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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沙利叶殿下,这实在是太麻烦您了。”然德基尔第一百次说。
      “没关系。”沙利叶同样第一百次回答。
      自一起吃过饭后过了两天,单纯的然德基尔果然急急忙忙地来找他还“落下”的衣服。沙利叶努力压制了下笑意表示感谢,顺势提出陪他去学校的面具舞会。这个舞会一年举办一次,相当隆重,算是曼彻丹枫的又一特色,基本上学生都会去凑个热闹。
      然德基尔第一百零一次说:“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往年都是米迦勒和我一起去的,但是他这段时间都在养伤......”
      沙利叶一边说没关系,一边不动声色地想,哪里是在养伤,那小家伙早不知道和殿下上哪快活去了,不过正好合了他的意。沙利叶带着然德基尔骑狮鹫兽来到了会场,从门口领了两个面具进去。舞会在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大厅里举办,颇有年代感的拜占庭式建筑散发着古朴而高贵的气息,红毯铺满了长长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厚如扶桑的窗帘全部垂下,因此显得有些昏暗。刚一进门,然德基尔就被飘荡在舞会上空的歌声吸引住了。
      那歌声温柔如潺潺的泉水,又如滚珠落于玉盘,空灵而如海妖般动听,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这能涤尽杂念的飘渺仙音。然德基尔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这歌声。他向正前方看去,只见唱歌的人戴着黑色的面具坐在台子上,身后六扇白翼自然下垂,一束柔光自上而下撒满他全身,像是引颈的白天鹅;金发打着卷流泻下来,丝丝晶亮,映出一头星光。朱唇轻启,便流出天籁。
      这会舞池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两两一组,跟着这动人的歌声翩然起舞,女生的裙摆就像蝴蝶翕动的翼,又像旋转的花,好看极了。
      柔光的碎片稀疏地洒在他们身上,縠皱的雾气围绕着周身,悠长的琴声与歌声和鸣,花瓣当空落下。
      那人头上和身上都沾了花瓣,也不拂去。他唱着歌看着跳舞的人,也许看着所有人,也许只在看其中的一个。
      隔着面具,也看不清表情。
      然德基尔却没由来地觉得,那个人现在很悲伤。
      “你会跳舞吗?”
      然德基尔回了回神,连忙摇摇头:“我和米迦勒一般都是来蹭蛋糕吃,不过阿撒兹勒跳得不错。”
      沙利叶点点头,拉他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有什么打算吗,毕业以后?”
      然德基尔的腿有点够不着地,晃啊晃的。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进军部了,不过我肯定不能像沙利叶殿下这么厉害。”
      “为什么这么想?”沙利叶看着他。
      然德基尔腼腆地笑笑:“我有点内向,也不大会和人交流。能进军部我就很知足了,没有别的想法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
      然德基尔抬起头,正对上沙利叶的目光。
      歌声悠扬,到达了一个小高潮,如同甘露伴随月光洒下,又如雨打竹叶般泠泠作响。
      然德基尔恍惚间从沙利叶的眼里看出了别的东西。
      “你的天赋注定你不会平庸,你将会是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统帅,或者冲锋陷阵的将领。”沙利叶话锋一转,“但是,一个会脸红的领导者,是很致命的。”
      沙利叶说话向来直接又锐利,不过然德基尔基本没有脾气,他认认真真地听了,下意识地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沙利叶伸手,冰凉的面具被扣在然德基尔的脸上。
      “你可以把情绪藏在面具后面。”他说。
      然德基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突然,旁边的舞池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转头一看,就见舞池中央的空地上有两个人在接吻。其中一个留着银短发,个子很高;另一个人戴着面具,一头绸缎般柔顺的棕色长卷发垂在腰际。
      歌声戛然而止,仿佛天鹅被掐住了脖子。
      “那个好像是阿撒兹勒?”然德基尔小声说。
      沙利叶点点头,阿撒兹勒没戴面具,身形又高挑,在人群里也相当扎眼,熟悉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实际上他更在意另外一个。
      怎么看......都像尚达奉。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卖力地起哄,一浪一浪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房顶。
      阿撒兹勒吻得温柔而忘我。
      歌者站起身,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然后转身在喧闹中静静离场。
      ***
      书柜高大紧邻,阳光被红木的棱角分割得细碎,在地上投下了不规则的光斑,影影绰绰。平直整齐的桌椅边角被染得橘黄,竟也有了懒倦的味道。今天是休息日,白塔书楼里几乎没有人,到处都空落落的,安静得只剩下了风卷过书页的声音。
      尚达奉戴了副金边眼镜,手指自每本书脊上划过,目光在印在上面的烫金字上扫视。终于,他的指尖停在了某一本书上,正准备取下时,自他身后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有意无意地碰了碰他的手指,先他一步拿到了书。
      接着,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教授,是这本吗。”
      阿撒兹勒的手把书平托在他面前。
      尚达奉顿了一下,接过了书,抬头冲他微笑:“谢谢。”
      书架间的空隙不大,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免要肩挨着肩,距离相当暧昧。阿撒兹勒完全没有错开身子的意思,只靠在后面的书架上,略微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尚达奉侧过头避开了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
      阿撒兹勒终于开口:“教授,你的答复是什么呢?”
