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在倚红楼做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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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黄色的丝绸大袖子附在少女的脸上，她左右摇摆了好一阵才挣开。
“阿轩！” 她生气地瞪眼，青色褂子下一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药箱。
“怎么啦？” 鹅黄色的袖子向上延申，直到鹅脂一般白玉凝成的肌肤，少年的肩膀支撑不住宽大的衣裳，雪一样露在外面。
他看着面前比他矮一点点的女孩笑，脸上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你不要闹我啦！” 少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直接伸手推他，但是使得劲儿却很小，让男孩心痒痒的，觉得他们俩像是戏水鸳鸯，情侣之间亲昵地打闹。
他抓住少女的手，依靠过来，口中莲花的清香拂在少女的脸上。
“好姐姐，好明伞，你陪我玩会儿嘛。”
这是从哪里学的拉拉扯扯没规矩的样子呀！
明伞皱眉。她天生眉间有一颗小红痣，颦眉之貌竟然有些像西域少见的怒目观音，把少年看痴了。
“别这么抓我的手。” 她尽量冷冰冰地说。但是一想到她偶然看见的少年是怎么被有些客人对待的，她又有些心软。
环境塑造人格嘛。他有的时候看起来没调理甚至轻浮不羁的行为，会不会也是在跟那些人学的？总之，这也不怪他。
这样想，明伞的眉毛渐渐舒展开。她上前摸摸少年垂在额角变成一缕小辫子的黑发：“等我去诊完病人，就来陪你。”
小少年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抢先了。
“闽轩。”
朱漆楼梯尽头，缓缓走下来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
面前的男子穿的一身洁白鲛纱，双耳上坠着雨滴形的小珍珠，脸色淡淡的，却让被称作闽轩的少年退后一步。
他打扮算是偏女性，甚至是美丽动人的，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红尘中艳丽的感觉。事实上，明伞看他估计跟看见医馆的先生一样心无杂念。
只顾着诚惶诚恐了，当然没有杂念啦！
“墨盎大人。” 她连忙低头，头上素着的木钗没有别好，差点掉下来。
男子似乎下楼匆忙，没有穿鞋子，就这么赤着脚走入少女的视线里。
“元清在楼上。” 他伸手把明伞头上的木钗摆正，先是一点点拢过她厚而密的头发，然后把头发拧成两股，螺旋状盘好。那一只普普通通的钗，在他手里却如同什么无价之宝一样，深红木色衬着白玉一样修长的手，煞是好看。
“他受了什么伤？“ 明伞问。
墨盎低下眼帘，面上没什么表情。
“不好说。你上楼看看就知道了。“
盘好了头发，明伞忙点头，拿着药箱就要上楼去。背后叫闽轩的雪肤少年偷偷跟她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想溜走，却被抓着领子被罚扫一星期的地——
却说明伞一步一步上楼。她本来以为这次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破皮了呀，热肿了呀，伤寒了呀，之类等等。墨盎一向说话精简到位，他不愿意描述的病情，是会很严重繁琐的吗？
所以她很忧虑。虽然都是二两银子的诊金，倚红楼是她最好的客户，她想要尽心尽力地把他们治好了。
——更何况，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看着她或者和她一起长大的，对她而言，几乎可以算是和亲人那样。
她掀开雕镂花房前绣着牡丹鹦鹉的厚重帘子，果然看见眼神温软的少年赤着皮肤，缩在光滑绸毯下，对她颔首。
……他也太能忍痛了吧。
明伞有在闲暇时候听阿轩那个闲言碎语的家伙提到，元清曾经世代从武，家境不说辉煌，但也是京城家喻户晓的荣耀门第。
但是他位值大将军的曾祖父得罪了人，所以从十一二岁开始，就流落到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这词是阿轩说的，明伞犹记得身边凝脂一般皮肤细嫩的少年双手扶腮，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什么大家啊，最后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阿轩这么说。
这样想着，明伞正好手指尖拂过面前少年尾椎之后慢慢圆润起来的臀部，青色的奴印就那么羞辱地印在他因饱饮阳光而如蜂蜜一般的皮肤上，看着有些扎眼。
明伞如同被烫了一下，猛得缩回去。
“抱歉……“ 少年歉意地和她说，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道歉。
他总是这样的体贴温柔。
元清的后背上满是狰狞的鞭痕，一块块隆起凝血，没有一块好肉。他后面一片泥泞，红肿着，修长的双腿隐忍地伸直，一声不吭。
“怎么伤的这么重啊……“ 明伞这样说，腔调里已经带了点鼻音，但是倔强地不愿让自己真正地哭鼻子。
明伞依赖他，他是那么的温柔又可靠，是在她小时候会给她擦眼泪抱着她哄着她的人。
他本是那种应当骑汗血马，饮葡萄美酒的美好少年，光晕落在他飞扬的头发上，腰间别着一把长弓或者佩剑。
如今他却如同被当作玩物一样轻易羞辱，这样的落差实在让人心疼。
“不必在意，小伤而已，很快会痊愈的。“ 看，多好的大哥哥，还反过来安慰我呢！
等看见明伞红了的眼眶，少年却有些慌了。“不疼，伞伞。“ 他紧张地看她，耳朵尖尖有点红，大约是因伤口在恢复而发起了低烧。
这一瞬间，仿佛明伞的童年又活过来了一样，仿佛她还没有去医馆，还是大家的小妹妹，被疼爱着。
但是她已经长大了呀。
明伞若无其事地点头，其实心里早已乱成一片。她给元清喂了些麻汤，利索地给他身上消毒，小心又认真，没有一点嫌弃。
少年相对宽大的手掌慢慢地攥住枕头。
“他们怎么还不好呀？“ 闽轩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小咕隆鼓，没骨头一样依靠在墙壁，像是什么猫科动物，身体柔软。
“大概是元清伤的重吧。“ 到底有多重，与闽轩谈话的紫衣少年不知道；但是这不妨碍两人墙角偷偷摸摸地说闲话。
闽轩嘴里啐一声，“他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想当年我——”
却又打住了话题，手上的小鼓戛然而止。
“都是一样的，挺挺就过去了，这又是上药又是看病的，忽悠谁呢。”
他把自己鹅黄色的长袍子往上拉拉，勉强遮好肩膀。仔细看，少年手腕上一段红绳，把手腕衬得白腻香软。
“噤声。” 看见白色鲛纱衣角从楼上走过，二人才堪堪止住话题，彼此看看，竟微微笑了起来。
等明伞把元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好后，她终于走出来，月亮爬上树梢，天已经大黑了。
她走时，少年睡得很熟，蜜色皮肤在清凉月光下如同被薄荷熏好的上等琥珀脂，线条匀称甚至可以说的上健美的胸膛在毯子下一起一伏。
脑海中突然浮现黄衣小少年脸上带着酒窝的欣喜之态，口吐莲香，凝脂一般的胳膊拦着她恳求她陪陪他的样子，明伞一阵心虚，脚下都快了好多步。
等出了倚红楼，她却怅然回头，只见那几个半新的大红绸缎灯笼点着微微的橙光，有美人推开窗户，乌发披散，白纱缥缈，犹在观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在倚红楼做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