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历史：三国时代的尽头》庄麦狄

86、12.1 坐忘居的小小温馨

　　12.1 坐忘居的小小温馨
　　司马炎比我想象中大度得多，虽然输了头一场，他却没有表现出分毫的责怪，反而对刘徽赞赏有加，甚至大力邀请刘徽出仕，这也令我不必为刘徽担心。可惜刘徽的全部心思都在研究数学上，根本就无心于仕途，坚定了拒绝了司马炎的美意。
　　裴秀等人都纷纷上前向我道贺，我也忙不迭的还礼。子归先生笑道：“今日麦狄可谓名扬天下。不同，有徒如此，夫复何求，老夫真是羡慕不已。收徒当如庄麦狄啊！”
　　林老师倒是挺大方：“子归先生若是喜欢，领走便是。”
　　好一番热闹之后，我们才终于返程回家。这一场比试前前后后一共耗时近两个时辰，虽然称不上多么饱满，但对于久疏战阵的我来说也的确有些劳累。不知不觉，我在车上睡了过去，直到到了家才悠悠醒来。
　　全府上下都听说了我比试得胜的消息，一个个仆役、丫鬟都显得喜气洋洋，与有荣焉。大管家冒力更是一嘴的吉祥话，直把我夸了个大红脸。
　　取得了开门红，林老师也很高兴：“麦狄今天的表现可圈可点，赛出了风格，赛出了水平，果然不愧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
　　我翻了翻白眼：“林老师讲话理太偏。要说历史，确实是您教的；可是这数学嘛，据我长期观察，咱们学校的体育老师都比您教得好。”
　　夏师姐咯咯直乐：“麦狄这话说得在理。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你可有点胜之不武啊，连七桥问题都用上了，就差上微积分了吧？”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恐怕在师姐的意识里，微积分就是数学里最难的那部分了吧？难怪师姐每日里欢天喜地，无忧无虑，果然是无知的人最快乐啊。”
　　林老师大乐：“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连小夏你都敢惹，”
　　夏师姐在一旁狞笑着配合，可惜这笑容一点也不可怕：“看来刘徽老先生给你的压力还是不够，让你还有余力在此调笑。”
　　提起刘徽，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异样之情，不由得收起了笑意，正色道：“非也。这位刘前辈的确是一位大才，给了我不少意料之外的惊喜，令我心中极为佩服。我相信如果我们俩处在同一个时代，我多半比不过他。”
　　夏师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奇道：“你怎么忽然转了性了？莫非是刘老先生手下留情，抑或是你揪着胡子过河——谦虚过度？”
　　林老师却欣慰的点点头：“看来这场比试还是有好处的，你成长了不少。任何一门学科对开创性都极为重视。这位刘徽先生在首创割圆术的同时，还有史以来第一次总结出了极限的数学思想，这可比解出几道难题宝贵多了，单就这一点来说足以名垂青史。”
　　林老师虽然不懂数学，但道理还是一套一套的，这番话确实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由衷的表示赞同：“您说得太对了！今天刘老先生的表现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了。事实证明，古今中外的顶级数学家在智力上并不存在鸿沟，差距仅在于知识的累进。”
　　“好了，第一场已经过去，明天开始咱们该好好准备下一场的比试了。麦狄有什么打算？”林老师问道。
　　我早有计划：“我一统天下棋坛的唯一障碍就是这年代的围棋规则，所以这几天我打算一直泡在坐而忘忧居，在实战中加深对规则的理解。林老师暂且在家中静候佳音。只是苦了那坐而忘忧居，这几天只怕要被我杀得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夏师姐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大杀四方？”
　　夏师姐笑道：“我还是算了，省得被溅一身血。”
　　转过天来，我睡了个懒觉，直到巳时才离开家门。
　　我首先去了趟郑小同的府上，要把昨天的战果和子真公知会一声。可惜子真公正好被皇上召见，我只好请门房代为转告，改日再来拜见。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到达坐而忘忧居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午时。我本来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但这回的感觉却有所不同：不论是门口拦门局的看守，还是一路遇上的棋友，见到我都是肃然起敬，纷纷都向我道一声恭喜。我当然知道这是昨天那场比试的功劳，心中也不禁有些得意。
