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己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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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下众人茫茫苍生，谁有谁的脾气。
有的天生愚钝，有些生来胆小，有人性情温和，有的性烈如火。谁与谁能一拍即合，谁又与谁见面便相看不顺，恨不得一言不发拔刀相向，委实难说的紧。就看那捉摸不定的缘分二字了。
就拿这桑家小霸王一等败家子桑青碧来说，他向是无法无天惯了，五岁便能拿了桑老爷的玉如意和泥巴，再大些便有兄长见桢死拉活拽的管教，苦头吃了不少却从不见改，面上惶恐之至，实则背后嘻皮笑脸全不当回事。
可到了重宵面前，他立马收了疲懒狂态，老实的紧。
这天下午，重宵与桑青碧一前一后绕出通苑，沿将苑外墙往桑青碧住的小楼走。
桑二公子抱着重宵的小小包裹，缩头缩脑可怜巴巴的念“好啦好啦，淫伤情赌伤性，我以后不敢了还不成？况且，惩治一下那些混人，不也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造福么？…”
青碧公子读书不成，歪理倒是一堆又一堆，重宵听了并不做声，只抬了抬眼，脚步愈快。
桑某人索性扯住重宵袖子，一面疾步随行一面凄凄哀告“宵你走慢些啊，你若狠心丢下我，可叫我孤苦一人怎生活着？咱们相识相知了这些年，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懂么？…都是因为你才一时乱了方寸呐~~~”
如此一番绵绵情话，桑二公子一双泛了春水光泽的桃花眼只管直勾勾盯着重宵，说的还真是情越意切，将这些年在羊皮弄花柳楼里混来的本事使了个淋漓尽致。
他有脸说得，旁人却没耳听了。没准一会儿还要冒出句淫词艳曲来，重宵只好长叹口气，掩耳急奔。
替天行道为民造福，桑二公子说的好听，可是任谁也知道，这等事情他才不做，惩治恶人不过是为了给重宵出气。
重宵在通苑受些排挤，桑青碧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天子监学不过月余，大家挤来挤去竟将重宵挤到柴房里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桑二公子被大哥见桢捉到星北郡算了几日帐，回来便马不停蹄杀到通苑报仇去了。
当夜，大江公子房中便开了个千金赌局，掷色子顶牛描金花，一直赌到大天亮。
桑二公子意气风发，敞了外袍一脚踏在椅子上，口中直叫“再来再来！”大江公子却泪流满面，跪着爬着要将他请出门去。
家底田产名下财物输个一干二净，连见不着影的未来妻妾都赔了进去。若要再赌，岂不是要出人命？
这厢闹得欢，吏目长满头飞汗急急奔来，正见桑二公子抱着满怀欠条催着要大江公子立马对现。
吏目长张口欲劝，便见桑二公子极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移来，笑道“宽限些时日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吏目长大人做个保，一切好商量。”
瞧瞧，在堂堂天子监学开局豪赌，最后竟要本官做保！这竟然是什么世道？！
所以，在桑青碧提出要重宵搬去回住时，吏目长忙不迟的便答应了。
天知道这穷小子重宵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住进柴房反而搭上了高高在上的皇子湮宸，现在又跑来个财大气粗的桑二公子替他强出头。
小庙盛不得大佛，还是早走早了吧！
重宵与桑青碧二人还未行到小楼前，耳中便听得一阵劈劈啪啪，像是桌椅翻倒，有人大打出手。
走到楼下果见二楼烟尘滚滚，衣袂飘乎有人纵来跳去，所过之处桌翻酒洒，所追目标是前方一团黑乎乎的事物。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纵跃的如此迅速？重宵仰头凝目细望，桑二公子却在一旁恨恨，果然妖人多作怪！
二人刚在楼下站定，楼上就开始往下抛东西了。茶盏玉杯、青扇花瓶，甚至还嗖的一声飞下只鞋来。
桑二公子大怒，挥着手中包裹昂头骂道“妖男！还有完没完？你是想砸死小爷，是想将这破楼拆啦！”
话音未落，正自纵跃不休的那团黑影忽然凌空扑下。
黑影罩顶，刚还气势汹汹的桑二公子立时抱头蹲地，只怕给生生砸着。过了一阵，耳边声息全无，并未有想像中的坠地之声，自己的脑袋也还安全的紧，桑二公子雾昭昭抬起头来，见重宵眼神直愣愣的，面色大有古怪。
桑某人目光稍移惊见重宵左右肩头各有一处撕裂痕迹，内外衣衫俱破，露着麦色肌肤，裂痕下端竟缀了只纯黑大猫。
它四爪大张挂在重宵胸腹处，倒是处变不惊的模样。粗黑长尾甩来甩去，竟有几分惬意，回头望见一脸痴傻的桑二公子，立时怒冲冲张口狂叫了一声“喵~~~~~~~~~~”
从小到大最怕这毛茸茸软绵绵偏还藏了利爪的玩意，桑二公子吓得面白如雪，楼上还有人笑“咦，阿宵来了！我还寻思着今晚搬去柴房陪你，心有灵犀果然一点即通。”
我呸你个心有灵犀！我呸你个一点即通！桑青碧闻言大怒，但有黑猫在前，竟是动也不敢动。
