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徽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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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琤到苏宅的时候，苏宅门前很是热闹。
前日在穆府听闻苏先生病了，闭门谢客了两日，便想起当日在城外相见时，就见他有些病态。
萧景琤被霓凰引导着回忆了一番自己从小到大的战绩：六岁气哭清源郡主家的二女儿，七岁骂哭钱王世子......就在前不久太子誉王两个估计也气的不轻，差点在朝堂上翻脸，其他无名之辈更是不计其数。
这么一想，这位苏先生梅宗主该不是被我几句话给气病的吧？
萧景琤当下脸色一变，她向来知道怎么用语言伤人，但从来不无事生非，也不恃强凌弱。年幼的时候，都是跟那些仗着自己年长的孩子斗法，如今也只对权势地位比她高的人找不痛快。
苏先生一介江湖人士，自己还与他为难，萧景琤少见的愧疚了一盏茶的时间，就那一盏茶的功夫，写好了拜帖派人去递了苏宅，于是才有了今日上门看望的事。
不过拜帖已递，苏宅也回了信，萧景琤就算是反悔也没有用。
苏宅门口，家丁府兵还在往院中搬运礼箱，箱子打开，都是些机关玩具。送礼的人见礼物终于被收下，就行礼离开，与平阳将将在门前相遇。
“参见公主殿下。”送礼队的为首之人看见便向她行礼。
萧景琤一向不大爱把身份腰牌挂在身上，今天上门拜访，穿的也不是公主的礼服，被认出来还有些意外，问道：“你们是？”
那人便回：“小人是誉王殿下府上的管事。”
毕竟是王兄府上的人，萧景琤就略寒暄了两句，装模做样的表达了一下对兄长的尊敬和年关之际不便上门打扰的遗憾，才叫侍女上门请门童通传。
门童知道了她公主的身份，自然不能叫她在门外等，将她请至庭中，等待主人家的通报迎接。
庭中，刚刚收下的那一箱玩具还在地上放着。
旁边一个很精神的劲装少年正蹲在一旁，皱着眉摆弄着其中一样。
飞流正在苦恼，这个小木雕说是能自己走动的，但却不知为什么怎么摆弄也不见动弹。
要是去问别人，被黎纲甄平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被嘲笑，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应该是路上颠簸，机关错位了，我帮你看看如何？”女子也蹲下来，看着他浅笑。
飞流懵懂的把手中的木雕玩具放到她的手里。虽然她眼中的情绪有些看不分明，但能感觉到她的温和好意。
萧景琤摆弄了几下，那个木雕鸭子突然摇头摆尾的动了起来，飞流看到玩具终于起了作用，虽然脸色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眉眼舒展，能看得出很是高兴。
黎纲远远看到平阳公主和飞流站在一处，还来不及阻止，就看到萧景琤抚上了他的头发，吓得差点闭上了眼，只希望飞流手下有点分寸。
让黎纲惊讶的是，飞流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而是任这位公主殿下把手放在自己头上，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拿过在萧景琤手中扭动的木头鸭子径自飞走了。
黎纲上前行礼告罪：“公主殿下，飞流一向不喜与人接触，并非是要冒犯。”
萧景琤平和一笑，站了起来，眼中露出些许怀念：“无事，我的侄子，跟飞流应该差不多大了。”
萧景琤没有点透，但黎纲莫名觉得，平阳公主不仅不像传言所说，完全抛弃了自己的母族出身，反而可能还对此格外关心关照。
而且外间传说与她不和的靖王，得知庭生的身世的缘由，或许就跟眼前之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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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琤进来的时候，梅长苏还在塌上，只是看起来精神比前日相见好了许多。
寒暄过后，一时沉默。
两人不熟，说是相识都有些牵强，萧景琤此行本就只是来探望病人，属于探病的话，寒暄之中就说的差不多了，但就这样离去恐怕显得无礼。
萧景琤又有些后悔的情绪，平日里她最是能说会道，但一来对梅长苏并不了解，二来本就觉得梅长苏被自己吓得不轻，恐怕自己又出言无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病人来想办法打开话题，便往房间里看去。
只见一旁的桌上摆放着一把伏羲琴，黑漆丝弦，漆面断纹是蛇腹冰裂断，十分漂亮，此琴少说也有百年。
当下便脱口而出：“好琴，没想到先生也是好琴之人。”
梅长苏一笑：“公主面前不敢言好琴，只是偶尔也会赏玩雅乐，不过近日旧疾复萌，指间无力，想要弹琴，也只是有心无力。”
“先生想弹哪首曲目，说不定景琤正好会。”萧景琤看着这把杉木古琴，有些蠢蠢欲动。
“前日有江湖上的朋友寻到《广陵散》竹简残本，知道苏某爱乐，便差人送来，不过入冬以来我就没什么精神，还未曾拿出来研究。”
萧景琤想起传说《广陵散》听之使人心情激愤哀伤，梅长苏一看就是久病之人，恐怕并不适宜此曲，便劝道：“《广陵散》失传已久，苏先生能获残本，实在难得。不过传闻其曲慷慨悲壮，实则是飞蛾扑火，也有目光狭隘之嫌，实非我道。”
