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七月初

9、第 9 章

　　我学不会电视里的女主角，想要割断与一个人的联系时，只会狠狠丢掉电话卡。那样太过矫情。
　　手机里很多重要的号码，它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人总是会对自己心软，所以我怎会如此？
　　所以祁念夏照样该怎样就怎样，只是有一个号码，只能长久地选择归于遗忘。
　　我的手指搭在手机键上，却始终不知该不该就这样按下去。
　　闭上眼睛，终于使了力气。
　　电话很快接通。
　　哲远低沉的声音从彼端传来，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遥远。
　　“念夏吗？”他轻轻笑着，声音愉悦：“守信了不少啊，终于知道主动打电话给我。”
　　我紧了紧手，终于说了出口：“能不能见上一面？我有些话想问你。”
　　他顿了一顿，转而又笑了：“你这是在约我吗？”
　　“是。”
　　“佳人有约，小生心中无限欢喜。”
　　“佳人没有，‘没胸没屁股，长得难看身材又烂’的母老虎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
　　他哈哈地笑起来：“念夏，你这记仇的性子永远都不会改，”顿了顿又说：“不过小生还是英勇地笑纳好了，正所谓‘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为了广大适龄男同胞们着想，只有让我舍生取义地接收你这只‘母老虎’了。”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哼了一声，忽然又想到韩楚秦的话“他生病了，说不定会死掉”，心中顿时一阵抽痛。
　　怕被他听出异样，我强忍着就此一问的冲动，平息了很久才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
　　站在电影院的门口，我托着下巴看着橱窗里面琳琅的海报，苦恼着到底该看哪一部比较好。
　　“这个吧，《信箱》，是恐怖片。”他兴致勃勃地推荐。
　　我疑惑地望过去：“你什么时候改好这口了？”
　　他扭捏：“他们都说陪女孩子来电影院最好要看恐怖片，”说完还特纯情地问我：“为什么啊？”
　　我眉角抽搐：“泡马子比较方便。”
　　他“哦”了一声，然后便笑了，一派的春光灿烂，顿时吸引住周遭所有性别为雌的一群分外热切的目光。
　　这招蜂引蝶的祸害。
　　我不屑地撇过脸，只听他说道：“那我们就顺应群众的潮流，看这个吧。”
　　我冷笑：“那怎么行？”
　　他疑惑：“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他想了想道：“我不嫌弃你不像女人。”
　　我瞥了他一眼：“我还担心你到时候会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呢，爷就是嫌弃你像个女人，麻烦。”
　　把他给气得呀，看样子就差冲过来咬我了。
　　“淡定。”我拍拍他的肩，翩然而去。
　　最后看的是一部老片子，很有名，虽然之前我一直都没有看过。这次也不例外。虽然我特地买了票，特地和陆哲远坐在观众稀少的放映厅里，特地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时机。
　　“我知道你的病。”我在黑暗中慢慢地开了口，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听见一声轻轻的笑：“是那个家伙告诉你的？”
　　“那个家伙”是谁，不言而喻。
　　我点头，才知道他根本看不见。
　　于是只有闷闷道：“我们算是朋友吗？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之的。哲远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没有回答，静静地不发一言。我只听见电影中的女主哭泣地对某个男人说：
　　“我们之间还是爱情吗？已经不是了，你的眼睛已经走远，眼睛走远了，心也会跟着走远……”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你很久都没有叫过我‘哲远哥’了，”他转过脸来，如玉的容颜在一片黑暗中竟然显得是那样的耀眼：“你会在乎吗？我在不在你的身边你真的在意吗？”
　　我的心一窒，一种无能为力的荒凉感忽然涌了上来。
　　我呐呐地开口：“我当然在意。”
　　他低低地笑了：“看，你连撒谎也不会。”
　　“我没有。”
　　手背忽然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心覆盖，他握紧了我的手：“如果我病得快要死掉，你会不会留在我的身边？”
　　“哲远……”
　　“别喊出来，”他伸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唇，“我其实，非常不喜欢那个称呼。”
　　他苦笑一声，“念夏，以前你对我的感觉，我都知道。”我的手动了动，却被他一把按住：“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所有的心事都会写在脸上。当知道了你的心思的那一天，我竟然是那样地高兴，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也同样喜欢上你。可是你不对我说，我也没有办法主动向你告白，我是那样骄傲的一个性子……”
　　他顿了顿，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后来我生了病，也不知道治不治得的好。我不想耽误你，所以选择什么也不说地出国。我等了这些年，以为你和我一样不会变，想着一回来就找到你，然后跟你说要在一起，可是，”他轻叹一声，却是满满的苦涩味道：“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呢？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不再是爱慕，对我的喜欢消失了，念夏，我该怎么办？”
　　“哲远……”
　　他没有等我回答，只是静静地，却像是在陈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你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睛才会发光，我本想把你抢回来的，毕竟我们拥有比你和他更久的感情，虽然分开了那么久，但我以为我能够做到……”
　　“可是老天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的病又复发，我只有再一次地不告而别，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一次离开，我们也许永远不会在一起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活着回来，再见到你一眼……”
　　“可是你回来了。”我的声音那样酸涩，我抱住他，任眼泪流了下来：“谢谢你活着回来。”
　　他反手紧紧抱住我：“谢谢你这样说。”
　　时间就这样沉默。
　　终于我开了口：“哲远，公共场合不适合演言情剧，我们还是换地方说话吧。”
　　他闷声笑了起来，起伏的胸口惹得我一阵惊呼：“不会惹你发病吧？”
　　他好笑地弹了弹我的脑门：“你这张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