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均鸽鸽

5、第 5 章

　　米迦勒看着路西法近在咫尺的完美的脸，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距离太近，近得他可以闻见路西法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人想起初春消融的冰雪。仔细看，路西法的皮肤是真的好，这么近都看不见毛孔，跟凝脂一样，吹弹可破，不知道这些老男人都怎么保养的......不对都什么跟什么。
　　星星立马鲤鱼打挺地爬起来，冲路西法开心地摇尾巴，却始终没敢靠近一步。米迦勒这才回了点神，和那个金四翼一样连连后退几步单膝跪下：“见，见过路西法殿下。”
　　亲娘啊。
　　米迦勒自闭了。在他的印象里，他们这些顶级的炽天使从来都宅得很，一方面是要拿主意的事多，的确忙；另一方面是要端着架子，保持距离和神秘感，偶尔才会恩赐似的出来让平民们见上一见，怎么会屈尊降贵地跑来郊区遛宠物？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个主天使专门为他遛狗，主天使！
　　可恶啊官僚主义！
　　路西法站起身，伸出左手，四指并拢，向上抬了抬，两人于是起身。路西法又说：“你过来。”
　　米迦勒看看旁边的金四翼，又看看路西法，确定是在叫自己，才慢吞吞地走过去。他在路西法前面两步站定，清了清喉咙，小声说：“抱歉，殿下，我刚才并不知道这是您的......”
　　路西法说：“无妨。叫什么名字？”
　　“米迦勒。”
　　路西法淡淡地一点头，然后轻轻合掌：“别西卜。”他的身后应声跑来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炽天使。他这才注意到，路西法身后的草地上竟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金光环绕的镶钻豪华马车，拉车的是几匹高大健硕的纯色狮鹫兽，鹰头狮身，好不威风；车后跟着那天在大会上见到的两列金四翼仪仗队。
　　米迦勒有些咂舌，他还没见过谁遛个狗这么兴师动众
　　路西法说：“它的牛肉带了吗？”
　　别西卜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仔细一看，他嘴里好像在嚼什么东西。他说：“殿下，我忘了。”路西法说：“我希望没有下次。”别西卜说：“是，殿下。”
　　米迦勒震惊了，他发现他错了。
　　不是有个主天使专门为路西法遛狗，而是一个主天使负责遛，还有个炽天使负责喂。
　　不知道星星还缺不缺铲屎的，如果不缺，那路西法还缺不缺宠物？他有点不想努力了。
　　路西法向后轻轻摆摆手，别西卜和金四翼会意地将星星领走。米迦勒一直低着头，目光却牢牢地粘在星星身上，甚至还吞了口吐沫。
　　路西法又看向他，忽然说：“你陪我走走。”
　　***
　　校园里安安静静，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路上此时一个学生也没有。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花香，湖面上波光粼粼，像跳跃的金线。米迦勒安静如鸡地落后两步跟在路西法身后，他俩身后还跟着两列黄金翼天使，一行人翅膀比阳光还惹眼，排场足得不能再足。
　　米迦勒正低头走着，忽见眼前的银白色靴子停了下来，接着，他眼前多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米迦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不是很明白路西法的意思，差点下意识地把下巴放上去。
　　时间在流逝，众人一动不动。
　　身后有人小声提醒：“手手手，把手放上去。”
　　米迦勒惊疑不定，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爪子搭在路西法的手上，被路西法轻轻握住，然后继续向前走。路西法的手冰冰凉凉的，手心有些常年握剑才有的茧。米迦勒整个左臂都是僵硬的，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全都是路西法牵他的手路西法牵他的手路西法牵他的手......
