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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到了傅府,傅秋水翻身下马,将马上的戚容玉打横抱在怀里。

      府里的下人见他回来,都俯身行礼,好奇又小心的偷看他怀里的人。

      管家周正小跑过来,他一直侯在门口等傅秋水回来:“爷,您可回来了。出事儿了!”周正看一眼戚容玉,没接着往下说。

      傅秋水没当回事,直接问他:“什么事儿?”
      “您姨母家来了!”周正贴到他跟前道。

      傅秋水露出点不耐烦:“我姨母多了,亲的表的十来个,你说那个?”
      周正诶呦一声:“亲的!一个娘生的那个!要别人奴才能这么急吗!”

      傅秋水听了,脸立时拉下来。

      说起这位姨母,就得说起傅母。

      傅父傅母出身都不高,但要说起来,都是能编成话本的传奇人物。

      母亲傅郑氏家里是种地的,家里七口人,穷得要死。
      五岁亲娘生孩子憋死了,一尸两命,留个小三岁的妹妹给她。老爹嚎了两声,立即决定续娶一个,后娘是真能生,七年生两小子仨姑娘。

      后娘也不算苛待她姐妹俩。

      十三岁时家里没钱供弟弟上学,要把她卖给六十一岁的老头做小妾。
      她不怨后娘亲爹,但也不愿嫁给个棺材瓤子。
      咬咬牙,趁个夜天逃家,走了一千多里路,投了西北娘子军。

      二十四岁靠着累年的军功在京里得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有尊重有体面有钱,一家子跟着鸡犬升天。

      后娘亲爹有愧,不曾多扰。
      后娘生的那些弟弟妹妹,因为给置了家业,也都在老家安生过自己的日子。

      唯独这个亲妹妹!

      说傅母这亲妹妹,傅秋水这亲姨母,经历之丰富也是个人物。

      还是因为家里没钱,十四岁时被卖给个老头子当侧室。十六,老头子死了。
      十八嫁给个富户做小妾,富户夫人嫌她偷着把她又卖了。二十一因为生个畸形死胎被休了。

      二十三她知道自己亲姐姐当官了,要姐姐帮一个山东商人在西北走关系,那商人答应事成娶她当妾。
      傅母劝她找个合适人家当妻,她不愿,哭诉自己苦难。绊着血脉亲情,傅母应了。

      那商人姓邹,事后应诺。姨母也厉害,五年后生个女儿成了侧室,又三年后不知怎么的熬死了比她还小两岁的正室,做了继室。

      母家这边,傅秋水最熟悉的就是这个姨母,因为她总来。
      但凡有什么事都来找傅母,但凡傅母不应她就一哭二闹。傅母耐不住,能应则应,应不下的也尽量敷衍过去。

      傅母逝世时,邹郑氏也来过,哭得极其伤心。

      在傅秋水和其他来吊唁的亲友面前大说姐姐怎么待她好,说姐姐安心走,以后外甥会照顾她。

      傅秋水忍她一天,后来实在受不了,冷笑说:“你愿意给人当祖宗,老子不乐意伺候!”然后让人给邹郑氏一家扔出去。

      邹郑氏和她丈夫在外头大骂,说要告傅秋水苛待长辈。

      傅秋水冷笑,派人给他们引路,教他们怎么去大理寺、御史台还有宫外告状。
      可惜他们没胆,骂骂咧咧走了,再也没来过。

      傅秋水听了周正的话后,跟要吃人的狼似的,舔下牙,特想骂几句。低头瞧瞧怀里眼尾还红着的仙童,勉强忍住,只对周正道:“有事儿一会儿再说吧!这是戚尚书家的小公子,来府上玩几天,叫人去把安园收拾出来。”

      吩咐下去了,却见周正没动,还一脸牙疼的表情。

      要不是不想给仙童留下坏印象,傅秋水必然要开骂,他耐着脾气:“怎么了?”
      周正“牙疼”道:“奴才,奴才安排给姨、邹老爷了。”

      安园是傅府前院里除主人院子外,最好的院子。

      “你…”傅秋水真有心踹周正两脚:“别的院子呢?”

      周正忙道:“您隔壁的静园能马上收拾出来。”

      傅秋水终于笑了一下,心想,静园也成,虽没安园那么好,但离他的院子近,几步路的功夫,着急翻墙就到。
      他抬下下巴,周正会意,立刻招呼人去办。

      傅秋水低头对戚容玉诱哄地说:“下人收拾屋子,容玉先去我屋里躺会儿?”

      戚容玉抱着靴子,模样乖极了,嗓子哑哑道:“都听傅兄安排。”

      得。

      傅秋水一瞧戚容玉这样,什么气都没了,抿唇偷笑,抱着戚容玉大步往里走。

      这一进去,眼看一个人从大厅里冲过来。

      “外甥你可回来了!姨母好等啊!”邹郑氏拔高调子,阴阳怪气。

      邹姨夫跟在她后头,目光不屑又下流地看着傅秋水抱着的戚容玉:“年轻人爱玩能理解。不过秋水啊,姨夫得劝你几句,玩归玩,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邹郑氏附道:“咱们好人家!你还没娶亲就把那不干不净的往家里带,叫人知道了谁敢把女儿嫁你?姐姐走得早,我这当姨母的可得盯着你点!”