　　我没在前两重棋舍停留，而是径直走进了第三重棋舍：坐照入神。毕竟高手难寻，平日里这一重棋舍往往是冷冷清清，人烟稀少，但今天却大不相同，大厅之中竟有十几人之多。我粗略一看，都是平常和我对弈较多之人。他们或坐或立，却没有一个人在下棋。
　　我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照常向众人拱手问好道：“各位前辈安好。”
　　我这一开口，仿佛打开了电源，众人都发现了我的到来，立刻一拥而上，把我围在了中间。有的喊庄公子，有的喊庄贤弟，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还是昨天我比试得胜的情景。
　　我那里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连连拱手，口中连称不敢。
　　热闹了好一阵，还是山子道出来为我解了围：“好了，好了！咱们这是棋舍，不是市井酒肆，吵吵嚷嚷的，有失风度。麦狄又不是外人，你们还怕他跑了不成？”
　　一人笑道：“正因为麦狄不是外人，他昨日里大显身手，令我们这些棋友都觉面上又光，今日听说他要过来，当然要向他当面道贺。”
　　我有些奇怪，向那人问道：“前辈怎么知道晚辈今日会来？”
　　那人冲山子道一努嘴，笑道：“还不是听山老所说。”
　　山子道一把将我从人群中拽了出来，拉着我坐到他的矮榻上，笑道：“昨日听说你胜了第一场，我便猜到你今日必会到此，以备战下一场较量。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山老消息灵通，老谋深算，不愧是棋中圣手。”我趁机赶紧恭维两句。
　　山子道哈哈大笑：“麦狄你的确应该对老朽小心逢迎。前几日，那子归先生来此找我，请我作你们第二场比试的评判，我已经答允他了。”
　　我大喜过望：“如果是山老作为评判，我可说是胜券在握啊！”
　　山子道假作不解，歪着头问道：“这是为何？”
　　我谄笑道：“您方才也说过，麦狄不是外人，那咱们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当然要帮自己人。到时您在数子之时，不妨趁人不备多帮我数上三、五子，那我岂不是想输都难？”
　　山子道佯怒道：“我堂堂坐忘居掌院，岂可徇私舞弊？再说三、五子实在也太多，难保不被人发觉。若是帮你多数个一、二子，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山子道的幼徒无暇，忽然面色变得煞白，拽了拽山子道的衣袖，颤声道：“此事万万不可，老师还请三思啊，断不可为此毁了您的一世英名！”
　　山子道不禁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一众棋友无不哈哈大笑，我也是忍俊不禁，没想到这无暇心思单纯，将一句玩笑话当了真。
　　山子道将无暇教育了几句，又转头对我道：“这几日你若是无事，尽可以每日来此练棋。老朽与众位棋友都可给你喂招。”
　　我有些感动，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子归先生可曾透露过我的对手是何许人？”
　　山子道冷笑道：“我听说司马安世已经派人向吴国寻访高手，有那严子相从中斡旋，他必然能够如愿。”
　　原来如此，我心中暗想，怪不得坐而忘忧居的棋友对我如此亲厚，看来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提起吴国高手，我不禁想起一人：“记得荀公曾曾经言道，当今世上有棋圣称号的围棋名家共有两位，都是吴国人士。其中一人名为马绥明，另一人名为严子卿。那严子卿正是严子相的兄长。莫非这回司马安世要把这棋圣严子卿请来？”
　　山子道摇头笑道：“麦狄多虑了。当世棋圣，非同小可，岂能如其弟严子相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听说此人还是吴国皇帝的座上宾，莫说是司马安世，便是大将军也未必能请得动。除非……”
　　这老头欲言又止，搞得我一阵紧张，赶紧追问道：“除非什么？”
　　“嘿嘿，除非严棋圣听说洛阳新近出世了一位绝世高手，横压一方，难逢敌手。他一时见猎心喜，来洛阳会会这位青年才俊，也不是没有可能。”山子道半真半假的道。
　　我装模作样的沉吟了片刻，叹道：“若说横压一方，难逢敌手，我也算是勉勉强强，也不知道我这位青年才俊的名声是否传扬到了吴国。唉，若是真的遇到了严棋圣，我又该如何应对呢？”
　　山子道有些无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被他吓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