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己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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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便是娶他十个八个，只要养活的起生受的住，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桑家大少爷见桢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妻没娶，倒弄了十多个小妾在府里住作一堆。每人分了个小院，带着几个奴仆侍女，养起来些花花草草，弄的桑府热热闹闹，倒像真是人丁兴旺的旺族大家。
人多口杂是非多，老管家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最后不得不服老，干脆专给大公子那边添了个管事的。
只可惜一窝子母鸡，却没一个争气，大公子见桢本就平板板一张脸，回到府中更是心烦，恨不得一个月三十天都在书房抱着帐册睡了，恐怕都不大记得那些小妾长作什么模样。
这样下去，桑老爷抱孙的宏愿更没指望了。于是老爷子捧着肥硕的肚子，摇头晃脑只在打小儿子桑青碧的主意。
可这小子自小便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老爷子颠来倒去想的脑仁疼，还是大儿子见桢给寻了个人选，说是桑青碧必然喜欢。
什么人？…桑老爷近日健忘加剧，耳朵越是不灵光，攒着眉头放大嗓门与大儿子勾通。见桢弯了腰将耳朵凑近，听老爹炸雷一般在自己耳畔吼道“谁？井庄？…噢？不是？是晋商？晋商好啊，门当户对…”
是静裳姑娘…见桢面皮颤颤，直被吼的头晕目眩。
桑老爹吼累了施施然喝口茶，颇有些感喟，叹道“其实啊，什么人都无妨，家世门弟也不必提了，只要青碧喜欢就都随他吧。咱桑家一代一代哪有过舒心和乐，我可不能叫我儿子也这般活。”
当年那个脾性爆烈眼神如同锥子一般的高大男人现下成了圆滚滚胖乎乎的桑老爷，平日不管事，只爱坐在葡萄架下喝喝茶。
茶里放了各色干果，甜丝丝爽口的紧，桑老爷乐呵呵眯了眼，竟是慈眉善目十分可亲。
彼时他将我一脚踢去地下密室，横眉竖目厉声说，即是桑家儿孙便需得继承祖志；现下换了桑青碧，他倒想起来舒心和乐安稳美满。
只可惜，他亦姓桑，哪有那般容易！
你儿子？那我又是谁，便活该这般过活？见桢抿抿嘴，抬了抬眼，终也没有说话。
见桢虽然原就一脸肃然，平平板板无喜无怒，让人怎么也瞧不出个眉眼高低，可话里话外总还透着几分温厚。和气生财嘛，谁非得摆个难看脸色与钱过不去？
可是近日，见桢的脾气一天天变得古怪的紧，里里外外瞧着哪个都不顺眼，侍女低眉垂眼为他添杯茶，都能平白被横上一眼数落几句。
整日在见桢身边忙东忙西嗡嗡打转的老管家就更不用说了，随手哪件事，总能被他拣出几样错来。
再怎么也算桑府元老，虽不至于没鼻子没脸挨顿数落，面上却也委实难看。管家撅着胡子把手里账簿拧来拧去，心里恨的死去活来：账房他个老东西，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倒将报账这要命的差事留给我了！
桑家手下几十个行当，大大小小几百家铺子，每日账目便有一尺来厚，管家老眼晕花哪瞧的懂这许多，于是干脆不提，只将内府开支的账簿打开，细细碎碎说与见桢大公子听。
府里银钱都是小头，比外间铺子差的远，大公子却坚持每月要听，其实汇来总去就那么几页纸。
管家搭拉着脑袋一项项来念，大公子靠上椅背闭目养神，面上青气不减，手里茶碗盖子轻轻缓缓一下下的扣。
