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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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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两件事。第一件,六月六日烟火节当晚有八个大恶魔突然出现在了耶路撒冷人流量最大的路段,我们伤亡惨重。”拉贵尔一边在前面疾走,一边言简意赅地说,“第二件,同一天萨麦尔一行在第一天与无垠地狱的边界遇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回来,目前仍昏迷不醒。”
米迦勒紧跟着他,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可是这些和路西法有什么关系?”
“在六月六日晚被当场击毙的那些大恶魔身上,据说发现了深渊恶魔的气息。”
“一战的漏网之鱼?”
拉贵尔摇摇头:“关键就在这里:这些大恶魔全部生于一战之后。而且以路西法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有漏网之鱼——作为战场的第一狱现在都还荒无人烟。所以教会那边怀疑是路西法当时和深渊恶魔达成了某种交易,放跑了他。反正一战时只活下了他一个,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有甚者在猜测当时其他的所有人都是被路西法灭口的。”
“路西法根本不是这种人,这些人怎么能......”米迦勒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拉贵尔不置可否,继续说:“至于第二件,放眼整个九界,能重伤萨麦尔的,也就只有那三位了,乌列殿下和加百列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只有路西法那时行踪不明。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
米迦勒一愣,六月六日,也就是昨天,昨天是路西法的生日,一整天他们俩都腻在一起,不可能是路西法。
“这两件事都相当严重,加上教会的亚纳尔坚持要路西法就此给个说法,所以殿下当即召开了庭审。”拉贵尔带着他来到了旁听席的入口,向两边守门的士兵示意了下,士兵立马替他们把门打开。拉贵尔领他进去,接着说:“这也不算奇怪。树大招风,想扳倒路西法并且取而代之的人太多了,这次要是加百列也参了一脚,没准能成。”
米迦勒低头在脑子里飞速整理了拉贵尔给的信息,然后摇摇头:“加百列不能参和,那几个大恶魔是怎么出现在耶路撒冷的,她身为天界的警卫长,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事要是论起责任来,她也跑不了。除非有把握把脏水泼给边境驻军,否则她最明智的做法是闭麦明哲保身。”
“确实,可惜了。”拉贵尔点点头。
米迦勒看了他一眼:“叔,你好像挺乐意看到路西法倒台?”
拉贵尔耸耸肩:“路西法倒了,副君首选就是乌列殿下,我当然乐意了。”
米迦勒一愣。
庄严的会审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能容纳近千人的旁听席坐得满满当当,大概都是来远远地看一眼神秘而尊贵的路西法殿下,顺便吃一吃这千年难遇的大瓜。说来也是,提到路西法这个名字,有谁会不敬畏三分——那几乎是和神明比肩的存在。神明坐在被审判的位置上,简直是想都不敢想,而如今它又确实发生了。
以往教会和军部互掐,顶多属于小打小闹,并没有真的站在对立面;就算站在对立面,也是和军部对峙,没人敢也没人会公然和路西法撕破脸。
亚纳尔他们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米迦勒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最前面走。拉贵尔在他身后问道:“小殿下,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了?”
“我......”米迦勒的手抓在栏杆上,不安地朝下望。只见受审席上果真坐着路西法,他今日穿了件蓝白笔挺的军装,两肩处配有金色流苏,胸前戴了一排肩章,窄袖里伸出一双包裹在雪白手套里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依然美丽得不可方物。路西法身后还站了一排军部的高层,米迦勒粗略地看了下,认出了别西卜、沙利叶和利未森安。一行人着装统一,站姿笔挺,看样子是来撑气势的,衬得亚纳尔他们才像是受审方。
就在这时,原本看向别处的路西法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正对上米迦勒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天上地下,七天九狱,彼此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然后,路西法竟还弯起眼冲他宽慰地笑笑。
即使身处这样的处境,这个人也依然从容不迫。
他从来都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因为路西法是我恋人。”米迦勒轻声说。
拉贵尔哦了一声,过了半分钟,他直愣愣地转过头看着米迦勒。
不过他来不及震惊多久,庭审正式开始,亚纳尔首先发言:“第一,我们在六月六日当晚击毙的大恶魔身上发现了深渊恶魔的气息,现怀疑一战的唯一幸存者路西法殿下有蓄意放走深渊恶魔的嫌疑;第二,萨麦尔遇袭当晚,请问路西法殿下身在何处,是否有人能证明?请主审予以检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乌列身着黑色的审判者长袍端坐在审判席上,他水绿的眼半垂着,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被审方对此有何解释?”
说话的是别西卜,他的声音同样冰冷:“亚纳尔殿下,我衷心地奉劝您想好了再说话,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是在怀疑我们殿下通敌?”
亚纳尔语气硬邦邦的:“那我就把话挑明了:当年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路西法殿下,您真的杀了他吗?如果是的,为什么早该神形俱灭的深渊恶魔如今死灰复燃了?”