      傅秋水好悬没忍住想一脚踹他两口子胸口上,声音沉沉道:“慎言!这是戚尚书家的小公子,到我这儿里玩几天。”

      邹郑氏盯着戚容玉,疑道:“尚书府的小公子,就让人这么抱着逛?”

      “二位长辈好,晚辈戚家次子,戚容玉。傅兄,快放我下来。”戚容玉语气急切,抓着傅秋水手臂晃晃,耳根红红。

      傅秋水见状,眉毛一挑,故意臊他:“方才抱着进门时,弟弟怎么不说下来?”

      戚容玉目光发飘,攀着傅秋水肩膀贴到他耳边,悄声道:“有姑娘!我爹说,爷们儿再难,女人面前也得有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样!傅兄快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气息时不时吐到耳侧,再伴着那奶香,傅秋水立时觉得心都软了,可细品戚容玉这话,又不是滋味。

      目光散出去,见一女的扭捏做作的挪着小步往这边来。

      好像是邹郑氏生的那个表妹,邹笑笑。

      上次见面,邹笑笑不到十岁,傅秋水也不确定是不是。

      傅秋水颠颠怀里的人,故意作弄:“还是老实点吧!”他附到戚容玉耳边,坏心眼吹气:“容玉不听话,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你哥招过来。”

      傅秋水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两下,然后缩成一团,脸埋在他胸前,耳朵脖子都变成胭红色。

      知道戚容玉是害羞了,傅秋水觉得甚好,闷闷笑了两声,对姨母家和善了些:“姨夫姨母有事晚上说吧!我现在得去安置贵客。”

      傅秋水说着就迈大步,抱着戚容玉急匆匆走了,压根不给姨母姨夫开口的机会。

      将戚容玉稳稳放到床上,傅秋水道:“弟弟在这儿躺会儿吧!”

      戚容玉抱着靴子,缩着脖子点头:“嗯。”

      傅秋水瞧着那红红的脖子,心说,这小孩这么有意思呢?他胳膊撑在戚容玉一侧,凑近了悄声问:“容玉还害羞呢?”

      戚容玉猛抬起头,又低下。速度太快以至于傅秋水没能捕捉到戚容玉的情绪。

      “那女的应该是我表妹,比我小三岁。估摸早成婚,说不准孩子都有了,早不是姑娘了。”傅秋水睁眼扯谎。

      戚容玉开始没应他,片刻后认命似的肩膀一瘫,小鸡崽儿一样委屈道:“诶,我男人的尊严都没了……”

      傅秋水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他起身去翻箱倒柜:“看你跟没见过姑娘似的,这点事儿就谈上男人尊严了?”

      戚容玉又不应他了。

      傅秋水忙着翻柜子,也不知道戚容玉是什么情绪。
      片刻后他拿个瓷瓶,坐到戚容玉伤脚一侧:“来,哥给你揉揉。”

      仙童眼里有点好奇,也有点怀疑:“傅兄会治?”

      脱了仙童的足袋,傅秋水先好好观赏了一番,才将瓷瓶里的药油倒手里捂热:“这算什么?早年在边军,这种小伤只能自己弄,军医可没功夫伺候。”

      仙童瞪圆了眼睛:“傅兄在边军当过兵?”

      傅秋水笑着看一眼仙童:“怎么?看着不像?”
      他不止当过兵,他还是五品定远将军,真章带过兵打过仗!如今只是赋闲在家。

      不过,他不会同戚容玉将这些。

      戚容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直都以为,边军的兵都是膀大腰圆,目似铜铃皮肤黝黑,吼一嗓子房梁都要抖三抖。”

      傅秋水听了,觉得戚容玉说得这人有点熟悉:“你认识张老将军?”
      北疆守将之一,三品洪威将军,张雷霆。

      张雷霆如今五十出头,人就如同戚容玉形容的。如果说傅秋水高大的像山,那张雷霆就是座黑塔,光站那儿不动就能唬人,要发起怒来,比驱邪的年画还吓人。

      戚容玉点点头:“张伯父总到我家同我爹吃酒。”

      傅秋水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戚柯当朝二品吏部尚书,探花郎出身,据说年轻时美极了。

      但傅秋水没见过。

      他记忆里的戚柯,蓄了满脸满腮的长须,除一双眼睛外压根不清楚这人脸其它地方长什么样。轻易不开口说话,成天板张脸,像谁都欠他万千把银子。

      典型文人性格,傲,不是一般的傲。

      据说探花郎当年前途光明,但开罪了某位国公。
      皇帝知道了,为了保他,叫他去大殿里跪两个时辰反省。结果人家觉得自己没错,死都不跪。
      皇上气得牙根痒痒,罚他去北边山沟里,探花郎二话不说,带着刚怀孕的媳妇走了,一待十年。

