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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   束婉醒来的时,已经七天之后。她眼珠子刚一动,就似乎有人发现了。叽叽喳喳一顿骚乱,随后便听到有人看门出去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棂正好照在了她的脸上,空中荡着浮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她看着窗幔发了会呆,脑海中那些晕倒之前的记忆忽然如同泄洪了一般,全部喷涌而来。

      眼泪毫无征兆的就往外冒,只觉得心酸的像是被人拧在手里。

      九斩激动的跳着脚,连声问道:“王妃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已经差人去通知王爷了!肚子饿不饿······”

      束婉的眼眸转了转,答非所问的说道:“他们,都死了,对吗?”素月、南荣、任然、他们都为了自己而死了。最该死的不应该是自己吗?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个世上呢?

      九斩本还聒噪的声音,顿时一噎。惊喜欢跃的眼眸暗淡下去,最后化成一股无声的叹息。

      束婉不再言语,盯着窗幔继续发呆。
      就连傅溱进来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都当没有听到。傅溱刚开始也如九斩一样激动,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好似无知觉一样。烦了便将头转向窗内,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傅溱知道,她心中有恨。
      他劝慰自己,等到她气消了。他们还能回到过去!
      他们两个兜兜转转,经历过那么多的大起大落,最后还是相遇了。即使是孽缘,他们也是上天注定。只要她能活着,他一定会挽回她的心。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傅溱每天都来。最后,甚至搬到了束婉的房中。他们同塌而眠,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她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跟他说过一个字。
      从春天的柳树成荫,到夏天的流出潺潺,再到秋日的满城红叶,再到冬日的大雪漫漫。

      一年的时间对很多人来说,好似弹指一挥间。却对束婉来说,是一种煎熬,她想自己一死了之的。可是,当她举起短刀时,只觉得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在五脏六腑中穿梭,她疼的几乎昏厥过去。
      她忽想起,身上的蛊虫还未解。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若是就这样死了,那不是太便宜自己了。她就该受此煎熬,然后肠穿肚烂,最后万般痛苦的离开。如此,便也算是罪有应得。

      她身边的人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却都将最后生还的希望给了自己。可是,这样满怀愧疚的活着,对她而言,生不如死。

      傅溱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高傲英气,皇帝的病在也软禁了太后之后,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对于傅溱,皇帝又爱又恨,可他毕竟是功臣,又是大周将士心中的主心骨,更是震慑南疆的神将。
      皇帝想要处置他,却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处置他。只要明里暗里的在上朝时羞辱傅溱,傅溱也只是云淡风轻的淡然一笑。时间久了,皇帝的气过了,也只是将傅溱冷落下来。

      这天皇帝独子召见傅溱,一番肺腑之后,说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三弟,朕知你为大周鞠躬尽瘁,半生心血,拼死沙场都是为了大周百姓”皇帝正慷慨激昂的说了个开头,却听见傅溱不咸不淡的说道。
      “皇上有话,可之言,臣定不辱使命!”傅溱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

      皇上一噎,面容有些灿灿道:“南疆边境最近动荡”话未说完,便又被傅溱接了过去。
      傅溱道:“臣即日便领兵出征,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告退”他说完,可敬首礼的拱手一礼,退后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皇帝砸舌,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傅溱前脚刚踏入王府,就见窦兜一脸焦急的跑出来,跪在了傅溱面前,额头上满是汗珠。
      傅溱没了刚才面见皇帝时的坦然,面上融了惊慌道:“何时?”

      窦兜道:“王爷,王妃···王妃不见了?”
      傅溱一把握住窦兜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高了两分,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你再说一遍。”他明明已经听清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却在窦兜刚要开口的时候,将他扔回到了地上。
      马夫见状,离开将套在马上的绳索解开。傅溱回头,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扬长而出。

      窦兜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爬过了门栏,冲里面的人招手道:“快···快跟上···”

      天地倏然阴沉,大朵的乌云聚集在苍穹之中。好似被泼了墨汁一般,一道惊雷平地而起,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顺着蜿蜒的电光,没有目标的劈下来。远处的景色,被闪电照的一瞬间通明,忽亮忽暗。
      转眼间,倾盆大雨,如同被人从天空中泼下来一样。视线都变得模糊!