“这个月初七，二公子支银一百三百两…初九，二公子支银八百两…十三，二公子又支了五百七十四两…”瞧瞧，竟然还有零有整，管家也惊奇，翻翻后面汇账，小眼一瞪骇然出声“哟，总共支了五千四百二十九两！”
瞧瞧咱家二公子的手段！大公子钢口铁牙给他定死了一千两月银，他是怎么支出来了这许多？
管家正自感叹，却听大公子突然哼了一声，手里茶碗盖子重重落下，当啷一声竟将茶碗砸裂了。
温嘟嘟的茶水顺着裂缝缓缓蕴开，大公子指尖浸水，直气的微微发抖。
原来是因了二公子啊…管家抱住账册，垂着眼一脸忠厚正气，心里却冒着泡不停翻腾。因了二公子何至这么大气呢？他这模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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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二公子一向花钱如流水左右不着家，横竖是个不靠谱的，成天粘了一身脂粉香，见了府里侍女丫头还得调笑两句，说到正经事倒跑的兔子也似，桑老爷抡着马鞭都追不上。
追不上也只好作罢，桑老爷对爱子早是无可奈何，倒是大公子还没放弃。打没少打骂没少骂，还是那幅嘻皮笑脸全不上心的模样。
不过，最近倒是乖顺了些。
白日乖乖闷在账房里查账，几百间铺子按月来查，账簿堆的四处皆处，旁人站在门口往里一望就只觉透不过气来。
这种活计只能是心静如水温温吞吞的人才做的来，大账房掌中细毛笔手边一碗茶，摇头晃脑一笔笔来算，自是乐在其中，待他算的乏了，扭头一看骇了一跳，只见二公子青碧还没走，软绵绵摊在桌上，地上丢的满是账簿碎纸。
“二公子…”往日皮猴一般，这会儿却筋松骨软一脸生无可恋，这是造了什么孽？大账房弯腰凑过去，轻声道“乏了吧？不如回去养养精神…”
“才…不！”桑青碧转个头，脸冲里，闷声闷气道“养的哪门子精神，还有没有，我接着算。也就这地界还清静点…”
嗯？原来避之唯恐不及，现下到成了清静地！大账房晕晕糊糊像是一头钻进了面缸，最后弱弱道“那，那成，都给你算吧…”
桑青碧开天辟地头一次在账房折腾到半夜，把前年的账都理了理，实在困的眼皮打架才起身晃晃悠悠往自己院里走。
桑老爷偏心小儿子由来己久，大儿子见桢娶了十多房小妾，乌压压一大院子人，都只在小小西跨院里挤着，半夜里咳上几声，能把大家搅的全都睡不好。
桑青碧住东边，桑老爷退居后院之后更是把正房都留给了他，人稀地广，整日不过几个小仆晃来晃去。
这几日新添了位静裳夫人，配来十余个仆从侍女，占了诺厢居，可也没觉得院里添了几分热闹。
要说这静裳夫人也不是个凡人。
家花不如野花香，桑二公子自打人家过门便没进新房一步，好好个新婚夫妻几日天都不曾有过一次照面，若换了旁的女子早是哭天抹泪没法过了，可这静裳夫人却是看的开。
二公子不到她房里去，她也不去自家夫君眼前晃，便是连句话也没传过。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在园里舞剑，上午随便转转，过晌即在房里歇了，面上竟然淡的不成样子。
自家夫婿桑二公子人影不见，大公子却是日日不缺，从府外风尘仆仆回来，总要先去静裳夫人院里转一圈，竟是谁也没见过的殷切。
这算怎么回事？管家瞧不懂，大公子院里一帮夫人面上一天胜似一天的难看，静裳却还不领情。
见着大公子的影子便扭身往屋里走，别说什么礼数，便是哼也没哼一声。面上平平展展一丝情绪也没，仿是全没瞧见那人似的。
可怜大公子见桢也只好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吞回去，缓缓转身往院外走，头垂的深，面孔便埋在暗影里，几天下来，竟似老了一轮。
这其中真味还真值得好好琢磨…有好事的在院里探头探脑，被大公子撞个着正，一顿板子免不了，打个半死不说还被逐出了府，没亲没故十有八九死在了当街。
好奇心害死猫，谁也没胆子拿小命开玩笑，于是桑二公子的东院人是越发少了。
