为对方从不和他们争夺权力。可是对于南方人，从来没人敢开罪这个家族。在南方人眼里，这个家族和地痞流氓没区别。
　　据说这个家族的祖先是汉江流域的悍匪，后来顺应潮流，改邪归正，在荆门丘陵上开山立派建成了司徒山庄，注入江湖正派之流。当时皇帝还赏赐了大量金银财宝给司徒山庄，引来不少效仿者，不过没有哪伙人做到司徒山庄那种地步的。
　　如今司徒山庄已经是南边最有号召力的家族。不过老庄主司徒炎年轻时候行事作风暴虐，而他的弟弟司徒诚却有一手好医术，救人无数。纪明轩曾在四艺楼戏称，要是哪天司徒炎心情不美，随手抓个崽子痛揍一翻。揍死了，很好。为南方的繁荣与和平而牺牲，家里能拿到一笔不小的丧葬费，找块风水宝地埋了就是。揍不死，也很好。司徒炎叫弟弟把人给治愈。要知道，能免费接收大神医的救治，可是很了不得的事。待身体好了，若司徒炎的心情也恢复了，那最好。在庄里安排个活给他。若是还没恢复过来，司徒炎会觉得你小子耐揍，挺对他胃口，那么接着来！
　　以前有这么句话，“北有上官帝，南有司徒痞”。不过现在没人敢这么说，人家现在是皇室认可的名门正派。二十多年前，司徒炎的长子司徒靖娶了洛阳第一药商苏园的苏小姐，女儿司徒兮嫁进了康王府。就连江陵府素有“一笑生”之称的纪老先生，也将爱女纪若颜许给了司徒炎的小儿子，司徒明。如今司徒山庄在司徒明的手下，行事作风越加端正。
　　纪明轩和上官霆渡过汉水，行了半日来到了荆门，属南郡江陵府。两人相视一笑，都有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策马登山，直奔司徒山庄。
　　而此时在司徒山庄，司徒炎正在考虑一件烦恼他很久的事。他背着手，慢慢踱步。从没觉得有事能让他纠结成这样。一不小心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沧迹园门口了。好吧，既然来了，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吧。
　　小院很清寂，记忆里总有两人长不大的孩子，在院子里吵的要命，老远就让他想冲过来揍人。好多次吵的直叫他想把自己耳膜给刺穿了。现在好了，一个跑出去玩，老半年都不见回家一次。另一个跑了几年，受到打击后回家乖乖跟着母亲学做淑女。得，都学两年了，能脱手了。
　　司徒炎站在门口，看着独坐在院中发呆的女子。小丫头已经长大了，眉目和四肢都已长开，这么精致的女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孙女。从没觉得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是这么好，可能这几年老的特别快，所以才会产生这么世俗的念头。他司徒炎什么人？不行，不是发感慨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走进院里。
　　司徒沫雪见司徒炎一脸惋惜的走进来，心中惶恐，这老爷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忙起身道：“庄主爷爷。”
　　司徒炎点了点头，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娘呢？”
　　“娘被小叔叫过去，商量荷花节的事。”二十多年前司徒炎领养了一个孩子，司徒清，如今帮司徒明打理山庄的事物。是故司徒沫雪叫他小叔。
　　司徒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想了片刻道：“今年你去吧。”
　　司徒沫雪沉默。好多年前，司徒诚带着祯哥哥去岳阳城参加荷花节，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出了好多事，庄里就再也没有去过。母亲在庄里清闲了几年，今年难得想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她岂能伤了母亲的心？抬头看向司徒炎，一瞬间觉得庄主爷爷果真是老了，大片的头发都花白了，话哽在喉咙，却挤不出来。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不是武林高手，而是一个文弱女子。司徒炎回头，看到那个女子温和的笑容。
　　纪若颜上前站到女儿身边：“爹，您来了。”
　　司徒炎嗯了一声，其实对于这个女子，他总是觉得愧疚的。此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把你女儿嫁给萧玉磬？屁，别看她一脸慈母相，听到这话肯定一记白眼翻给他看！他清了清嗓子：“听说你和清儿商量荷花节去了。”
　　纪若颜眼睛一亮，依旧保持着微笑：“是。我问他今年是否打算派人过去，他说还没定下来。”
　　“我想让雪儿去。”司徒炎道。很难得，这位老人是在用商量的语气和人说话。
　　“雪儿？”纪若颜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一直是她的烦恼。都二十出头了，却怎么都不肯嫁人，看来两年前伤的不轻。纪若颜轻叹一声，“也好。雪儿去吧。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坏的。”
　　司徒沫雪微微点头，娘，这话是对你自己说的吧？
　　院外又是一阵脚步声，直冲到门口才停下。司徒炎一眼瞪过去，若没什么大事回报，老子把你当场活埋做门槛！
　　“老爷，少夫人，少小姐，”小厮换了一口气，“小少爷回来了！上官少爷也回来了！”
　　嘎，今儿什么日子？司徒炎忍着不让自己激动起来，哦了一声，转身直接往大厅去了。
　　留下母女二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沫雪才反应过来，上前抱住母亲，伏在母亲肩上哭了起来。
　　纪若颜释怀了笑了笑，听见心里的石头落地有声。很好，总算是回来了。
　　荆门处于荆山向汉江平原过度地带，司徒山庄依附低山丘陵而建山，各个院落分错开来。纪明轩和上官霆绕过蜿蜒到山庄前门的青石台阶，直接从林间马道登上侧门，入了庄里。
　　此时司徒明已经收到消息，在大厅见过两人了。
　　待司徒炎进来的时候，纪明轩正站在司徒明身边说话，那小子还是和两年多前一样，矮那么一截。司徒炎有点郁闷了，司徒家的男子都不矮啊，怎么偏生养了这么个矮子出来？
