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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经死别千载数重逢 ...

  •   秋,天气多变,镜尘的小师弟染疾,高烧不止,奄奄一息,邀风语医治。风语开下草药,动用妖术,两三天后小师弟就迅速康复了。正是小师弟的迅速康复,使得镜尘的师父老道士看出了风语的妖术。
      镜尘对此不以为然,因为老道士说过只杀有罪之妖,风语行善救人,断然不会是有罪之妖。
      然而老道士临时起意,要为风语摆上几卦。老道士一生最精通卜算,从未失手,看到卦象之后老道士枯藤般双手一抖,龟甲跌在地上摔成两半。
      老道士决心杀了狐妖风语。

      “师父,这是为何?”镜尘大惊失色,忙问,“师父不是只杀祸乱人间的妖吗?”
      “镜尘,为师算的卦可曾错过?”老道士严肃问。
      “不曾有错。”
      “你信得过为师的推算?”
      “不信……信……不……”镜尘信得过师父说的话,为了风语他又不愿相信师父的话。
      “为师算得出,六百年后那狐妖必然为乱世间,残害世人,修道者,当护天地万民,故而此妖不得不除。”老道士神色凛然严峻。

      镜尘噗通一声跪下扯住师父衣角苦苦哀求,他自幼时就跟随老道士行走江湖,老道士眼看着他从八九岁的顽童长成二十多岁的青年,多年来早已是情同父子。
      眼前低垂脑袋的青年衣领上沾着几粒草籽,老道士伸手轻轻弹去,青年长跪的落魄样子使他心中一阵阵滚颤。
      “你不必求我,这狐妖我必然要除。”老道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师父,那到底是六百年后的事情了,交予后人不行吗?”
      “若人人都同你想法一般,事事交予后人,还有何可为之事?”老道士甩开镜尘的手,长叹一声,“之后的事你都不必过问了。”
      老道士决心要除狐妖风语,因为他算出镜尘要因风语而死。

      镜尘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深知师父说一不二的性格,踉踉跄跄起身冲到风语家中,慌慌张张说明情况,让风语快逃,一定要抓紧。
      风语动人心魂的美目惊愕诧然,像极了一只困惑的小狐狸。
      “快逃吧!”镜尘喋声催促。
      小狐狸没有多说一句话,匆匆逃了。
      老道士责怪镜尘给狐妖通风报信,将他锁在屋内,不得外出。之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听说什么师父抓住了风语的消息,镜尘觉得风语八成是逃走了,便安心呆在屋里受罚,但到底对最后的匆匆一别深感遗憾,。

      然而一天傍晚小师弟踏着晚霞来送饭时,见到大师哥愁眉不展,小师弟到底是个孩子,只是以为大师哥是在为自己被禁足的事情难过,便安慰说:“大师哥放心,等师父除了那只狐妖,很快就会放你出去了。”
      镜尘闻言大惊,一把拽住小师弟,问道:“师父他抓住狐妖了?”
      小师弟年纪尚小,不同人情世故以为镜尘是为师父高兴所以才这么激动,便说道:“是啊,昨天师父让人扮成你的模样,找到了那狐妖,将祖传的那只玉镯子带到她腕上,如今师父用了八卦阵将她关在西边的屋子里呢,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小师弟口中的玉镯子是代代相传的伏妖法器,一代一代传到师父这辈儿,早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了,手镯的名字来历通通无人知晓,只有如何使用还被人记得。无论再强的妖怪,只要戴上这小小手镯便施展不出任何本领,七日之内,妖怪必亡,就算逃也无用,因为只有带着手镯的妖怪死了,才能将手镯取下来。
      八卦阵则是老道士独创的阵法,若非老道士本人或弟子,旁人哪怕花上一千年也走不出九环阵的全套。

      “等再过六天,狐妖死了,师父就会放你出来了。” 小师弟将饭菜放到桌上就离开了。
      镜尘怔怔望着饭菜的热气渐渐消散,不知如何是好。
      夜半时分,夜深人静,镜尘跳窗而逃,一路走到小师弟说的那个屋子。
      虽然镜尘懒于修道,但是十几年来跟着老道士也不是白学的,各种阵法术式到底是精通一些,凭着学识,镜尘按照阵法,来到了关押风语的屋子前,小心翼翼地走近。
      镜尘借着月光偷偷撬锁,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快要彻底绝望时,锁咔哒一声开了。

      借着月光,镜尘看到风语缩在角落里。
      “既然我来了,就没事啦。”镜尘安抚道。
      “救我。”风语抬起脸来,满面泪痕斑驳,形容枯槁。
      镜尘抓起风语的手腕,瞧了几眼着那手镯,握住又放下,放下又握住,最后抬头望了望天边月,沉默了一阵子,轻轻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我带你走。”
      说罢镜尘便背着风语走出屋外的八卦阵,往山上逃去。月亮落下太阳升起,镜尘望着露白的东方,停下脚步,对风语说道:“我就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他牵起风语的手腕,对着玉镯子念了一段法决,做了几个手势,又抓起玉镯子左右瞧了瞧,温声对风语说道:“现在这个手镯已经不碍事啦,我已经解了上面的法术了,虽然仍是摘不下来,但已经没有事了,你快走吧。”
      “那你呢?”风语注视着镜尘温柔的眼睛,问道,“不和我一起吗?”
      镜尘倚在一颗枫树上,微笑摇头道:“不了,不了。”
      镜尘的脸色逐渐苍白,倚着枫树的身体也在一截一截的往下滑,风语慌张扶住他软绵绵的身体:“你怎么了?”