《广陵散》是传说中失传的名曲，从来很受后世向往追捧，听她这样说，梅长苏倒被提起了些兴致：“那殿下以为如何方才称得上是真英雄、大丈夫？”
“‘今日往而不反者，竖子也！’有赴险的觉悟为勇，有万全之把握为谋。有勇无谋是莽而坏事，有谋无勇或退而不成。”
“殿下好见解。”有了前车之鉴，梅长苏总觉得萧景琤话中有别的深意，一边琢磨着，一边敷衍答道。
“我观先生面色，像是郁结在心，日夜忧思，深思不宁。景琤有一曲，或有效用，不知先生可愿意借此琴让我弹奏一曲。”
梅长苏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萧景琤是见琴眼馋：“早听闻平阳殿下琴艺，苏某能闻一曲已是大幸，殿下请自便。”
萧景琤告一声罪，轻轻将琴抬起，翻过琴面，看到背面用篆书刻了“悬泉”二字，想必是琴名，才将琴重新放下，开始弹奏。
萧景琤所修是文人琴，要说琴曲有多悦耳好听，实在违心，只是一曲《普庵咒》，琴音无喜无怒，中正平和以至似乎无物，清淡无为恍若停驻。
梅长苏靠在塌上，只觉得神台清明，杂念渐除，又感觉一股子的疲惫逐渐翻上，昏昏沉沉几欲安眠。
一曲罢，梅长苏方才睁眼，赞道：“殿下处在富贵权势中心，仍能有如此心境，苏某佩服。”
“苏先生竟听的出来？”萧景琤微讶，“受其所惠，承其所害而已，也算不得什么超脱的心境。”
“《普庵咒》是佛家曲，空灵清净，但殿下之曲中，不乏坚忍之意。”梅长苏微微摇头，“恐怕太子和誉王都只知道受其惠，靖王殿下也只是能承其责，而皇帝陛下则不得不受其害。如今的萧氏皇族中，能有如殿下这般觉悟的，恐怕......也只有殿下一人而已。”
她的友人中，欣赏她的才情，惋惜她的身世的也不少；万千世人中，对她评价不高者则更多。实则这两者都不能懂得她的坚持和难处。
霓凰是明白的，不过不能理解，只能劝慰；梅长苏看来也知道了，只是不知能理解到什么地步。
她萧景琤之所以为萧景琤，而非其他的什么人，皆是拜出身所赐，这是受其所惠；而她再不屑于两位兄长的才情和德行，厌恶他们的所做所为，终究也是与他们划不清界限的，无论是为了萧氏一族，还是她自己，都要去牵制他们的不德之举，甚至是设法还下他们欠下的债，这便是承其所害。
不过既然是她自己的信念，她也不觉得有多么好，也不觉得有多么坏，只是她萧景琤此人就是如此而已，即便觉得好，也无人可炫耀；即便觉得坏，恐怕也改变不了，只能认了这一种劳苦操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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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景睿几个年轻人从虎丘泡完温泉，听说梅长苏病了又来探病，正说到过年的事。
被问及过年想要请谁来苏宅，继庭生、蒙挚之后，飞流又蹦出来一个名字：“苏姐姐。”
豫津和景睿面面相觑，不知道飞流说的又是谁。
“飞流，要叫殿下。”梅长苏故意板起脸，但语气和脸色其实也并没有冒犯这位的殿下尴尬或惶恐，虽然只是平常的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亲昵熟捻的感觉。
“苏姐姐。”
梅长苏见一时纠正不来，无奈地向他们解释道：“之前跟平阳殿下有一面之缘，前些日子殿下听说我病了，来探过一次病。”
“飞流为什么管平阳姐姐叫苏姐姐呀？”
“苏哥哥。像。”飞流还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几个年轻人打量了一圈梅长苏正无奈浅笑的模样，想起那位姐姐从前一副温和笑面、口中杀人无形的风姿，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梅长苏心中好笑的略过他们的反应，往窗外看了看天色。
飞流觉得像，是哪里像呢？是同样淡然浅笑的面下，藏着相似的痛苦和愤懑？还是在一个多疑虚伪的主君身边，韬光养晦、曲意迎合的背后，相似的目的和原因？
林殊是在成为梅长苏之后，才逐渐懂得了平阳的聪明和深意，那是曾经一路顺风顺水、直来直往的林殊所不能明白的，但是只怕当初的她也没有猜到，最终的惨烈。
待客人走后，梅长苏向黎纲吩咐道：“景琤那边再去查一查。”
黎纲微讶：“公主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地方我还没有想到。但我总觉得，对于朝中的局势，她恐怕并不像我们以为的，一直在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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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训宫，佛堂。
“户部的沈追已经查到私炮房了。”
“好，私炮房那边要盯紧一点，太子和誉王都要防好了。还有什么事吗？”
“私炮房那边的暗桩发现，似乎有人以私炮房为幌子，偷运了一批火药进京，假意屯在了私炮房附近，今日却消失了。”
“消失......既然断了线索，顺着追下去估计也查不出来了。最近人流混杂的地方，与常不同的事情都多安排点人，火.药的目的地，总无怪乎是这些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徽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