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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岁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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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砚拉着谢令姜贴面膜,其实她拉着谢令姜贴面膜竟然是因为她觉得谢令姜再努力努力,有做硬汉小生的机会。
但这个想法没有持续太久,从她看到谢令姜十七八岁又嫩又白的照片开始,她就开始恨不得把所有美白抗老技术都给谢令姜用上去。
谢令姜早上起来剃胡子,她高兴的尖叫。觉得谢令姜一定是被她说服。
其实她这么一叫,也扎破了谢令姜的心思,整的谢令姜很不好意思。
因为本质上,他是因为纪春晖才去剃的他的那些胡子。
学校那边给他打电话,让他上报学术成果,走程序,把编外变成体制内。其实学校也是看准了他这边树林子一整改,时间久了,他可不就是无业游民了呗。
他借林一砚的电脑整理,刚整理完没来的及保存,电脑一下子就黑屏了,他琢磨了半天也不见起色,急的脸上都冒出了汗。
结果纪春晖走过来,弯下腰握着他的手摁了几下鼠标键,电脑就起死回生了。
纪春晖还握着他的手,他感觉到身体一阵难言的不适。
纪春晖的味道笼罩四散在他的身边,几乎快把他淹没。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情景,就让他想起来,林一砚和小姐妹们打视频时说,如何用修电脑的方式拉进自己与暗恋对象的关系这个问题。
那时林一砚为了电脑所出现的问题既不难倒男孩子,也不显得自己智障商讨了许久。
也是因为想到了林一砚那个认真又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不经意的笑起来,笑声溢出来。
这一乐,竟把纪春晖吓到了。
谢令姜觉得很尴尬,纪春晖也麻利的松开了他的手。
两个人都觉得尴尬的难以形容,一个出去点了根烟,一个低下头继续敲键盘。
已经快入秋了,入秋这里的气温就开始滚雪球似的降下去。
纪春晖后来以工作为由搬出了谢令姜的小房子。
谢令姜也没说什么。
今天杜磊说要吃饺子,正好他女儿放假和他媳妇一起来,谢令姜就早上爬起来和杜磊高健他们包了一天的饺子。
这边开工了,那帮大学生就走了,苟溪也不在,就纪春晖一个人在这片林子里吃住监工。
谢令姜能感觉到纪春晖应该休息的不好,每日见他,那人都憔悴半分。
晚上他让阿玛去请纪春晖来吃饺子。杜磊小女孩在一旁叽叽喳喳。
他操心完谢令姜操心纪春晖,明里暗里打听纪春晖结没结婚。
纪春晖一边喝酒一边解释,言语生动有趣。
谢令姜一瞬间就被这样纪春晖迷倒,他好像是习惯性的,无论什么时候看见纪春晖都能被吸引,然后目不转睛。
他喜欢这个人成千上万的样子,同样期待这个人越来越好,即使好的代价是离他越来越远。
他在另一边喝酒,沉默无言,其实细细想了很多事情。
晚上高健杜磊他们坐上车回了镇上,整个小院就只有了纪春晖和谢令姜。
屋外轰鸣的机器声音已经停下,夜间的冷风呼呼的吹彻着这片土地无比纯洁干净的天空。今夜的星星月亮一样无眠,空气中是浓重的草腥气,蝉鸣鸟叫还略略有些许。
谢令姜掀开窗帘就能看见纪春晖坐在幽凉的院子里。
他在抽烟。
正抬着头看着天上,背影里的悲伤一下一下的挖苦着谢令姜。
可是谢令姜每当想走出去的时候,他就听见他心里的声音——
爷爷气死了……
家破人亡……
他一个不被社会接纳包容的异类,成为了一个家庭,两代人的无尽伤悲。
他已经在这份感情里挣扎碰壁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决定在这片树林子里一直干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自然从他儿时成为向往,到现在成为他数十年逃离痛苦的避风港。现在避风港迎来送往,不料让他见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年纪还小时,夜里做梦都是被一堆人围着吐口水,咒骂的样子。
尤其是一想到爷爷的死,他就不自觉的觉得这份感情牵扯了太多的血泪,让他不能再一次试探与触碰。
他望着院子里的人,想的无比的清楚,他的生活不是非他不可,自己一个人也能将就些过。
没有好不好那说,因为那对于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他想着,然后就做作的摁下手机链。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颤抖,他说:“纪春晖,我们就算了吧。”
算了吧。
别纠缠了,这么多年……
他说完这句话,连看都没敢看纪春晖就挂断电话,放下窗帘,把自己整个人塞进被子里,身体冷到抖的不行。
半梦半醒觉得眼里全是泪水。
谢令姜接到杜磊的电话时是凌晨五点,那时候第一批开工的工人刚上班。
电话里很杂,谢令姜都没来的及把电话的内容听全,整个人眼前就一黑。
杜磊和他说,不知道为什么黑夜里纪春晖去工地,工地有没收的器材,很锋利。纪春晖没看见,直接被那钢筋扎了个对穿。
手机也甩丢了,联系不上人,等施工队来发现
时,人已经要没有呼吸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难过歉疚,还有山崩地裂的悲伤差点没把他折磨致死。
他自欺欺人呢。
他怎么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他怎么能做到真的说断就断。
他又为什么半夜爬起来,不和人家说,外边冷。偏偏说那句“我们就算了吧。”
他从来就没觉得这么难过绝望过,这头交通不便,纪春晖直接往市医院送。
伤的那么重,杜磊都和他说了被救过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不敢去细想,这些年来,他闪躲,逃离,懦弱,甚至一声不吭的跑掉。蜗居在此十几年,从未想过林外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路上还能保持冷静,到了医院门口却怎么都走不动了。
还是苟溪出来抽烟看见了谢令姜。
谢令姜脸都是白的,倚在墙根,看见苟溪就把疑惑询问的目光投过去。
“还在抢救。”苟溪抽了口烟和谢令姜说到。
“可以给我根烟吗?”