      镜尘虚弱的摇了摇头,颤巍巍的声音像极了山上的秋叶:“快走吧,要是师父发现你逃了可就不好了……”
      “你……”风语看看手上的玉镯,又看了看镜尘,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焦急动用妖术医治镜尘。
      “没想到会这么快,本来还以为等你走远了才会发作,”镜尘笑笑,制止了风语的医治,“没用啦,你快走吧。”
      镜尘作为老道士的大弟子,对祖传的玉镯子的用法多少是知道些,虽然无法将玉镯子从风语腕上摘下来,但是还是能解了玉镯子上索命的法术,一命换一命,便是解法。

      “你以前说过,人活一世百年不到,却总是忙忙碌碌,毫无意义,”镜尘虚软地瘫坐到枫树底下,轻声笑道,“我想,为了你,总是值得的。”
      风语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妙曼的双目泪水盈盈,微微一眨眼,泪珠便滑落腮边,晶莹剔透。
      几片红叶飘飘舞下,扫过风语发尾,迎着细碎淡薄的清晨阳光,风语的哀伤是那样的动人心魄。
      镜尘又望着眼前人儿又一次呆滞了,用几乎微不可闻的丝微声音喃喃道:“好想……以后还能……再遇见……”
      ……

      “好。”
      山风啸过,红叶纷纷,寂静的山林复归于平静。
      等老道士发现风语逃走追到山上时,只在红叶缤纷中发现了嘴角带着安详笑容的镜尘。
      “天意深远,幽微难测啊!”老道士看着爱徒的尸身,悲怆高呼,明明是想保住徒儿的姓名,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所谓的命数。
      风语带着永远摘不下的手镯和最后答应镜尘的承诺逃走了。
      天下之大,寻找镜尘的转世何谈容易,风语走遍山山水水,踏遍青山无数。

      “想必你也能猜得到,”陆夫人抬起头来,笑着望着雨山,“六百年后,兜兜转转,在塞北见到陆郎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是久别重逢了。”
      “陆将军就是镜尘的转世啊……”雨山轻轻感叹道。
      “嗯,”陆夫人微笑道,“在塞北见到陆郎之后,我花了点心思,使自己留在陆郎身边,陆郎是镜尘转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多次暗中医治陆郎在战场上受的伤。”
      “怪不得都说陆将军运气很好总能死里逃生,原来都是陆夫人暗中医治。”雨山悟道。

      “纵然如此,但还是有一天令我束手无策,”陆夫人隐隐有些伤感,“一次陆郎中了奇毒,我却无能为力。我知道陆郎多么想执三尺之剑、建不世之功,那几乎是陆郎一生所求,没想到陆郎心愿未成,年纪尚轻便要奔赴黄泉。
      “后来我忍不住拉着陆郎的手,替他难过,没想到陆郎却看着我笑了,安慰我说人终归一死,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如有来生,愿复相见。”
      陆夫人顿了顿,叹息道:“我明明走过了天南海北,见识过人间风情万千,没想到能入我心的还只是那一个人。”

      “所以啊,”陆夫人白皙细腻的右手手指轻柔的摩挲着左手的手镯,温柔而平静说道,“雨山姑娘大概已经明白了,所以我用了逆天改命的邪术,偷人精魂,为陆郎续命,助陆郎得胜凯旋,圆了他的志愿。”
      雨山登时明白了陈相因所说的陆言将军身上死气弥漫和陆夫人病体虚弱的原因。邪术到底是邪术,虽然续得了陆言的性命,却改变不了其应死的事实,也是因为使用邪术,有违天地自然之道,作为妖的风语不得不自损修为,自耗元神,因而落得虚弱多病的身骨。

      “所以京城的那些人和之前的来府上的医师……”
      “不错。”陆夫人淡然道,“刚开始我杀的都是宵小之辈,可后来宵禁,我有时找不到机会,只好对请到府上的医师下手。当年老道士算出我六百年后必然会为害一方,如今也是真的应验了。”
      “可是,”雨山有些惶恐,“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说过了,我和你有些相似,偌大的京城,找不到一个可以一吐为快的知心人,这些话若说与旁人听,谁知道会怎样。”陆夫人自嘲一笑。
      “那夫人是想要我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说到底陆郎只是千年间另一个过客,可我不知道我这样为了一个路人杀人取魂究竟应不应该,”陆夫人垂下脑袋,幽幽叹了口气,问道,“雨山姑娘觉得呢?”
      雨山向来温吞,本就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词句,见到陆夫人清愁哀婉,又忍不住心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雨山久久没有说话,窗外橘红的斜阳映照进来,投下一片橘色光影,陆夫人微微一笑,说道:“罢了,天也不早了,姑娘回去用饭吧。”
      雨山点点头,准备离开,走到屋门前,犹豫几番停住脚步,温和说道:“陆夫人,对你而言陆将军只是一个过客,可是对陆将军而言,未必如此。”
      陆夫人稍稍抬起脸来,夕阳映照下的双眸清澈而澄静。

      雨山返回住处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来找自己的陈相因。
      “相因?”在云霞的映衬下,陈相因周身散发着温暖的橘红光芒。
      “你跑到哪里去了?从陆将军哪里回来之后一直没见到你。”陈相因略带责备问道。
      “陆夫人找我,”雨山温和回答,“我不是给你留了张字条吗?就在桌角茶杯底下压着。”
      “字条?”陈相因茫然了几秒,想起自己根本没注意过桌子上有过什么东西,随即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没看到。”
      “陆将军找你说了些什么?”
      “陆夫人为什么找你?”雨山与陈相因同时说道。
      雨山不由得一笑,说道:“我先说好啦。”
      她将与陆夫人的谈话大致复述了一遍,又问陈相因与陆将军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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