      朝堂争辩,急了连皇帝都怼,文人不会当众骂粗话,但咬文嚼字冷嘲热讽说出的话,比粗话还不中听。

      多少次皇帝气得咬牙跺脚,恨不得砍戚柯的头。
      可等气消了,皇帝还是要道一句“戚公观事敏速,能断根本,心术明达,临难不改节,至忠至贞。”

      而张雷霆。
      大老粗一个,身似塔声如雷,三句不离“他娘的”。
      书没读过几本,字都是当官后为了写折子现学的,因为折子上字写得太烂让人看不懂,被皇帝骂了不止一回。

      这俩人凑一块吃酒……
      他俩聊啥啊?

      傅秋水好奇啊,他也不憋着:“戚大人与张老将军吃酒时聊什么?”

      “不知道。”戚容玉乖宝宝般摇头:“我哥说小孩酒气嗅多了会傻,旁人吃酒时我哥从不让我往前凑。”

      傅秋水蔫蔫地收回好奇心:“那你怎么觉得,边军的兵都长张老将军那样?”

      “我没见过边军的兵,听张伯父说都像他一样,就觉得……”

      傅秋水听了闷闷低笑。
      这孩子怎么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他摇着头,一把将捂热的药油按到戚容玉伤处。

      戚容玉倒吸一口气,胸前银铃急响一阵,眼泪立马就下来:“傅兄!傅兄!”

      傅秋水把他脚丫子抱怀里,按着不让他往回缩,闷声道:“忍着吧!揉开了好得快。”

      抬手又两下,戚容玉往后一栽,倒在床上咬牙哼哼着哭,银铃发出细碎的响声:“唔…哼……傅兄,傅兄轻些。嗯…傅兄!啊!”

      听戚容玉叫那动静,傅秋水都不敢碰了。

      傅爷自十三岁开荤后,何曾这么委屈自己?
      非给他憋出毛病不可。

      回头看戚容玉……
      仙童咬着手,鼻尖眼尾粉红,奶猫样的哼哼着哭。

      傅秋水楞了片刻,松开仙童的脚,侧身躺到仙童旁边:“疼啊?”
      仙童吸着鼻子,嘴角往下压,水漉漉的圆眼看着他,可怜至极:“嗯…”

      傅秋水垂眸看着仙童泛着水光的嘴唇,有唇珠,肉肉的。傅秋水舌头在嘴里打转,像在品味什么味道。

      欺负戚容玉天真懵懂,傅秋水胡说荤话:“总得有这么一遭,多弄几次,往后就不疼了。”他嗓子不知怎得哑了。

      “以后还有?”戚容玉声音柔软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嗡鸣。
      傅秋水看着戚容玉的眼睛,奶香味清清淡淡的绕着他……要不是现在满手药油他真想摸摸戚容玉的脸。

      傅秋水喉结轻动一下,蛊惑人似的低喃:“嗯。这么好哭以后可怎么办?刚才还说男人尊严。”

      神仙怎会被蛊惑?戚容玉一下来神,瞪着眼睛认真道:“谁说男人不能哭?我哥说了,哭不丢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没听过?”傅秋水逗孩子似的说:“戚大教的都什么歪理。”

      戚容玉忽然梗着脖子,哭腔鼻音浓重:“不准说我哥!不轻弹又不是不弹!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哭?我哥说了,哭不丢人,哭比向人低头妥协强得多!失了脊梁才是最丢人的!”

      “你还横上了?”傅秋水低笑一声,起来用额头去撞戚容玉的脑袋,咚的一声,吓得戚容玉捂着脑袋往后躲,胸前银铃直响。

      傅秋水起身抓着戚容玉伤脚,一顿“经典北疆边军按摩”,按得戚容玉鱼似的乱扑腾,银铃声响个不停。
      起先戚容玉还忍着,只哼哼,后头就放嗓子又哭又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

      好不容易折腾完。傅秋水喘着粗气一头薄汗,心想小子看着不大还挺有劲,爷好悬没按住。

      他靠着床边看床上的戚容玉……

      仙童跌入凡间落了难。
      躺床上衣衫凌乱,双眼失神,张着嘴轻喘。满脸又是泪又是汗,原本束得规矩的头发散乱不少,汗湿的贴在额上脸颊。

      傅秋水瞧着仙童那水红的嘴唇,不自觉地舔了发干的嘴唇,视线瞥向另一侧……

      他娘的!魂都快给爷勾没了!

      傅秋水在心里暗骂,起身要往外走,他必须去干点什么,不然要憋疯了。

      “傅兄。”身后仙童忽然气息虚弱道。
      “怎么了?”傅秋水心里躁得慌,语气有些不耐。
      “谢谢傅兄。”

      “……”

      算了。
      傅秋水心想,就做回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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