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灯》小胖牛

7、第七章

　　第七章
　　书生意气傲不受辱，可从来能不当饭吃。
　　重宵将那包白花花的银子亲自还去相府，心中倒是舒畅，苦难日子却刚刚开始。
　　姐姐索芸自幼体弱，此时身子沉重面黄肌瘦，自然不能再让她出力谋生计。自家旧帐未清，几个月后又添新丁，弱女幼儿全都得靠重宵养活，日子怎可能轻松。
　　果然读书作学问这些风雅之事，只有家底殷实吃穿不愁的公子哥们才做得。
　　米缸空空举步维艰，重宵忙的连感喟的时间都没了，连着寻了两份零工，半夜还要替人抄书，直恨自己不能三头六臂。

　　新厨子不好找，姐姐索芸不能上工，连带着坏了小酒馆的生意。重宵忙进忙出，都没敢往老板娘脸上瞧。
　　哪知回家却见老板娘的独子金藤正在自家屋里烧火造饭。
　　金藤年纪比重宵尚小两岁，浓眉大眼虎头虎脑，说话却颇是腼腆。他指指身边小布袋，笑道“娘叫我拿点米来，多多少少帮把手，还说谁敢来笑话，让我敲掉他门牙！”
　　重宵心中酸楚一时无话，蹲身下去收拾地上柴火，却是连谢都忘了说。

　　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重宵原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之后，与文家再无瓜葛，哪知相王文渊又派人前来，仍是拿着那包银子，说愿请重宵去府上做门客。
　　这算什么？重宵忙的天昏地暗，理都没理。
　　隔天竟有管家亲自上门，巧舌如簧，说只要重宵答应，相爷便寻个因头将索芸弄去府里。
　　喔？重宵站起来将门打开，抬手送客“寻什么因头？漫说是明不正言不顺的弄进府里，即使是明媒正娶，我也不愿将姐姐嫁去那样人家！”

　　堂堂相府被人不屑的称之为那种人家，管家跳脚大怒，大骂小子不识好歹，最后摔门而去。
　　重宵则完全一头雾水，全不知自己是如何入了相王法眼。
　　在他事务繁杂焦头烂额之际，毁天灭地的桑青碧公子又重现人世了。

　　这天半夜细雨淋漓，重宵点盏弱弱油灯正伏案抄书，便见桑二公子湿淋淋从窗外钻进来，皱巴着脸一副衰相。盘腿坐在桌上，一言不发只盯着重宵，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不必问，一准又是天怒人怨江湖救急之事。
　　重宵认命的叹口气，刚将手中书卷掩起，立时便有几张湿乎乎皱巴巴的纸伸到了面前。
　　其上并无字句，只杂七杂八画了些小人，手里提了棍状事物比比划划——桑氏剑谱，青碧独创，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旁人可以说桑家二公子留恋花丛不学无术，可以说他油嘴滑舌行为不端，甚至可以说他不务正业品行不良，但是却无人敢说桑青碧是个智障白痴。
　　他疲懒成性，实际上却聪明的紧，只可惜用处有些特别。
　　心算之术独步天下，可一到背诗行文却只能嘴角抽动白眼猛翻；拜师学武，心法口诀只颂一遍即可倒背如流，可一但握住剑柄便口眼歪斜四肢无力。
　　桑老爷左右无法，便只当是种怪病，无处可医又性命无妨，便随他去了。
　　可桑家实权人物大少爷见桢并不以然，他对自己弟弟的懒病从未放弃过，夫子武师请了无数。

　　夫子倒是好打发，桑二公子三句不离香臀，行文处处皆是纤腰大腿，哪个正经读书人受得了？没个三五日便自动请辞。
　　可这武师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他才不管你是什么细皮嫩肉金玉缠身的少爷公子，不认真照打，练不出照罚，脾气往往硬的紧。
　　桑二公子曾在数九寒冬被罚挥剑五百次，绝对刻骨铭心。
　　重压之下潜能层出，花言巧语全不管用，桑二公子终于在缕受皮肉之苦后创出了独步江湖的桑式剑谱——
　　桑二公子白日随师习剑，只管心不在焉，专门派了两名仆从躲在墙角树后，手持纸笔将师傅所教剑招动作一一画下，晚上便自绘剑谱收入怀中，偷偷溜出府外，去找重宵。

　　剑者，兵器之王。
　　桑二公子始终记得自己第一位师傅双手横剑仰头望天，昂然道“剑道，便是天才武道！”
　　此位师傅乃是南天铁剑门人，以剑力雄浑著称，一句话喝来，直震的小青碧耳中嗡嗡作响。
　　桑二公子习剑几年拜了十来位师傅，说起来也算阅人颇丰，但是在他眼中，所谓天才，就只有重宵而己。

　　重宵幼读经诗一代书虫，拿了自己鬼画符般的自制剑谱，自行钻研，一招一式竟能使得头头是道。
　　武师教习时偷偷旁观了一个月，便能教桑青碧何时展臂何处发力，如何抖腕挽剑花。虽然招术使来并不规矩，但总能得其精髓。
　　天份之高，几能无师自通。令捌手捌脚剑花只能挽上半朵的桑二公子大呼天道不公。
　　于是乎，天才重宵便彻底沦为了桑二公子的救命稻草，非但写诗行文频频捉刀替考，连习武弄剑都得手把手来教。
　　天幸桑二公只习剑术一类，若是拳脚棍棒通通来学，他重宵不死也难。

　　有重宵夜间恶补，桑二公子高枕无忧。学一招忘一招，便利的紧。如今学艺数年，名师拜了不少，却连个三脚猫的功夫都没学下。
　　以往的师傅多为进官场结交权贵才进得府来，桑二公子有模有样应付几个，勉强过的去也便罢了。
　　可是这回的师傅却是个狠角色。

　　桑二公子捏着剑柄横劈斜挥章法全无，一套剑法使来七零八落，灰衣师傅站在一旁不置可否，一双眼盯着他手腕，真真钢针也似。
　　这是何意？桑二公子汗毛倒竖。
　　此时管家又来感叹，手中小册子翻的哗哗作响“元影，华山门人，号雨枫先生。为请他进府，大公子可是使足了面子。啧啧啧啧，瞧瞧，下个月人家便要调去勤王羽林军，任那一十三番枪棒总教习。二少爷呐，眼前可是位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名师…”
　　管家语重心长，正欲抬手拍拍二少爷肩膀，以示鼓励。哪知还未触及衣衫，桑某人便己自行倒塌。

　　这位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名师入府后两天未曾教习一招半式，只让桑青碧练习以前剑招。
　　可怜的桑二公子一边搜肠刮肚的回忆，一边乱七八糟的挥剑，心中郁卒可想而知。
　　从早到晚练的前臂酸软提剑都难，名师雨枫先生却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直恨的桑二公子几乎一口血喷出来。
　　第三天雨枫先生终于开始教习，拿了把长剑飘身下场，剑光霍霍，转瞬便是七招，连使三遍还剑入鞘，丢下一言“明日使来我看。”
　　明日？…桑二公子只觉天旋地转，满眼都是长剑光花。
　　这样也算教习？难道他以为本少爷是看看便会的天才不成？！
　　左右无法，桑二公子使出浑出解数，才半夜溜出府来，直奔重宵陋室。
　　重宵对着剑谱细细瞧了半晌，眉心轻轻拧了起来，抬头问了句“桑青，你又换师傅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不得了了。。小小牛闹了一天。。。
小孩子啊，真真要不得~~吐血心声。。。。。。含泪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