      傅溱赶到仡苗族的时候,见束婉正坐在一片废墟之前发着呆。身上被雨水淋湿,头发贴在脸颊上,一张脸苍白的像纸,唇尖一点血色也无。

      见到束婉的那一霎那,傅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但很快,有提到了嗓子眼。他走近她,一年来,她终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她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一个人都不放过,她刚一踏入仡苗族的周围,就发现禁制已解,远处曾经香烟寥寥的屋舍变成了一片废墟,大火将屋子几乎烧的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只剩下被烧得焦黑的房梁,空气中还隐约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傅溱无言,只是缓缓低着头。他无法回答她!

      她自嘲般的笑,对他的狠深入到骨髓之中:“傅溱,当年,我真不该救你。”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话,若是她知道有今日,她宁可窝在那村子里当一辈子灾星。
      傅溱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回答她。

      她抬起眼,用极度怨毒的目光看着他。对于傅溱来说,这比任何事情都要让他跟痛。

      束婉忽然站起身,屈指做爪,朝着傅溱心口的方向挖过去。
      他未闪躲,任凭她扑过来。他本以为她会抓狂,然而却没有。她落在他胸口的手,顿了顿,颓废的像是被人抽空了筋骨,只是无奈又悲戚的问他:“傅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溱无言,他的痛比她又少得了几分。他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她满眼泪痕,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随后束婉的身子沉沉的倒在了傅溱的怀里,他惊慌到几乎破音的喊着她的名字。

      束婉高烧了好多天,傅溱去南疆的行程已经迫在眉睫。皇帝连下了三道诏书,最后更是下了死命令,若是再不起程,便将整个王府就地正法。
      御林军围了三王府三天,傅溱迫于压力,最后在束婉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带着十万将士离开了京都,前往南疆。

      束婉醒来,已经是半月之后。
      窦兜跟他说明了情况,她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似乎,根本不在乎。

      药一碗一碗的煎,她一碗碗的倒。
      傅溱总是每隔几天便会寄来一封家书,她却从来都不打开。只是命人收到一个匣子之中,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经常刚醒来,又觉得困。

      再一次昏倒之后,窦兜求了傅柏烨才带了太医来。
      傅柏烨如今已经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就算太医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却还是不敢违抗命令。他搭着束婉的脉搏,故作深沉的缕了缕白了的胡子,又翻了翻束婉的眼皮,沉思了许久,才道:“三王妃,这是喜脉。”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震。
      尤其是窦兜的脸上,已经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他踱着步子,一会笑,一会哭。一会冲着门外磕头,一会冲着太医磕头,连声说道:“老天爷真是开眼了,真是开眼了!”

      太医沉默了一会,一低头忽然看见束婉睁开了眼睛。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好一会才捋了捋胡子,冷静下里。晕了的人,忽然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就好比大晚上在一个人在路上走,忽然看见一个人在填上飘一般。

      束婉如今已经消瘦的如同一张纸片,一张小脸上,那双眼睛闲的十分的大。再加上眼中布满了血丝,咋一看确实有点可怖。

      “身孕?”束婉开口问道,声音干涩发虚。
      太医点了点头,十分笃定的说道:“是!已四月有余,不过~”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三王妃如今气虚血弱,而且这脉搏着实奇怪,高低急缓,没有章法。属老夫直言,王妃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行医数十年也只是听闻,便断了那念头。
      “只是王妃身体太过于虚弱,怕是着孩子也难保得住。”太医直言不讳道:“不过王妃也大可不必担心,老夫必要使出生平所学,尽力抱住大人与孩子。”

      束婉死气沉沉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亮光,只道了声:“多谢。”她居然有了孩子,她抬手抚摸过自己的肚子,许久都未挑起过的嘴角,竟然都忘记了如何笑。

      整个屋子中的人,都振奋起来。太医在千呼万拥的感谢中,被送了出去。

      束婉叫来窦兜:“这件事情,不要让王爷知道。”
      窦兜笑到流泪的脸上,忽然一顿,脱口而出:“为何?”