别西卜反唇相讥道:“请问阁下为何这么笃定是复活,而不是深渊里又养了个新的邪祟?”
这话怼得妙,米迦勒也一直有这个疑问:生灵的恶念永无止境,深渊就永远不会干涸,那个地方再出个新的大魔头也不奇怪,气息一样也不一定就是原来那个,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原先那个复活了?亚纳尔旁边一个天使想也不想就说:“自然是......”
亚纳尔猛然站起来打断他:“请路西法殿下回答!”
沙利叶说:“你算什么?这么跟我们殿下说话?”
亚纳尔怒了:“你又算什么?不过是路西法养的疯狗!”
“叮——!”
一声尖锐的铃声响起,声音不大,却仿佛能刺穿耳膜一般,米迦勒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喧闹的会审厅立马安静了下来,乌列放下了手里的金钟,抬起眼看着双方的人,声音淡淡的:“这里是容你们放肆的地方吗。”
亚纳尔自觉失言,坐了回去。
乌列继续说:“这件事牵连甚广,吵不出结果,改日再议,说第二件。”
亚纳尔深吸了口气,重新起身道:“请问六月六日晚上路西法殿下在哪里?有人能证明吗?”
米迦勒的手抓紧了栏杆。
别西卜刚想说什么,被路西法轻轻一抬手制止了。
路西法终于开了口,不过只说了几个字。
他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周围都是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拉贵尔小声感慨道:“真是傲慢啊。”
“路西法殿下,这么逃避问题,只会显得您更可疑,请您回答!”
会审厅里静得可怕。
“他和我在一起。”
一瞬间,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米迦勒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他拍拍翅膀飞下去落在他们中间,欠身向乌列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地重复道:“我可以作证,六月六日一整天,路西法殿下都和我在一起,我们在狼人界旅行。”
乌列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乌列殿下,他说的是真的吗?”亚纳尔也有些震惊。
米迦勒抬起头,正对上乌列的审判之眼。
一瞬间,无形的强压向他劈头盖脸地罩下来,头疼欲裂,耳朵像是被灌满了海水般嗡嗡作响,细听起来又像有人在耳边低喃。不安的心跳被无限放大,如鼓点般在胸腔里咚咚作响。米迦勒一口气没喘上来,难受得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险些站不稳。
原来被审判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瞬间消失,米迦勒终于小小地舒了口气,就听乌列说:“是真的。”
亚纳尔失神地坐下,大厅里议论纷纷。
“既然如此,检举方的第二条指控不成立,今天就先到这里。”乌列站起身,淡淡道,“休庭吧。”
人头攒动,所有人开始向出口的方向涌去。
亚纳尔一行从他身边经过,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别西卜从他身边经过,意味深长地冲他笑。
沙利叶经过,拍拍他的肩。
加百列经过,冲他挑眉笑了一下。
再然后,米迦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路西法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你不必参与进来的,这件事我自有办法。”
米迦勒回抱住他,叹了口气,说:“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一会再去找你。”说罢,米迦勒转头准备急急忙忙地去追乌列,手却措不及防地被拉住,米迦勒被拉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一回头,唇就被路西法垂头轻轻啄了一下。
路西法说:“嗯,快去快回。”
米迦勒说:“好。”他往前走,手仍然被拉着。他回头,就见路西法对他笑,笑得他神魂颠倒。
路西法说:“我爱你。”
米迦勒忍不住笑起来:“知道知道,我也是,先松手。”
路西法这才松了手,目送他离开。米迦勒三步一回头地往前跑,一边追一边牙疼地想,这下是屁股都要被揍开花了。
他在乌列的办公室门口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小跑追上去,始终还是慢了一步,门在他面前被重重关上,差点把他的鼻子拍扁。
米迦勒摸着鼻子讪讪地后退了一步,开始在心里默数。
数到六十的时候,门果然一下子被打开,米迦勒只觉得被人猛地拽住了前襟,一股大力把他往屋里拖,然后又被重重地推到了墙上,尽管后脑勺被人用手垫住,还是磕得他七荤八素。门在他身后被摔得山响,米迦勒还没站稳,只觉得有劲风从他脸颊边擦过,“咚!”的一声巨响,米迦勒被吓得一激灵,耳边又跟着传来了墙体破裂的喀啦声。
米迦勒:“......”亲娘啊,这也太吓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乌列因为怒火而显得发暗的眼睛,抿了抿唇,伸手把乌列撑在墙上的拳头轻轻握住拉到面前。乌列的整个左手血肉模糊,指缝间全是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米迦勒的手都有些发抖,手心发出白色的莹光,自乌列的伤口处轻轻拢住,不一会,伤口处已经恢复成了完好的样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一时间静得可怕。
乌列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声音罕见地有些发抖:“你是不是觉得......”
米迦勒小声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我可以不追究你一再地偷跑出去,也可以不管你和各式各样的人混在一起。”乌列把手抽回来,“但是,路西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