苟溪看向谢令姜的时候忽然笑了,谢令姜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笑容里的嘲讽与怨毒。
谢令姜一一接下,接下苟溪的白眼,接下苟溪递过来的烟,同时接下纪春晖的手机。
苟溪说:“纪春晖的手机屏幕,钱包照片都是你。”
他轻轻松松的就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纪春晖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确是他的一张图片,只是纪春晖把他截掉了,只留下背景的山。
谢令姜觉得是有人在惩罚他这些年的麻木闪躲,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这么疼过。
他让纪春晖和他断了,不是让纪春晖这么和他断了。如果他不这么自我,如果他早点知道纪春晖对他的爱……
边闫来的时候抽抽搭搭,他在电话里听得迷迷糊糊的,来到医院发现一堆人聚在急诊室旁,一下子就哭的撑不住倒在地上。
谢令姜在急诊室对面的角落里,他倚着墙壁站着,这样就能防止自己因为担心而发抖站不住。
他低着头不停的转着纪春晖的手机,后来听见边闫脸色苍白的絮叨着:
“我老大每年过年都吃方便面?还只吃老坛酸菜。”
“老大有一箱子的纸蝴蝶。”
“老大还没有结婚呢……”
……
他不想听,他不想在听见这些话。
纪春晖,你是多大的面子,连爱我的话都需要别人和我说。
别人说的我都不信。
纪春晖,醒过来,带我走。
抢救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谢令姜在门口站到了抢救结束。
这期间病危通知书不停的下,谢令姜每次看到医生从病房里出来都会浑身发抖。
从抢救室里出来又转向了icu,大难不死让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令姜跑过去看纪春晖从急诊室里出来时的样子,眼睛轻轻闭着,感觉一有动作,他长长的眼睫毛就会因为惊吓而颤抖,嘴唇白的毫无色彩。
谢令姜跟着纪春晖直到纪春晖进了icu。他在门口扒着望,直到看见检测心率的仪器上出现正常的心率,他才松了口气。
在人前撑着一口气。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光,或去吃饭,或者回家,只有谢令姜还巴巴的守在病房前。他看着病房里,仿佛能听见各种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终于撑不住了,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夜色太浓了,他在卫生间里抹干了眼泪。
一天多没吃饭的,他已经头昏眼花了,可是还是不愿意离病房太远。
苟溪虽然对谢令姜恶意挺大,但还是很照顾谢令姜。他把买来的粥递给谢令姜,谢令姜一抬眼苟溪就看见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其实这种时刻偏神沉迷美色是很不应该的,但是苟溪就是在谢令姜抬眼那瞬间看见了这个男人的风情与风骨。
像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何纪春晖拉拉扯扯这么多年心心念念。
谢令姜这些天一直守在医院,杜磊他们那头和苟溪那边轮换着来人,纪春晖一直昏睡,睡了十多天才转出icu。
普通病房允许探视,谢令姜几乎每天都守在病房,一步都不离开,他一直小声的和纪春晖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有天下午夕阳照进来,洒落在病床上,谢令姜拉着纪春晖的手,向外望的时候,想起来了那年纪春晖生病住院。
“哥,十四年了。”
“我很想你。”
“醒来,带我回家吧。”
“回我们的家。”
纪春晖是在昏迷了二十八天的晚上醒过来的。纪冬阳不在这附近,纪春晖出事她就买了飞机飞了回去。到了icu门口也是止不住的哭。
看见谢令姜的那一瞬,她也觉得命运弄人。
纪春晖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憔悴,苍白的谢令姜。
谢令姜扔下检查的纪春晖,跑回去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剪了剪头发,剃了胡子。
等他回去,一批又一批来看纪春晖的人已经散去,只有纪冬阳在病房里认真的削着苹果。
谢令姜低着头进去,不敢抬眼看纪春晖。直到纪冬阳削完苹果,然后借口走掉。
谢令姜坐过去,把一块又一块的苹果递给纪春晖。
纪春晖的手摸上他的脸。
他的眼泪滚下来。
他哭着道:“哥。”
“哥,我好想你,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回不来。”
“哥,你还爱我吗?”
“哥,你能带我回家吗?”
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在后怕,但是从来没敢掉过眼泪,反而是现在,纪春晖用着他那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手指摸着他的脸颊的时候,他才开始害怕。
纪春晖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些和以前一样的温柔,包容与爱。
那无限爱意的眼神,让他沉溺和向往。
纪春晖擦他眼泪的速度撵不上谢令姜掉的,所以他就凑过去一点点的亲掉。
纪春晖现在很虚,所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动一下咳半天。
所以他哄谢令姜极其费劲。
谢令姜叭叭的掉完眼泪,抬起头来认真和纪春晖说话。
“纪春晖,你好好养病,好好休息。”
“我爱你。”
“我好爱你。”
“对不起,哥,我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