东院里地上植了大片舒雪绒草，园里多是些耐寒花木，便是现在隆冬亦有大片花开。时值夜半，只有静裳院里孤零零挂了一对红边灯笼，影影绰绰瞧不见花枝残雪，只有股凛冽浅香细细而来。
桑二公子踢踢踏踏进得院来，脑里只想着自己前路未卜，十有八九便是个身首异处死于非命，还怎么和重宵去勾勾缠缠？这乌烟瘴气的人世间原就没几分意思，现下更要怎么过才好？
于是乎一张脸苦瓜也似，哪里理会得劳什子花香。
便在这时，忽有一物当头打来，直敲的桑二公子眼冒金星，剧痛入骨干脆一屁股跌坐下来。
这是犯了什么太岁，哪来的野匪！老子不干了！桑二公子自暴自弃破罐破摔，抱着头赖在地上，睁开眼便见面前一双云底黑靴，再往上看是墨绿色暗绣梭纹的袍边，纯黑色镶碧玉的腰带，再往上，就是自家亲亲兄长沉到乌云罩顶的脸了。
见桢瞧见他这一副无赖痞相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中棒子握的死紧，直想再狠狠挥上一棒，将他打死算了。
沉着气压住火，方才问“静裳姑娘进府足有五日了，你可曾进过她房门？刚一过门便给她这般难堪，日后在这府里她要如何自处？你到是想要如何？！”
哟，兴师问罪来的，怪不得下手狠到这般地步。
桑青碧头上乎悠悠肿了个大包，嘴上却不饶人“我进不进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哥你是天天去。”
扯扯唇角，桑二公子笑的一脸邪气“明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偏要故作大方弄到我房里来，我倒想问，你是想要如何？”
我，能如何？
夜风愈冷香气腐骨，见桢垂下眼去看大次次席地而坐的少年公子，忽觉自己一瞬间老了下去，胸膛里空的厉害又冷的透骨。
父亲说这个孩子生来便给桑家带了福气财运；管家见他，牙齿咬的咯吱响，一转身又勾背搭肩成了忘年交；厨房里无论多晚总有给二公子留的小灶热食；故交世伯个个精于事故，见了他倒是绝不掺假的十足亲厚。
世人均知桑二公子青碧游戏人间，却本性纯良重情信义，桑老爷早晚要将整个家业交于他。
可惜却有个满腹精明处处算计的兄长见桢，步步紧逼，非要占尽家财，逼的好好个灵秀少年连家也不愿回。
就好像，照进诺大桑府那一缕皎皎月光，只会将他一人笼在其中。
可事实上…谁又知道桑家地下尚有无底岩浆，只将我见桢浸的人不人鬼不鬼。
真是…可悲…见桢垂垂嘴角，眼角苦涩结作深深纹路，一把将弟弟自地上拖起来，低吼道“你姓桑！别忘了你姓桑！你就该和我一样这般过活！老老实实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我将心爱之人都嫁与你了，你还想怎样？”
谁想要？！桑青碧更怒，一把将兄长推个踉跄，双拳紧握，美目桃花眼坠满了锋利明刃“少拿这事来说，你以为寻个与重宵有几分相的便能将我栓在府里？”
“不就是姓桑么，小爷不姓了成不成？有本事你便打死我，反是落的爽利！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是你皇袍加身我路边行乞，也全无干系！”
桑青碧甩手往外走，额角青筋爆起，面色甚为可怖。
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旁人或是可以郁郁寡欢叹口气，只道认命也罢，磨来磨去忍上十年八年，可他桑二公子这脾气，就是一天半天也忍受不得！。
前些时候说要重宵过那平安顺遂的人生，寻个旁人游历四方去。那是说的大方，若真如此，他桑二公子非得悔得咬断口舌不可。
去他劳什子的桑府，去他劳什子的见桢！
玩什么不好，非要往造反路上拐，拐便拐了，却还连累了小爷的命！通通见鬼去吧！小爷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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