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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己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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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有些事重宵并不知晓,那日于冯品□□中他仗剑拦下的魔化刺客,隔日退去魔相露出清清隽隽一张脸,却赫然正是他未来侄子的生父,相王文渊的独子文吉。
      接连刺杀了五名朝中重臣,丧心病狂之至,扰乱圣心祸乱四野,至使朝中上下惶惶不可终日,论罪自是当诛,只怕百死难赎。
      忝居右相近二十年,身承浩荡皇恩,却养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祸乱范上的孽种贼子,三朝老臣相王文渊只怕也难逃责难。
      他伏低身子跪在堂中,额头紧抵着团花锦毯,缩了肩瑟瑟而抖,往日高高在上趾高气扬便是朝下家中也不脱重紫朝服的一代权臣,跪倒在地冷汗直流,口中一叠声叫道“老仆该死老仆该死…” 漫说胆色从容,面上血色比寻常小官还欠了几分。

      帝君斯言靠在椅里斜斜坐了,模样倒是轻松的紧,面上高深莫测带了三分笑,越是叫人瞧不懂。
      罪臣相王整整跪了一个早上,他却全没瞧上一眼,直是坐的乏了才漫不经心转向太后,笑悠悠问道“依太后意思,此局该如何来解?”
      自打湮宸搬回皇城内苑入住仁孝殿,太后便添了个每日清晨喝碗参汤的习惯。山野老参最是补气,用紫泥沙锅熬上一天一宿才得,一碗碗坚持不懈,没将太后养个红光满面,却将抹寒惨惨的青气罩了上来。
      瞧这脸色似是无端端又老了几岁,多涂了半盒珍珠白粉竟也遮不住,现下帝君移目来问,她却僵着身子并不作答,双目微垂直勾勾盯着手中天青色的细瓷茶碗,面上十分冷,脸色便更是难看的骇人。

      帝君也端碗茶,修长食指搭上碗盖,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来扣“杀兄逐弟这档子事本君早便腻了,太后瞧着也不新鲜,这暮修虽己在宗祠族牒上除了名,可毕竟身上流着皇家血脉也算自家弟兄,本君本不欲与他为难,可惜,总有人不知深浅来步步紧逼。”
      “太后待他不薄,比本君这亲生儿子还要亲厚几分”泊洲铰窑产薄胎细瓷,光泽如玉色作天青,扣来有玉石之音,清清泠泠格外悦耳,帝君唇角上扬,笑意亦深“可惜他却是个不懂知足恃宠而骄的,他进一步本君便退一步,这般步步踏来,没准再过上几日这皇城内苑便能翻天覆地换个天了。”
      话音未落只听铮的一声,帝君手中茶碗盖子重重砸下,连同茶碗底盘一同裂作两半,裂缝极是规整,竟如刀切斧劈一般的直。

      这一响突突兀兀,将跪在地上的相王惊的狠狠打了个抖,心中原是忐忑,这下更是骇的狠了,双唇瞬时惨白,脑袋里轰隆隆一片杂声。
      茶水顺着裂缝淌出来,浸去明黄君袍上,仿是一片疾速氲开的血迹,帝君面上却仍有笑意,语气亦算温和,声调平平不见喜怒“本君最近总在琢磨,好好个天下哪来的这般胆大之人?是背后有高人撑腰,还是真以为本君个性怯懦软弱无能?”
      这话便重了。太后面上愈是青气缭绕,额角只差没有迸出条青筋来。相王伏在地上,重重扣了几下,将老脸皱作一团,只在喊冤“帝君明鉴!老仆忠心不二!家门不幸,小儿受奸人唆使犯下滔天重罪,老仆愿任…”

      任?任什么?任凭帝君处置?难道这老儿大祸临头倒要先将自己撇个一干二净?一人之万人之上,作了近二十年右相,戴了忠义礼信一叠假面,顶着重达十斤足可压断脖颈的紫金冠,他竟然还是没够。
      英俊帝王高坐金椅垂目望来,面上似笑非笑,忽觉相王文渊蜷缩在地活像只土鳖模样。他瞧的有趣,相王自是不知,只管磕头如捣蒜,表他那天地可证日月可鉴的贤臣忠心。
      便在此时,向是沉默寡言的皇子湮宸突然截口向帝君劝道“儿臣与公子文吉多年相识,于儿臣看来,他绝非心用险毒穷凶极恶之辈,许是中了奸人诡计,怕是此事内有隐情。现下文吉公子脏腑受创伤势沉重,不如先将他囚于相王府内,相王三朝老臣忠肝义胆,必能令他歧途知返。况且,另一名刺客的真身下落,还需文吉公子不吝赐教。”