　　纪明轩见老爷子正盯着自己看，忙把上官霆往前一推：“愣着做什么，还不拜见我们家长老大人！”
　　司徒明真想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头，笑骂他混小子，可是发现儿子已经束冠。这小子在玩疯玩了这些年，居然都不曾回家参加冠礼！看他努力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司徒明忍笑，拍拍儿子的肩膀。
　　上官霆依旧一副恭敬的样子：“外公。”
　　司徒炎这才注意到这个外孙。果然是上官家的子孙，举手投足都看出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怎么看都比司徒皓然有模样。
　　“爷爷。”纪明轩嬉笑，就当平日里和人打招呼，完全忽略自己已经几年没回家的事实。
　　司徒炎也笑了，笑的很和蔼，欣赏珍宝般的细看小孙子。果真没怎么变，眉目和嘴巴都像极了纪若颜年轻时候，唯独鼻子和下巴像司徒明，给原本女气的一张脸平添了几分刚毅。分明很满意，嘴巴里却啧啧称奇：“然儿，你这身高在我们司徒家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这么说来我还是百年之最。”纪明轩说罢转身一本正经的向司徒明道，“爹，听见没？明天我们摆两桌。”还优雅的扇起了扇子，颇有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司徒明点点头：“好主意，过会儿我找清商量下。你和霆儿先去沧迹园，好多年没回家了，她一直惦记着你们。”说着瞪了一眼纪明轩。
　　纪明轩假装没看到，和上官霆向司徒炎别过，出了大厅。
　　司徒炎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回头问司徒明：“你儿子很好。”
　　司徒明直想翻白眼，什么叫我儿子很好？不也是你孙子么？当然想归想，他没敢真翻。否则今天晚餐时候有他苦头吃。“爹，只是庄里的人普遍都高，所以你会觉得然儿矮了点。若走在街上，他也算正常的了。”
　　是么？司徒炎唔了一声，冥想着什么。
　　司徒明怎么都想不到，老爷子在思考儿自己子是不是在笑话他是井底之蛙。
　　纪明轩和上官霆走进沧迹园的时候，纪若颜已经泡好了茶，准备好点心，桌在院中的石桌前恭候他们了。
　　纪明轩毫不客气的走过去坐下，接过母亲递来的茶，茶水青绿，咪了一口，连声称赞好茶。
　　纪若颜忍笑：“是君山的银针，二爷托人送来的。”抬头看上官霆还站在一边，向他招手道，“霆儿也和舅妈生分了，你小时候……”
　　“舅妈。”上官霆忙唤道，在她对面坐下。这位小姐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别一不开心就把小时候的丑事给他抖出来。
　　纪明轩已经在吃糕点了，感慨道：“还是娘做的最好吃。”
　　纪若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好吃？”
　　“嗯。”
　　“你妹妹做的。”
　　“……”
　　“司徒皓然，你那是什么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一袭白色纱裙，在初夏的暖风里翻起衣角。
　　纪明轩抬头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女子，告诉自己一定又是因为光线的缘故，所以才会觉得她突然没有以前讨厌了。就连她这样恶狠狠的直呼他的名字，都令他感到亲切。可是他嘴上却道：“我这两天赶路，风餐露宿的感冒了，失态了。”
　　纪若颜笑笑，不再像以前那样阻止儿子。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想纠正儿子的想法完全是徒劳。
　　司徒沫雪也不像以前那样爆发他，放下一盘切好的冰镇西瓜，也围坐上去。“霆，你怎么把他给弄回来了？”
　　“我哪劝的了他，是他自己跟着来的。”上官霆苦笑。这倒也是事实，其实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纪明轩这是为什么。
　　“我想也是。”
　　上官霆笑笑，恍惚间觉得这对兄妹其实很像。
　　这天晚上，纪若颜亲自下厨，给久别的一家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纪明轩不再和沫雪抢食，倒和司徒清谈起了他在洛阳的生意，还汇报说赚了不少钱。司徒清本来就年轻，和这个小侄子从头谈到尾，还夸他有头脑。司徒炎和司徒明对赚钱没兴趣，前者喜欢人家乖乖送钱上来，后者把财务交给司徒清管理。于是司徒明和上官霆聊起了康王府的事。说到允儿的时候，上官霆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遇到不想回答或者应对不了的问题，就会沉默。纪明轩继续笑着和司徒清说扩建四艺楼的事，眼睛却不时瞥向上官霆。
　　纪若颜突然想起荷花节的事，提议叫两个孩子陪沫雪一起去。谁知刚说完，纪明轩一句“不行”，上官霆一句“不妥”，生生拒绝了。说罢两人各自吃菜，不理对方。俨然主事的家长般，话是丢出去了，执不执行，你自己看着办。
　　司徒炎笑。两人这么默契，有鬼。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他们陪我去。”沫雪不满道。两年来她已经努力表现的像个大人了，可偏偏母亲眼里她永远是孩子。
　　“有什么不行？以前不要你们乱跑，你们到处乱闯，现在叫你们出去玩，倒是推三阻四了？”纪若颜笑，她是越来越不懂这帮孩子了。
　　“我好像在庄里养老多年了，都快成井底之蛙了。”司徒炎看了眼司徒明，看的司徒明心里毛毛的，再转向孙女微笑道，“雪儿，要不我陪你去？”
　　司徒沫雪忍住尖叫不要的冲动，勉强的微笑道：“爷爷想出庄走走，沫雪自当奉陪。”
　　纪明轩的一声轻咳，提醒了司徒炎：“啊，算了，年轻的事，我还是不参与了。然儿，你和霆陪你妹妹去吧。小丫头生的美，难保不成为什么人的目标。”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令所有人都汗了一把，只有点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