      束婉只是淡淡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窦兜愣了愣,一个大男人居然哭的梨花带雨一般。点着头,嘴里嘟囔着说道:“王爷终于守的云爱见月明了!”随后,开开心心的盯着人熬药去了。

      束婉看着窦兜离开的背影,慢慢的放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自己的身子,她是知道的。如今早已经油尽灯枯,这个孩子来的真的不是时候。可是她却很想将孩子生下来,毕竟,那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心里有的记挂,哪些恨意便被冲淡了许多。她每天喝着最苦的药,只要他们说对孩子好,无论是什么,她都往嘴里塞。
      傅溱寄回来的书信,她依旧不曾看过。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傅溱却不是。

      天气越发的寒冷,束婉睡着的时候总是比醒来更多。肚子也一天天的变大,她醒来时,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总是在摸着肚子时露出一丝笑意。
      京都的天空中在一次下起了大雪,满天飞雪,铺天盖地而来,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苍茫的白。

      傅柏烨坐在床边,将手中的药吹凉了递到束婉的嘴边。
      束婉依靠在依靠在床边,落在肚子上的手,一会收紧又怕勒到了孩子,一会送,又舍不得。便一直纠结的松了紧,紧了松。

      傅柏烨刚喂了两口,束婉便觉得胃中一阵翻腾,转头将刚才喝进去的药又全部的吐了出来。
      最近她的精神的越发的差,连自己依靠着半坐都十分吃力。
      所有人看在心里,记在眼里。

      九斩不知道偷偷的摸了多少次眼泪,被窦兜看到免不了一阵训斥。

      傅柏烨拍着束婉的后背帮她顺气,隔着衣服都能摸到她凸起的脊椎骨。心像是被人拿着针一下下的扎着,他强忍住自己的难受问道:“你想不想,见他一面?”他问,于心不忍。

      束婉知道他的意思,无力的摇了摇头。
      傅柏烨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有个人你会想见到。”

      束婉合了合眼皮,疑惑的看着傅柏烨。
      傅柏烨转头冲着窦兜道:“你去准备一下吧。”

      窦兜深深的看了束婉一眼,抹了把眼泪,应声而去。
      束婉只觉得眼皮很沉,便闭上了眼睛。醒来,已经又过了两天。

      她睁了睁眼皮,一双小手便搭上了她的脉门。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样子,老子就算是回天乏术,也救不了一个死人!”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傅柏烨看了一眼,将窦兜和九斩遣了出去。

      束婉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喊了一声:“果子?”他们不是都被烧死了吗?
      巫医收回手,胡乱的抹了把脸。不等他问,便直接开口道:“我们合族早已经收到了傅溱的信息,离开了哪里。你看到的,不过是我们为了掩人耳目,而做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仡苗族了,我们现在也过的很好。”他顿了顿,难受到了极限,声音也哽咽起来:“倒是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虽是气话,却难掩悲伤。

      束婉艰难的笑了笑,眼神有抑郁起来:“师父!”她的声音很轻,没说出一句话都会耗费好大的力气。
      巫医赶忙接过她的话:“他没死,幸好你将净清丹给了他。随后,那个没良心的王爷,总算是良心发现,以假死瞒过了所有人,最后还是将他给我们送回来了。”他叹了口气:“只不过,我们答应过那没良心的王爷,从此在大周消失,任然也承诺永远都不见你。才保住了我合族安康。”

      束婉沉了沉眼皮,难得的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心里的沉重,忽然就散了。
      活着,就很好!
      那怕,永远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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