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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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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落鱼又做了那个梦。
只不过多了更多细节,以及前因后果。
她大婚之日,嫁给沈域那天,府里糟了贼。
当时天空飘着棉絮状的大雪,正是隆冬烈风,天寒地冻之时。
不如以往的素净衣裳,她浑身穿了一身红,在这苍白冰冷的天地中,衬托着她的脸色愈发病态。
府内一团糟,到处可见尸体与血迹。
她眼睁睁的看着蓝阳跟胧月为了替她挡刀,死在了她面前,却无能为力。
而她只能躲在一处假山后,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声张,任由眼泪无声流下。
原本想趁着混乱出府,然,到处都是暴虐的杀手,她根本就没机会逃出去。
更何况她还穿着一身惹眼的红,显而易见的活靶子。
身后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没有一丝生机,一片死寂之相。
“主上有令,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她刚艰难走出那弯弯绕绕的回廊,忽而一支利箭呼啸而来。瞬间瞳孔张大,双腿动弹不得,根本没有躲开的余地。
只觉得刹那间,天地失色,内心绝望无比。
她以为她今日必是要死在这后门前了。
箭矢又快又急,尖锐的箭头已近在眼前,却不知被何物猛然碰撞阻碍了速度。但因距离过短,射入肌肤那刻,耳边像是一下安静下来,她听见利箭破穿了肋骨,在距离心脏病几毫米处停了下来。
梦里她也抑制不住喷出了一大口血,身体摇摇欲坠,眼见就要倒地,却被人一把抱住,跌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身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红艳的婚服,金冠束发,眉眼锋利,五官端得上是俊美无俦。
他大手抚上她精致娇小的脸庞,替她擦拭掉了嘴角的血迹。
是沈域救了她。
那个她嫌弃,不愿嫁过去的未婚夫沈域。
象州首富年府一夜覆灭,人人都道是太过露财,招了道路上的贼惦记,才至家破人亡。
年落鱼自是不信,但父亲母亲没了踪迹,连尸体也没有找到,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
她伤好后,在沈府住了下来。
虽说那日是他们的婚宴,然而不曾拜堂,不曾入过洞房,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身份尴尬。
加之年家倾覆,沈府下人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轻视怠慢。她受伤时,沈域也不曾前来看望过她,这便更给了那些下人猖狂的理由。
她就像一道浮萍,漂浪无根,没有归宿,在这世间低微的依靠他人活着。
她想替家人报仇,然而她连仇人都不知是谁。
这个梦似是很长,时间跨度很大,有些地方细致不已,有些地方却模糊不清。
也不知过了几载,沈域与她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些许。
同在一屋檐下,她渐渐对沈域生了情愫。
然而她不知沈域到底整日在忙什么,终日不见人影。沈家明明迁入了京都,沈大人与沈夫人也在京都,但沈域却屈居这象州,有时早出晚归,有时常坐书房,没有一刻空闲。
她飘在半空看着,画面突然一转。
闹市繁荣街道上那座雅致茶馆内,她避开了人群,闪身进了一间雅房,雅房内赫然坐着的就是她的父亲年成康。
见父亲活着,她欣喜落泪,父女两人相见,一室温情。但后来不知父亲说了什么,大声斥责她,她却只跪在地上咬唇流泪摇头,明显是不愿按父亲的吩咐去做。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她与沈域坐与凉亭内,沈域为她斟茶剥果,照顾的无微不至。一双幽深黑暗的双眸紧盯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以及不曾掩饰的欲.望。
而她心不在焉,眼神闪躲。
像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看到自己鬼鬼祟祟从沈域的书房拿了什么东西,而后避开耳目,交给了父亲。
心怀忐忑的回到沈府,以为沈域全然不知,哪知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控之中。之所以不拆穿,不过是给她机会。
但她却不知悔改,依旧帮着父亲偷拿信物。
沈域冷眼看着她一次次往返在他的书房与府外,终有一次,他没有忍受得住她的背叛,眼里满是出奇的愤怒,将她压至身下,牢牢按住,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她拼了命的挣扎,但当她看向他那张冷漠绝情的俊脸时,眼里已经没了曾经对她的热忱,有的只是无尽的幽深与疯狂。他的动作粗暴冷酷,没有怜惜,他只想狠狠的占.有她,将她当做他泄恨的工具。
