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拆封》一口焦糖

2、目光

　　林奕畅坚持表面乖宝宝背地小混蛋的样子转眼间已经快三年了，期间耳闻目睹他一举一动，并为他打掩护的只有他的发小周琦。

　　两人虽不在一个学校，但周琦晚上跑出去和漂亮姐姐谈恋爱，林奕畅晚上跑出去玩，两人为彼此“两肋插刀”着就这么一路走过来。

　　用周琦的话来说，林奕畅的脑袋就是一个当两个用，一个用来学习，一个用来玩，就像二人转演员手里的两个手绢，每一个都能转出花儿来。

　　林奕畅自小耍“手绢”耍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十七年来就没垮过，直到今晚。

　　直到今晚！

　　今晚自己的人设在向澄面前垮的一塌糊涂，如果他向妈妈告了状，那林奕畅可真得是猜不到自己的下场。

　　林奕畅的妈妈虽然将他视如珍宝，但奈何钻石金子啥都不怕，林妈妈火起来可是堪比三昧真火，丝毫不会心疼宝贝林奕畅。
　　这也是林奕畅在人前一直保持乖巧的原因之一。

　　正叛逆的年纪，人前乖巧，就免不了心里憋着点邪火，一定要在人后发出来。

　　林奕畅知道，他妈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儿子还有毒舌骗人、四处豪横的一副捣蛋模样。

　　秋夜的凉意透过纱窗渗进屋里，林奕畅趿着拖鞋关上窗户，天凉凉的，他心里慌慌的。

　　林奕畅打开手机给周琦发了条消息。

　　林奕畅：琦子，我玩垮了。
　　周琦知道林奕畅最近跟又一个小混混结了梁子，就问：咋垮了？今晚没躲开黄毛老大哥？
　　林奕畅：……
　　林奕畅：你没猜错。但这不算啥，不过就是动动拳头让他出个气的事儿。

　　林奕畅叹了口气，就把今晚发生的事发了个语音，悉数告诉了周琦。

　　林奕畅：哥们这次玩大了。

　　林奕畅看着对话框上“正在输入……”时现时收，摸了摸额头，又发了句语音过去：“行了，你也别想安慰我的话了，这老师答应我不跟我妈告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兄弟我绝对是盯上他了。”

　　周琦回了他几个“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猫咪表情包，然后说：你咋盯啊，这么大一个活人？

　　林奕畅躺在床上，关掉灯，语气很无奈地回他：“我现在想想，就算他和我妈说了，我妈也不一定会相信他啊。就我这日常树立的高大形象，我妈不可能怀疑我。至于他，我还能怎么着啊？自己惹的麻烦，当然得自己处理啊，首要的事情就是要打入敌人内部。”

　　周琦：什么意思，你不会要“摧眉折腰事权贵”去贿赂他吧？
　　林奕畅：哎，多套套近乎吧，先垂死挣扎着，其他就看命吧。

　　林奕畅心头漫起一股子心酸感，这顺风顺水的十七年，突然一道浪打在他头上，整得他猝手不及。

　　夜里，林奕畅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向澄的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罢辽，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重重吐出口气，然后又把自己的脑袋砸向枕头上。
　　不料，“Duang”地一声闷响，他的后脑勺撞上了床头。

　　林奕畅嘶了一口气，耳朵尖气得滴红，眼睛疼得蓄起来湿漉漉的泪，最后撇着嘴慢吞吞地缩到了被子里。

　　他这样子的确像一个什么创伤都受不了的小绵羊。

　　——

　　市一中采取的是一学期一次按成绩分班的制度，高三A班是学霸成堆，霸王想升仙的班级，而林奕畅就是班里唯一一位神仙。

　　林奕畅虽然达到了保送资格，但敲定保送名额的日子还没到，所以并不能彻底不上课。

　　这位神仙始终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不仅用自己的精神将学习的圣光普照在整个年级，还能用皮相涤洗人的心灵。

