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三两天

28、第 28 章

　　方翊没动，也没吭声，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

　　吴溯半眯着的眼里泄出享受，他就那么一口口慢慢地喝。

　　“快点！”方翊不耐烦了，抖了下水壶，没来得及进嘴的水就这么洒了吴溯一脖子，直接灌进胸口里，t恤湿了一片。

　　“操！你他妈…”这快感也太短了，吴溯屁股还没坐热，列车就进站了，他挺不爽的，一推桌子站起来，抖着衣服跳脚。

　　后半截数落都不用吴溯开口，麻友就给方翊喷了。

　　“小翊干嘛呢？多大人了还闹这个？”

　　“我这把漂了，翻倍的局儿，赶紧。”

　　方翊沉着脸，一言不发，谁都不看。

　　吴溯心知理亏，自己先犯贱，有人给他出气也没再吭声，低着头边擦边偷瞄方翊。

　　“跟我走。”方翊抓起书包，没管周围抻着脖子斗鸡一样的麻友，连拉带拽把吴溯往楼上扯。

　　“不是…”吴溯一本正经甩了两下，没甩开。方翊手劲奇大无比，一看就是练过点啥，他摸不准方翊拖他上楼干什么，打架是不可能打的，他服了，方翊是爷。

　　他心虚地提高嗓门，“别他妈拉拉扯扯，有话说话。”

　　方翊给他拖到三楼，就不管这人了，自顾自开门进去了。

　　吴溯就那么站在外头等，半天方翊都没有喊他的意思。

　　他是以被动姿态被拖上来的，可强迫就强迫的彻底点，便宜占尽，临门一脚你不动给人晾那了，等着姑娘喊你快进来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不是人的玩意儿，吴溯骂了一句，还是跟着进去了。

　　方翊站在打开的柜门后面，看不清在干什么。迎面而来的夜风带着薄荷的沁香，吴溯最近沉醉这个味道，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

　　他随手关上门，靠墙倚着，仔仔细细打量这间不到二十平的屋子。

　　一排转角书柜连接着一张原木书桌，书桌一侧堆着厚厚的题卷和几本翻开的课本，干干净净的那侧是留给照照写正字的，墙边放着张最简单的原木单人床，纯灰色的被套铺地很规整，一道褶皱都没有。

　　整间卧室很干净，像方翊的脸一样干净。

　　干净到让人一眼望尽，这间屋子对于主人的意义就是做题和睡觉，找不到一点关于私人喜好的痕迹。哪怕一副手办，一个音箱，甚至连和滑板有关的都没有，空荡荡的。

　　吴溯心里有点儿沉重，如果不知道方翊的过去，他不会有这么敏感的情绪。

　　方翊在所有同龄人之外画了个圈儿，把自己放进去，喜形藏起来。在一条只有自己的路上孤独的走，埋着头走，不看两边的任何风景，不做任何影响抵达终点的事儿。

　　这条路枯燥且漫长，可方翊却走地很坚定。

　　吴溯不知道袁宇的期望在方翊心里有多重，或者说袁宇这个人在方翊心里有多重，他也不太想知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都很远，那叫将来。

　　他的字典里没有将来，那不属于他的能力范围。

　　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失去自主权的人，凭什么对别人指手画脚呢？就像他对耗子的辍学无能为力一样，惋惜是真的，愤懑也是真的，可他更懂什么叫身不由己。

　　但他有当下的能力，只要他想，只要方翊要。

　　“这件新的，没穿过。”方翊晃了晃手里的纯白t恤，扔在床上。

　　吴溯仰了仰头，把自己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我还就不爱穿新的，太硬。”

　　方翊看了他一眼，没接话，打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准备出去。

　　“我说真的，我不穿新的，好过敏。”吴溯跟着往露台走。

　　“又盗汗，又过敏，你公主体质啊？”方翊递过来一把剪刀。

　　“公不公主不知道，反正不是校花儿体质。”吴溯接过剪刀，嬉皮笑脸地逗方翊玩儿。

　　方翊眉眼淡淡，视线扫过他，嘴角还漾了点儿笑模样。

　　“怎么了公主？薄荷不会剪？”方翊插兜看着，吴溯握着剪刀就那么对着一地薄荷干瞪眼儿。

　　“不是，你得给我拿个袋儿装啊。”吴溯仰头看他。

　　“要饭连碗都不带。”周围门市的劣质彩灯照地露台一片昏乱，方翊漂亮的瞳仁在其中愈发光亮。

　　吴溯不气反笑，他发现方翊最近和他话多了，偶尔还贫上几句，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内容。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确定，这个人眼里能看见自己了，由心底生滋生出带着快意的成就感，爽就这滋味儿了吧。