　　“你很面熟。”路西法说，“乌列是你什么人？”
　　米迦勒声音有点不稳：“回殿下的话，乌列殿下是我的老师，嗯，我是乌列殿下带大的。”
　　“嗯。”路西法点点头，“乌列因为职务特殊，须得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你应该是他唯一亲近的人，要多在他身边，知道吗？”
　　乌列拥有审判之眼，是坐拥最高权限的督审庭庭长。他得时刻理性，永远公正，这也决定了他不可能与任何人深交。但米迦勒是个意外，他大概是乌列唯一的情感寄托。
　　可惜他不争气地弥足深陷了。
　　米迦勒有些恍惚地应了一声，问道：“殿下，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
　　路西法说：“神在第四天东边建了一座乐园，我来查阅一些典籍。”确实，曼彻丹枫拥有全天堂乃至九界最大的图书馆，这也是他们学院的骄傲之一。
　　路西法就这样牵着他七绕八绕，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幢壮丽辉煌的塔楼。塔底用二十四根四五人环抱粗的水晶柱支撑，塔身呈象牙白，直径有上百米，塔顶则直入云霄，正是白塔书楼。米迦勒没事时很爱来这里看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也爱看各种小说传记。以往白塔都是往来热闹座无虚席的，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约莫是提前清过了场。
　　路西法让身后两列跟班在门外待命，自己则继续牵着米迦勒往里走。塔内正中心有一扶摇而上的木质扶梯连接着每一层，书架上琳琅满目，分门别类地放满了各色书籍，一眼望去看不到边，是真正的浩如烟海。路西法就这样牵着米迦勒顺着扶梯往上走，一点动用他们背上那个器官的意思都没有。懒癌患者米迦勒走得有点怀疑人生，问道：“殿下，您要去哪层？”
　　路西法说：“最顶层。”
　　米迦勒：“。”
　　米迦勒说：“殿下，那飞上去吧，走得累。”
　　路西法说：“不。”
　　曼彻丹枫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真男人就要敢上两百层，意思是说真正的勇士敢于挑战走楼梯走上白塔的最顶层。米迦勒一直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白塔可是有两百多层四千多级台阶，再者谁吃饱了撑的走上去，想遨游书海·物理也duck不必这么拼。
　　今天，他就被迫做了一次吃饱了撑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绵延不绝的楼梯终于见了尽头。白塔的楼顶用一整块的无色水晶搭成，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折射出了一地的彩虹；四面全是落地的大窗，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翻涌如江涛的云海，以及远处哥特式的尖尖的屋顶；极目远眺，在云层稀薄的地方还能看到圣诺艾里斯的一座座壮丽辉煌的宫殿和教堂，宛如点缀的碎钻。城市的边缘与碧蓝的天际相交，一道彩虹横跨过头顶。
　　路西法终于放过了他，自己脸不红气不喘地又去找书了。米迦勒拼着最后一口气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揉了揉还在发颤的小腿肚，决心明天不会离开床半步。
　　然后又想，被路西法殿下牵着徒步爬了四千多级台阶，这事他能吹一整年。
　　不一会，身旁的椅子被轻轻拉开，路西法拿了几本书在他旁边坐下。米迦勒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路西法完美的侧脸，觉得很有点移不开眼，尤其是那如金蝶翅膀翕动一般浓密扑闪的睫毛，扇得米迦勒心里也痒痒的。
　　路西法忽然看向他，眼波流转，月光也未必有这么皎洁。
　　米迦勒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路西法说：“你在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吗，可以问我。”
　　米迦勒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摇头。
　　乌列很爱看书，学识非常渊博，米迦勒当然也近朱者赤；魔法方面，除开路西法，天堂大概就数乌列最能打，而米迦勒的魔法是乌列一手教出来的。学业？So easy。
　　路西法浅浅一笑：“很好，不愧是乌列的学生。”
　　***
　　下课铃已经打过很久了，阿撒兹勒仍然维持着用手撑着头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盯着被簇拥着的尚达奉。
　　任何下阶天使都不会放过和炽天使拉近距离的机会，这也是这门北极圈课突然火爆的原因，而且尚达奉还那么的平易近人，他们就算没有问题也要抓耳挠腮地变出点问题来。
　　即使每天都要重复回答无数遍，尚达奉的神色也没有一丝不耐。此时他正侧耳凝神地听一个学生滔滔不绝的问题，偶尔点点头，阳光在他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好似名家手里的油画。
　　直到和最后一个学生道完别，尚达奉才开始低头收拾讲义。他一抬头，看见了坐在面前的阿撒兹勒，随即浅浅一笑：“你有些面生，不是班上的学生吧？”
　　“我不是。”阿撒兹勒站起身，绕过长桌站到尚达奉面前，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他：“我是专门为了您来的。”
　　“是找我有事吗？”
　　“没事。”阿撒兹勒随着尚达奉往外走，“教授，您去哪里吃饭？我也去，一起嘛。”
　　尚达奉笑着摇摇头：“我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其他生灵因为灵魂强度不够，无法凝出实体，所以需要□□作为辅助。而炽天使实际上就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存在的唯一根基就是灵魂，因此也不需要摄取食物。
　　“那您现在去干什么？”
　　“去教会，处理下面送来的文件。”尚达奉的表情仍没有一丝不悦，脾气好得简直令人发指。
　　阿撒兹勒大言不惭道：“那我送您。”
　　尚达奉笑得有些无奈，他实在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小朋友想干什么：“没有事情的话，你就快去吃饭吧。”
　　阿撒兹勒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尚达奉的背影：“阿撒兹勒。”
　　“嗯？”
　　尚达奉转过身，四目相对。
　　有风拂过，阳光和煦，树影轻轻地晃。
　　“教授，我叫阿撒兹勒。”他有些孩子气地笑起来，“以后我天天都会来听您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