　　活泼的女同学们走过A班时，总是要用虔诚的眼神拜一拜这尊高冷的神仙，A班的女孩子们虽不至于这么夸张，但在她们眼里，林奕畅寡言少语的脾性始终让他身上笼着一层神秘感。

　　至于男孩子呢，A班刚组织起来时，他们总觉得林奕畅很装，所以纷纷对他有有些孤立。

　　后来，他们发现，不是他们孤立了林奕畅，而是林奕畅孤立了他们。大家都是学霸，林奕畅的成绩却总能稳稳地甩开第二名十好几分，甚至二十多分。

　　有几个人给林奕畅找事时，林奕畅总是睁着一双澄澈无害的鹿眼默默的看着他们，然后毫不做声。渐渐地，A班作业像小山似地堆起来，总有一些同学写了这个，赶不上那个，林奕畅总会像神仙显灵似的，把自己的作业贡献给大家。

　　一两年相处下来，大家发现，他虽然话少，但却以自己的方式融入到了大家之间。

　　这样学习好，养眼，脾气也好的人，有人会嫉妒，但却没有人不喜欢。

　　下午倒数第二节自习。

　　一中的上课下课铃和隔壁附小是一样的，待一段儿歌似的闹铃放完之后，林奕畅兴味阑珊地刷完一张卷子，然后挺了挺后背揉揉脖颈。
　　他的发梢扫过白皙纤长的手指，衬得手如瓷一般。

　　“畅哥，今天作业最后一道大题我不会做，能看看你的思路吗？”林奕畅后桌李雨欣戳了戳他的后背，男孩的白色校服雪白干净，连背脊都透着青春的气息。

　　李雨欣是个很开朗的姑娘，一直明目张胆的喜欢林奕畅，看着他的眼神都很直接地写着“喜欢”和“想要”。

　　与此同时，与他隔了一个走廊的语文课代表张艺馨也转过身来，对他说：“林奕畅，我能看看你的作文吗？昨天发的那张卷子。”

　　林奕畅不动声色地先看了看后桌，又看了看语文课代表，最后从抽屉里拿出将语文卷子递给课代表。

　　紧接着，他将昨晚数学作业塞给了自己同桌，同桌张子凡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懵地眯着眼睛桌子上爬起来。

　　林奕畅对后桌李雨欣说：“不好意思，子凡上课前先找我要过了。”

　　话音落下，李雨欣讪讪地点了点头，只好作罢。
　　语文课代表张艺馨嘴角则勾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瞥了一眼李雨欣然后转身过去。

　　这样的戏码已经不止上演过一次了。

　　语文课代表张艺馨和林奕畅后桌李雨欣原本是一对好朋友，一起上下学吃午饭的那种。
　　一个内敛沉稳，一个开朗热情，然而两人很狗血地一起喜欢着林奕畅。

　　林奕畅知道这件事，但他沉默寡言的人设使他很自然地不必作任何回应。

　　两人送的小礼物和情书，都与其他人送的一起被林奕畅毫不留情地上交给了班主任。

　　起初班主任还会顺着人名找回去敲点敲点，后来林奕畅隔一段日子送过来一堆，她也就懒得管了。

　　不过，这两人就跟打比赛似，一直坚持与林奕畅套近乎。

　　林奕畅虽不收任何物质层面的示好，但还是也礼貌性地接受她们的嘘寒问暖。

　　不过，他心里的作恶因子常常促使他每次只回应一个人。

　　他常常让一个顺意，一个人受挫，林奕畅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使两个女孩子的友情逐渐破裂。

　　有一个小恶魔住在他天使般的身体里，并且住得心安理得。

　　预备铃还没响，学委就冲进来嚷嚷了一句：“战友们战友们，醒醒醒醒，下届课老班占了，要讲上午留的今天的数学作业。”

