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丧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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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身体一直大好，不显衰老的太皇太后不同，同样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还没到花甲之年，就逐渐显现出了身体的衰竭。当她逐渐感到大限将至的时候，对于萧景琤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小孙女，显得更加严厉，也更加依赖。
比如太后娘娘每日必传她相伴，与她杀一局棋，不论太后当时精神如何，都是局局厉辣，分毫不让。其实此时的萧景琤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温软好拿捏了，与皇帝陛下下棋常常也能拼个势均力敌，但仍然难在仿佛在消耗生命下棋的太后娘娘手中讨好。
很多人都觉得年轻时有着铁血手腕的太后娘娘，还是被这种看着自己逐渐衰弱的痛苦所击倒了，格外的渴求晚辈们的陪伴。
十四岁的萧景琤最初或许也如此认为，直到有一日，她的皇祖母终于没有办法勉力支撑，把她叫到塌前。
她说她已经尽力替他照看他的江山了，她可能要走了，再不走他就要认不出她了。
然后递给她了一块已经金漆剥落的玉牌，上面的字依稀可见，是大梁开国皇后的身份腰牌，只是没人知道，她这位祖奶奶的势力和权威没有随着身逝而入葬，而是一代一代的传给了大梁的皇后、太后们。
她告诉了她很多事情，关于她，关于这块玉牌，还有关于莅阳。
她要她照顾莅阳和景睿。那一杯情丝绕，断了莅阳对母后的亲和信，却没断了她的痛和愧。没有人知道，等着一位未婚有孕的公主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只要她做了刽子手，莅阳的头上就不再有悬而未决的剑。
她要她替她守着萧氏的河山，辅佐兄长上位，然后替它找一位好主人。此令本应该给皇后，但皇后善妒无子，恐所托非人；无嫡立长，景禹就很好，但宸妃太过单纯，恐不能物尽其用。
最后她摸了摸她的脸，这位权倾一时的贵妃娘娘、索居深宫的太后娘娘说，小琤，皇祖母没办法给你梳头加笄了。
听说太后大限已近的后妃们纷纷赶来，跪倒在太后床前合十祈福。赶到的宸妃将愣愣的跪在殿中的她紧紧抱在怀里，她只觉得眼睑发热、脸颊微冷，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哭了。
关于这位太后娘娘，外界有很多传闻。
传言她年轻时艳冠后宫，深受先帝的宠爱和信任；传言她挑剔苛刻，对梁帝的宫妃们都不满意，多有训斥责罚；传言她心机深沉，处处筹谋，把儿女婚姻当作稳固朝局之法，因而梁帝和莅阳长公主与她也不亲近，晚景凄凉，只有晋阳长公主愿意时常进宫来与她作陪；传言她最得意的儿女就是这位温柔贤淑的晋阳长公主。
恐怕没有人知道，她在最后的时候，惦念着的，是她那个已经多年不亲近的小女儿。不会有人再知道，当初景睿的血与他的四位高堂均能相融，其实是这位太后的手笔，因为真实的情况是，这个不知父母的小婴儿的血，只能与莅阳长公主相融。
也恐怕没有人相信，她此生最后一句话，念着的是曾经与孙女的一句戏言。
对于太后将她带走亲自抚养导致她们母女分离，教养她的严厉苛刻，小时候的景琤并非没有怨过，尤其是两三年前刚刚出生的妹妹景宁，明明生母当时只在嫔位，却能跟着母亲娇惯着养大。
而对于太后从小栽培她的苦心和恩情，抚养她的慈爱和亲近，后来的萧景琤也从没有忘过。当时的她只想问一问，皇祖母待她的好，是因为对她亲生孙女的慈，还是因为对莅阳姑母的愧？想问一问，她这些年来费劲心力的培养她，究竟是对她的望孙成凤，是为她对兄长前路的护佑，还是为日后相托凤令的铺垫？还想问一问，她将如此重权如此重担，交给一个未及笄的弱质公主，可有想过她心头的如山重担和前路的艰险重重？
只是她已经回答不了了。
即便能回答，又有谁的情感和选择，是全然单纯可辨的呢？
三日禁食和三十日的素食服丧，萧景琤生时便体弱，到后来几乎是昏昏沉沉。
在太后尸身将要葬入皇陵时，萧景琤紧握着手中的玉牌，到底还是没有去自请前去守灵。
并不是说大梁的太后崩逝需要一位公主去皇陵守灵，只是她守孝时的哀毁骨立，众人都看在眼中，感到惊讶罢了。
后来也有人问过她，只是不记得问的是她为何不自请守灵，还是问的太后临终同她说了什么。
她只回答说，皇祖母留下一些交代，我要去完成。
这一句话，把十四岁的萧景琤，分隔成了两个人。
此刻，宁国侯府，湖中亭。
一只箭破空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箭雨。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丧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