数不清他对她施了多少残暴的手段,变着法折腾她。
她再没了独自出府的机会,困在那一方天地,渐渐心中没了奢望……
后来,不知为何,画面猛然一下跳转到了城墙之下。
她望着远处那座巍然庄严的城池,全然陌生,是她从未到过之处。
但往下一看便有了答案。
那檐角飞翘,延至天边的城楼下赫然写着两个凌空潇洒的大字——京都。
沈域身着银灰盔甲,器宇不凡,一身凌厉之气难以遮掩。
她立在他的身后,仰望着京都,看着对面城墙上的父亲,以及父亲面前服饰尊贵的中年男子,目露凄凉,却饱含几分解脱之感。
兵戎相见,局面分外紧张。
她不知父亲说了什么,她忽然情绪崩溃,紧接着掏出一把匕首,神情激动的朝沈域刺去。
然而不等她走近,对面忽然万箭呼啸而来,她根本来不及闪躲,没有任何保命的机会,利箭刺破了她的胸膛,万箭穿心。
那一瞬间,眼前模糊一片,她再也看不见任何画面。
忽觉心脏紧缩,强烈的痛楚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只觉得空气越发稀薄,眼看就要窒息,胸膛突然剧烈起伏,紧接着她听到了胧月哭喊她的声音。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
年落鱼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她有刹那的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而守在床前的胧月见她睁眼,瞬间破涕为笑,大喜过望般的道:”姑娘,你终于醒了,可是吓死奴婢了。”
年落鱼张了张口,昏睡了许久,喉咙干涸苦涩,半晌才艰难挤出几个字,问道:“我这是在哪?”
胧月知她心中不安,心疼的替她擦了擦额头刚刚冒出来的冷汗,道:“姑娘,这是沈府,是沈公子救了您。”
想到那日的危急,胧月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惊肉跳。当时眼看那剑没入自家姑娘胸膛,那蒙面杀人丝毫不见停手,好在沈公子及时带人赶到,阻止了那杀手,救下了姑娘,带她们逃出了年府。
大夫说,如若不是姑娘运气好,那利剑在距离心脏微毫处停了下来,姑娘怕是会没命。还好及时救治,姑娘的命才算保住。
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姑娘为救她身死,就这样香消玉损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般想着,她愧疚的望向年落鱼胸口处的伤口,满脸忧色道:“姑娘,还疼吗?”
年落鱼微微摇了摇头。
疼当然疼,但她不想让胧月担心。
“胧月,你给我讲讲那日的情形。”
她想知道,沈域是如何将她救出去的,是不是如梦中那样……
自家姑娘想听,胧月自是知无不言。
姑娘昏迷了三日,自是急切的想知道一切
她一五一十的将那日的情景叙述给年落鱼听,讲完之后,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姑娘没了血色的脸庞,想了想还是柔声道:“姑娘,奴婢知您伤心,也知您之前不愿嫁给沈公子。但如今年府没了,老爷夫人也凶多吉少,连蓝阳也……如今在这世上,您仅剩大姑娘一个亲人。可大姑娘刚嫁过去安远侯府,自身难保,以后情形还不知如何。沈公子救了您,姑娘您……”
沈公子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姑娘是她的主子,更是她极为在乎的人。她也不是想劝姑娘接受沈公子,毕竟之前姑娘心气高看不上沈公子,姑娘的性格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改变。她只是希望姑娘能够过得好,跟沈公子好好相处。
她们如今到底没了去处,只能住在沈府。
年落鱼知道胧月的心意。
不过现在她没空去想这些,心头全被胧月刚刚的话占据。
沈域救她的过程……
竟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换了时间,不是她和沈域的大婚之日,而是长姐的婚礼当天,年府遭了贼。
这件事情太过赫然,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眉心轻蹙,她回想着梦里后面的场景,种种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些沈域对她用的手段,让她又是羞涩又是害怕,脸色来回变换,难看至极。
一旁的胧月被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色彩吓了一跳,还以为姑娘又是哪里不适,急切的起身想要出去叫人。
好在年落鱼及时回神,叫住了她,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但胧月还是不放心,想着还是叫大夫来看看比较好。
刚想叫人去请大夫,就被守在门外的沈府丫鬟告知:“年姑娘,我们家公子过来了。”
年落鱼瞬间神情一怔,抓着锦被的手不自觉抓紧。
怎么办?
她还没做好,现在就见沈域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