　　班里同学瞬间炸了窝。

　　班主任姓刘，是位数学老师，她殷切希望所有人能将数学放在心尖尖上好好疼着，万事以数学为先。

　　刘老师总是自以为理所当然地，爱用特权占自习，并且向来打得大家猝不及防。

　　大家将她的做法称为“数学老师的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林奕畅和张子凡的两个前桌立刻转过身来：“快快快，畅哥，我上节课自习做的物理和英语！数学一点没动！”
　　“我也我也，快快快，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林奕畅优哉游哉地支着下巴看了一眼同桌张子凡，张子凡刚听到学委的话清醒过来，正趴在桌兜里奋笔疾书。

　　两个前桌轰隆隆带倒凳子，蹲到张子凡旁边，三人眼口爪合作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自救。

　　一屋子学霸跟打仗似的上完最后一节课，一部分背着沉甸甸的六张卷子放了学，另一部分留在教室上晚自习。

　　A班学霸多，奇葩也多，有的人就是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学习，有的人就很正常，有的人要在晚上去上竞赛课，所以一直以来自由度也比较大，留不留校上晚自习是自愿的，他们直到高三下学期才会固定一起留校上晚自习。

　　林奕畅回到家已经快七点了，他推开门，屋子里脚步声依旧零零碎碎，张姨吆喝了一句;“小畅回来啦？”

　　弟弟林奕扬在桌子前吃着饭，也远远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哥。”

　　林奕畅应了一声，然后慢悠悠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张阿姨端着碗喝了一口粥，一脸慈祥地看着走过来的林奕畅，视线瞧见他的嘴角皱了皱眉：“小畅，你的嘴怎么了？怎么贴了个创可贴？”

　　兄弟两人的早饭都是自己搞定，张阿姨在八点多来上班，所以早上并没有见到林奕畅的伤。
　　“哎？对啊，哥你的嘴怎么了？”弟弟林奕扬也是一愣，紧跟着又问了一边。他上课比林奕畅晚，通畅林奕畅出门时才洗漱完毕，所以早上也没看到。

　　林奕畅坐到饭桌上，先胡诌了个谎回答了两人的问题，然后才拿起筷子吃饭：“没什么事，在学校开易拉罐喝可乐被划伤了。”

　　张阿姨立刻坐起来要查看林奕畅的伤势，林奕畅礼貌地拒绝道：“没事的阿姨，我去医务室上的药。”

　　说了这，张阿姨才坐回去。

　　三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吃着晚饭，粥在灯光下莹莹发亮，撒上点黑芝麻盐，很是香。
　　林奕畅刚把一勺粥送进肚中，门铃忽然响起。

　　林奕畅的耳朵瞬间动了动，跟小狗竖起耳朵似的。

　　林奕扬哒哒哒踩着拖鞋跑过去开门，门锁咔地响了一声，门外风声与树叶沙沙声先跑进屋里来，随即，林奕扬就很有礼貌地喊了句：“向老师，晚上好。”

　　向澄应了一声，然后微微笑着进了屋子，顺手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林奕扬并道了谢。

　　门口那两人说话时，林奕畅忍不住瞧了向澄一眼，果然，还是一身熟悉的黑卫衣灰裤子。

　　向澄似乎是察觉到林奕畅的目光，便直接看过来。

　　林奕畅则立即将眼神收回，继续闷头喝粥。

　　向澄开口问候饭桌上的一长一少两人，林奕畅便微微垂着眸子，乖顺的应了一声。

　　随后，弟弟林奕扬就跑回饭桌迅速把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然后和向澄上了楼。

　　向澄的脚步声要比林奕扬舒缓的多，林奕畅听着他们上楼的脚步，昨晚的事情又慌慌的拥在他心头，便觉得口中香喷喷的粥索然无味，转头瞧了一眼向澄。

　　向澄像是早就料到似的，蓦得转过头来迎上林奕畅的目光，坦坦荡荡，清明澄澈。

　　“咳咳咳——”

　　林奕畅做贼心虚地呛了一口粥。

　　“呦，慢点吃啊，乖乖，锅里还有呢，没人抢啊。”

　　林奕畅低下头继续埋头喝粥，带着香味的热气氤氲在少年脸上，给他的脸微微熏了一层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