　　卧室门被砰砰砰敲响。

　　方翊跑了两步去开门。

　　“哎，那什么。”杨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吴溯正站在床边，冲她笑得一个心花怒放，她完全理解不了有什么高兴的？因为方翊还是一贯的冷淡脸，估计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有点虎。

　　“我今晚不知道怎么那么困，后半夜你看会，二楼那两桌开的通宵，我两点起来换你。”

　　方翊认真地看了她两眼，“没别的不舒服？”
　　杨美打了个哈气，摆摆手就往外走，“两点叫我啊。”

　　方翊关上门，看了一眼表，指给吴溯看，“十点半了。”

　　走到衣柜边，从角落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吴溯，“用这个装吧，完事早点回家。”

　　吴溯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送给方翊的那双鞋的外包袋，被他犯浑踢了一脚，边上豁了道大口。

　　方翊还留着，并且叠地很板正，放在衣柜里。

　　吴溯心里有一块湿漉漉的，像被雨水浇了似的，连脑子都有点短路了，他半天没说话，就拿着袋子站那低头看。

　　方翊推了他一把，“要反思回家去。”

　　吴溯抬头问，“鞋呢？”

　　“扔了。”方翊轻描淡写地说。

　　“扔了？”吴溯挑着眉毛看他。

　　“嗯。”

　　吴溯把袋子一把拍桌子上，人朝方翊猛扑过去，借着惯性一个翻身把方翊往床上摔过去，“我教教你什么叫扔了。”

　　方翊先是懵了一会，他对吴溯突如其来的发疯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被摔在床上才绷紧全身，把人往外掀，“发他妈什么疯？”

　　“扔哪了？说！”吴溯不依不饶，手在方翊腰上乱掐着，方翊最怕人碰他的腰，浑身扭得一点劲都使不上。

　　吴溯看出来了，嘴角立马浮上一层不怀好意的笑，变本加厉，整个人都压上方翊，加重了手上的劲儿，箍着方翊削薄紧实的腰。

　　方翊使劲掀了一下没掀动，吴溯那么大个儿，虽然身上没多少肉，全靠骨架撑着，可这个年纪的男生，骨架是最硬最沉的时候。胸腔被紧紧压住，方翊快窒息了，眼前忽忽悠悠地飘过一片黑云。

　　吴溯本来只想和方翊闹一会，像普通哥们之间那样疯完就完了。可方翊的脸被灯光打出一层淡金，微微仰动的喉结在光下一起一伏，咬着的嘴唇和闪烁躲避的眉眼在朦胧中有一种不真切的美，一种属于男性的美。

　　刘予然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吴溯脑子里就一发不可收拾，吴溯有些失神，眼神变得迷离，毫无预兆地，他把手伸进了方翊的衣服里。

　　方翊猛然睁大眼睛，吼了声操，一膝盖顶上吴溯肚子，吴溯早有预料似的，手还握着方翊的腰，胳膊关节一撑彆住方翊的大腿，呼吸不稳地继续问，“扔哪了…”

　　方翊拧眉，盯着吴溯看了一会，凉凉一笑，“下来点，我告诉你。”

　　吴溯呼吸一滞，鬼使神差俯下脸，“在哪……”

　　方翊一把按住吴溯的脖子，嘴唇猛地贴了过去。

　　吴溯的脑子一片空白，他震惊地看着方翊紧闭的双眼，不过也只震惊了两秒，火热的舌头在吴溯唇边一带而过，带着薄荷香的气息在唇齿间回绕，吴溯下意识也想闭眼回应，他刚张开唇缝，冰凉的牙齿用力一合。

　　“我操！”吴溯皱着眉毛吼了一声，猛地推开方翊，口腔瞬间浸满腥甜。

　　方翊从床上坐起来，冷淡地看着他，“还想知道吗？”

　　吴溯嘬着自己不断渗血的下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该！真他妈该！

　　色令智昏有多昏，他今天算是知道了，方翊不是女人，那些招猫逗狗的小伎俩在方翊这没用，他精心营造的和谐差一点又被打破了，他后悔，也憋屈。

　　如果方翊是个女人，他不需要刚才的试探，直接把人按那，我就是喜欢你，能怎么着？可面对方翊，他说不出口，性别的障碍和未知的今后，这些无法跨越的矛盾，都让他没有底气说出那句喜欢。

　　吴溯垂着头站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下楼玩会儿，你前半夜睡吧，一会我叫阿姨。”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窗外的风带出一阵阵牵动叶片的扑簌声，墙壁映出方翊颤抖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