      窗外一簇鸽群扑棱着翅膀在周围梭巡了一圈,然后朝远处飞去,振翅的声音盖过了尚达奉轻轻的叹息。他说:“阿撒兹勒,我衷心的希望你昨晚只是开玩笑。”
      “显然,我是认真的。”
      “......我们是不可能的。”
      “真的吗。”
      阿撒兹勒忽然向他压过来,手撑在尚达奉身后的书架上。他凑过去,鼻尖几乎要抵着尚达奉的:“我知道您曾经是督审庭的副审判长,您和那位审判天使一样,从来不会说谎。那么,我请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您从未动过心。”
      尚达奉的后背抵在书架上,再不能后退。他看着阿撒兹勒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琥珀色的眼里盛满了茫然。
      对那个笨拙却真诚地做花环送给他的孩子,天天追在他后面当跟屁虫,眼里全是他的孩子,他真的不曾心动过吗?真的不曾吗?
      他连自己都欺骗不了,更没办法去搪塞阿撒兹勒,于是选择沉默。
      阿撒兹勒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忍不住向上提,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碰上尚达奉的唇:“那您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尚达奉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
      “因为地位悬殊?还是因为我不是永生?这些都不重要,我被提为炽天使只是时间问题——那您到底在回避什么?”
      尚达奉依然沉默。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
      也许是习惯了独来独往吧。
      “阿撒兹勒,我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我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我的年纪。”尚达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你还那么年轻,对我也只是一时觉得新鲜而已,就此打住吧。”
      “不是,不是一时兴起。”阿撒兹勒看着他,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尚达奉面前,牵起他的手虔诚地印下一吻。
      “我的剑与玫瑰随时为尚达奉殿下待命。”
      ***
      “米迦勒。”
      米迦勒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有人在耳边说:“天堂那边出了点事,我先回去解决一下。”
      米迦勒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还是迷糊。
      那人轻笑道:“睡醒了去找我,小懒猪。”
      感觉只是闭了闭眼的功夫,米迦勒猛地坐起来,天色却已大亮,窗帘被风吹得不停飘动,阳光洒满了屋子。他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摸,只摸到了冰凉的被褥。他这才想起来,路西法好像早上提前回去了。
      什么事非得他亲自回去处理?
      米迦勒心里总有些不安,于是他快速地起床去洗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后,去和狼人王道别准备离开。路西法把马车留给了他,米迦勒哼哧哼哧地把自己的一大箱衣服塞进马车里,心里有些惋惜,这几天都几乎没有出门,好多衣服都还没穿过。
      唉,美色误事啊。
      “米迦勒殿下,等一下等一下!”
      脆生生的奶音在身后响起,米迦勒回头,见安东尼领着一堆侍从小跑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满满当当的。米迦勒忍俊不禁:“真给我送‘臭臭粉’来啦?”
      小家伙指挥他们把东西放进车里,一板一眼地说:“男子汉不能食言的。”
      米迦勒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谢谢你了,有空我带你去我们那边玩。”
      没想到安东尼小脸一下子唰白:“殿下,我,我还年轻,暂时,暂时还没有这样打算......”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像是蚊子嗡嗡。
      米迦勒一头雾水,安东尼小声解释说:“天堂,嗯,你们那边不都是单程票吗?有去无回的。”
      米迦勒:“......”
      他摸摸安东尼的头,笑得有些无奈:“我保证把你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带回来。”
      “真的吗?”
      “当然。”
      小家伙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一言为定!”
      回去的路上,米迦勒让马车跑得飞快,但越是靠近,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疾驰的马车在第一天被拦下,米迦勒听到门外有人说:“你不要命了?这是路西法殿下的马车。”
      “可是,路西法殿下不是早上就回来了吗?”
      米迦勒打开门,几个检查的士兵转头看见了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呆滞。他展开金四翼,冲几人勉强笑了笑:“我有急事,请放我进去。”
      米迦勒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圣诺艾里斯,直奔拂晓殿。门口早有管家模样的人等候,像是算准了他会来一样。米迦勒刚一跳下车,管家就迎上来冲他行礼:“米迦勒殿下,路西法殿下现在并不在这里。”
      “他在哪里?”米迦勒眉头蹙起。
      管家吐出了三个字:“督审庭。”
      米迦勒气喘吁吁地赶到督审庭时,代表开庭的钟声刚刚响起。他心底的不安和焦虑到达了顶峰,因为有能洞悉谎言与罪恶的乌列在,督审庭很少有案件需要开庭讨论,连卡梅尔的案子都只是调查搜证。米迦勒甚至不敢去想这件事是否与路西法有关,他冲上楼梯,正好遇见了抱着卷宗的拉贵尔,他连忙上前拽住拉贵尔的袖子:“拉贵尔叔叔,路西法是不是在这里?”
      拉贵尔被拉得趔趄了下,扶了扶眼镜,转头看过来,神情明显十分意外:“米迦勒?你这几天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乌列殿下......”
      米迦勒急切地打断他:“路西法在哪里?”
      拉贵尔愣了下:“他现在应该没空......你找他做什么?”
      米迦勒忽然想到了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他往后退了两步,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被审的人,是不是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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