      湮宸口中说的客气,这一席话,竟是卖了相王个天大人情。文吉为祸朝纲,身负血淋淋数条人命,将其削骨剔肉亦不为过,照湮宸说法,竟是要将他送回府中将养起来,好立功赎罪功过相抵。
      这简直是…简直是无稽之谈!帝座之旁谁不是手中重重鲜血,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偏要来作老好人,到是安的什么心?太后心中冷冷一哼,斜眼瞧去,只见银衣少年敛袖站着,素颜淡渺,全是瞧不出半分心思。
      相王也觉匪夷所思,皇子湮宸虽曾在自家府中借住三年,却与自己那孽帐儿子并无深交,与自己更是全不对盘,平素遇上连眼也懒的抬上一抬,现下这话又是从哪里生出?他埋头伏地,口中呜呜咽咽,一双老眼却只在咕噜噜打转。

      大殿里铜鼎生香缭绕盘旋,揉了四周宝器瑞光,朦朦胧胧仿是上天仙境,金袍帝君高位独坐面容越隐越淡,悠悠笑道“也好,宸儿的话本君总是依的。”
      托了皇子湮宸的福,帝君金口玉言一句话,便是天大的罪过也能揭的过去,儿子文吉的小命算是保住了,相王跪在地上连连扣首谢主隆恩,老脸挤作菊花也似,额角冷汗却愈是流的急了。
      奋起十二分胆色偷眼上观,只见窗外暖阳映起帝座宝光,一圈圈一重重将座上帝王浸的身形模糊越是远了,可那一双俊目定定望来,目中明亮清晰异常,直逼的人心尖一痛,好似利刃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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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斯言相貌生的好,幼时细眉长眼瓜子脸庞,精致的如同小姑娘一般,再过几年身量抽高便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剑眉星目轮廓颇深,漫说他那些皇兄皇弟,便是放眼天下,也没几人风华能盖过他去。
      宗皆亲王武将出身,言语豪鄙性情豪放,最是看不惯这相貌精致的白面小子,言间更是毫不掩饰“黄口小儿!武刀弄剑不过是花拳绣腿,也敢对我亲武帐营指手划脚!嘿,翅膀没长硬倒是想飞,朝庭里这水深那水浅,早晚要摔个屁股开花,到时候可别指望本王扶他。”
      仲台司马诸葛大人乃是先帝御赐的章台进士,白面书生博学多闻,实则最是老谋深算长袖善舞。
      听了宗皆亲王这大不敬的话,全是不置可否,挑了唇慢悠悠来笑,不高不低不长不短恰到好处的哼了一声,目中异色连闪,却是存了一肚子穿肠烂肚的毒汁。
      户部侍职文渊大人当时年岁不老,一笑却是满脸的皱,听这话口不对,缩缩肩扭过脸去,抿口茶,叹“今年的毛峰倒是没有去年香了…”

      少年帝王根浅力薄,先帝临终精挑细选将他托付给了三位贤臣,便是上面这三位。
      宗皆亲王本是斯言帝君的十二王叔,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可惜好大喜功,自以为功高盖主,全没将这十多岁的小帝君往眼里盛;
      诸葛大人官拜仲台司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行事沉稳有度,蛾冠长袖一派泱泱大儒风度。只可惜城府过深,几十年圣贤书读来读去,就瞧中了一句,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这最后一位托孤贤臣便是文渊,那时他并未高居相王宝位,不过是户部领职而己,干巴巴理着国库里的皇家银钱,一脸忠厚老实,逢人带了三分笑,勾腰含胸小心翼翼,模样倒是可靠的紧乖顺的很。
      可惜,狼子野心,生性极贪,面上是总也瞧不出来的。

      先帝年轻时放浪不羁,临终老眼昏花脑筋越是不清不楚,满天下的文才武德中挑来拣去,最后选了这么三个人来为年幼的斯言帝君辅政,真真眼光独到神人难及。
      托了先帝的福,靖统朝想要安安和和,只怕是难,少年帝王斯言身边若要和风顺雨,自然更是难上加难。
      宗皆亲王与诸葛大人志同道合,情谊非比寻常,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将少年帝君架的高高的,其则笔下空的紧。
      文渊大人站在一旁瞧着,全是插不进手去,一脸老实巴交,事非不沾,实则内里百爪挠心——挟天子以令诸侯,该是何等风光!

      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也没想到,这面上瞧着最是安分守己不得势的文渊大人胸腹里藏了一张巨口,只想吞天食地。宗皆亲王与诸葛大人那点心思,还真比不及他。
      只可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帝王身边就是灯芯都比旁的多了一条,斯言帝君虽是年幼,却也不是好么好欺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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