重宵抬手抱住怀中大猫，仰头去望，只见二楼朱红围栏上，黄衫公子单足而立。
衣袂飘飘，腰畔紫线银丝的流苏坠子扬扬洒洒，说不尽的风流倜傥；面白如玉极是柔美，双目狭长，望来竟有些媚，目色如蜜，道不尽的玉润珠光。
唇角微弯，重宵眯眯眼，轻轻唤了一声“苏摩呐…”
※
桑青碧与苏摩不合，苏摩与黑猫尚食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摩号称妖精，空长了一副精致皮相，性子却十分恶劣。旁人不说，连自家小僮七离都撇了嘴斜了眼瞧他，人缘之差可见一斑。
湮宸养的黑猫尚食也不是个好惹的。此猫体型比寻常家猫还小些，一身黑毛油光水滑，竟无一丝杂色。平日懒洋洋团着，对人爱搭不理，偶尔抬眼也是副鄙夷神色。
更奇的是，此猫大通人性，动跃如飞，专爱向苏摩老妖挑衅，从未占得便宜，却始终乐此不疲。
确是神奇，天下造物鬼斧神工呐…重宵望望两足站在鱼缸边缘的黑猫尚食啧啧感叹，桑二公子全身打抖，捂着眼哀求道“走吧，阿宵求求你啦，这分明又是个妖物，咱快走吧…”
坏心苏摩嘻嘻笑着，抬手丢个果核将鱼缸打碎，黑猫悻悻然踩了一脚水，却还不忘叼了只金鱼跳上桌，放到重宵面前，喵呜两声眼巴巴来望，黄澄澄的大眼极是天真可爱。
完了完了…桑二公子抖着手，死死搂住重宵的腰，悲愤异常“完了完了，一个两个都来勾引我家重宵，这可如何是好~~~”
桑二公子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黑猫尚奇不足为患，重点是它身后那了不得的主子皇子湮宸。
整座楼住着这三位贵公子，只有苏摩一个闹的欢。
丹炉里的火没日没夜的烧，弄的二楼窗子时不时喷云吐雾一番，好似里面往了妖怪。
青碧夜半呛醒，奔去院内跳着脚来骂，一闹就是大半夜。
可是楼中烟来雾去动不动还有火光四溅，高居顶层的湮宸公子却始终不曾出声。桑二公子掩了口鼻观来望去，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寻思着这寒冰公子是不是在烟雾中坐化飞升了？
传言中湮宸公子性情古怪极难亲近，确实颇有道理。可如今重宵搬来，他立时便带着自己的爱猫现身了。
苏摩与重宵下棋，余下两人一猫在旁观战。
桑青碧不学无术，看不几手便云里雾里，自告奋勇烫酒去了。湮宸公子端座一旁观棋不语，黑猫尚食蹲坐在他肩头，竟也看的聚精会神。
妖精公子苏摩棋路诡奇，抬手落子天马行空，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有时看似死棋，被他几手东挪西拉，倒成了一招伏兵。
兵者，诡道也。苏摩公子深知其精髓，稳扎稳打的重宵没几手便被他迫去下风，虽一时不至于落败，却也难以翻盘。
重宵垂目沉思，黑猫尚食跳去棋盘旁边，扭头望望主人，抬起茸茸肥肥的小爪，将重宵所执黑子往旁边推了推。重宵再落一子，它又推推。这样三推两推，竟将棋面局势扭回了几分。
世上竟有如此灵秀的猫？！
众人皆惊。黑猫尚食摇头摆尾面有得色，回头冲主人咪呜一声，又蹭去重宵怀里邀功。
这只贱猫。苏摩瞧不过眼，丢下棋子笑眯眯去拉人家尾巴。
桑二公子在厨房烫好了酒，颤微微端进屋来，内室己乱作一团。
苏摩重宵与黑猫尚食在榻上滚作一团，苏摩老妖上下其手，重宵左支右绌，黑猫夹在中央，左团右揉苦不堪言，偶尔得空探出头来喵呜几声，以示抗议。
湮宸公子仍是旁观，支了手肘微微侧头，面上竟破天荒的浮出来个浅浅笑意，仿是跃动在湖面薄冰上的暖日冬阳。
就知道我才是那个多余的！桑二公子气苦，当下把酒壶一丢，坐在门槛吃起了老醋。
桑青碧向来是个小心眼的，小时候被大哥见桢惩治了，他磨着牙寻个机会便向父亲告人家黑状。
再后来认识了重宵，护食本性一发不可收拾，连人家亲姐索芸的醋都时不时喝上两口。
如今进了天子监学，牛鬼蛇神齐聚而来，通通往重宵身边绕。青碧公子自然心中惴惴不安。
中秋临近，桑府老管家被调回府回操办，桑二公子憋闷了这许多时日终得自由。老管家前脚走，他后脚便要跟上，心花怒放要去醉酒放歌花天酒地。
临行前扯着重宵紧锁眉头，切切叮咛“苏摩那厮就不必说了，一望便知心怀鬼胎，阿宵万万不得与他走动！白天看你的书去，夜时也要门窗紧闭，千万别让他钻了空子！”
重宵哭笑不得，桑青碧却顺势抱了他手臂，神色越发郑重“除了苏摩老妖，那楼上的湮宸也不是什么好的，千万别被表像所迷惑！还有那猫，搞不好早就修炼成精~~~”
谈猫色变的青碧公子寒瑟瑟打个抖，粘身过来，越发扯的紧“哎呀，总之都是些惹不得赶不走的色胚！宵啊~~~”他抬起眼来，双目水波湛湛“你可要把持的住，御敌于千里之外！”
杂杂拉拉说了这许多，把重宵灌的头脑昏溃，桑二公子才踏着夜色起奔酒局，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好像是把重宵留在了狼窝。
他却不知道，自己刚一出门，苏摩公子便大大方方的来了。坐在重宵床上，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黑猫尚食也不甘落后，遁风而来，挂在重宵脖子上软绵绵的叫，直叫的主人湮宸公子的眼神都酥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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