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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帝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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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储君未归,朝堂一时乱成了一锅粥。群臣进谏,要求太子迅速归朝。太后暂代天子之权管理朝政,但她性情温和,镇不住群臣,未及时安抚百姓,本来就是一锅粥,太后还搅了三搅。
在回京的路上贺凌霄就收到了多封信件,内容都千篇一律,无非就是催他赶紧回京,他看的烦了,索性不看了,来了信近侍就帮他放在小木盒里。
他心情十分低沉,虽说父皇母后在世时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关心,甚至利用他,但活着和死了终究不一样的,活着就感觉自己有家,虽然这个“家”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他不能在人前展现出消极的态度,现在人人都在仰仗他,人人都在盼着他归朝,他不能带着一身丧气面对百姓们,他要坚强,他只能坚强,他没有选择的资格!
这一路梁丘壑也没再说太多话了,他知道贺凌霄心情不好,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有时他试着安慰贺凌霄,但贺凌霄不搭理他。
他不敢搭理梁丘壑,他害怕,他怕控制不住情绪,他不能冲破那层防护,就连试也不行。
终于入了京城,但贺凌霄还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若不是他时不时问问路程,就都以为他傻了。
百姓看到了贺凌霄,都觉得希望来了,头顶上的愁云终于要消散了,却不知道它并没有消散,也永远不可能消散,他只是随着贺凌霄的到来,悄悄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两口棺椁停放在大厅,当贺凌霄看到它们的时候脸上稍有了些表情,似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情绪……
棺椁被宦官吩咐着搬到贺家墓室了,贺凌霄不能跟上去,要尽快准备登基大典,于翌日辰时举办大典。
贺凌霄很累,他回到自己的寝殿,准备沐浴就寝。就在他刚泡在水里时,侍卫来报说梁安侯求见。贺凌霄并没有推辞,“请梁安侯进来吧。”
“来……来这儿吗?”侍卫隔着门在外有些诧异的问道。
“嗯。”
侍卫退下去了,梁安侯进来了。
梁丘壑知道贺凌霄在干什么,但还是进去了,隔着屏风站在那,说道:“你怎么样了?”似是担心。
“没事,我……我就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重新说了另一句话,“可能因为他们是我的血肉至亲,即使对我再怎么无情,但终究血浓于水,这份情是割不断的……”他的声音到最后有些哽咽。
是啊,人和人之间再怎样亲密的关系都可以隔断,但血亲之间的亲情,就算是割掉了关系,但那份情只是被藏在了心底,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它还会被人表露出来。
贺凌霄说着眼泪便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他白天不敢在别人面前哭,因为他觉得那样会影响他在群臣百姓面前立威,让他们觉得他软弱可欺。他只有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或在粱丘壑面前,才能展现出他孩子性的一面,他才18岁,刚刚通晓人情世故,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背负起这一座江山,背负起万千人的希望……
“咱俩经历挺像的,”梁丘壑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小时候父亲死后梁丘家的家业就都落到我肩上了,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亲戚。”他叹了口气。
“我当时真挺绝望的,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还有这么一群雪上加霜的亲戚,我甚至想过轻生。但是我的责任不允许我这样做,我只能硬着头皮上,说实话我就仗着对军事方面有天赋了,又遇到了识材的老师,这才有了出头之日,要不然我早晚要被削爵。”
梁丘壑隔着屏风看贺凌霄,他半身泡在水中,半身裸露出来,偏棕色的长发披在身上随之漂浮在水面上,水面上还漂着几片花瓣,被水一烫,香味溢了出来,闻这味道像是茉莉花的香味,清香扑鼻,原来他身上一直带有的茉莉花香是这么来的。
贺凌霄也总喝茉莉花茶,他说喜欢这个味道,清香扑鼻、浓而不冲,口感也非常好,不苦不涩、口感柔和,同时也喜欢茉莉花的花语,忠贞清纯,他平生最不喜欢城府极深,甚至和人说句话都有八个意思,叫人猜来猜去很是讨厌……
“嗯,你现在很厉害,家里那些亲戚也不敢欺负你了,无妻无子,上战场也不会有什么牵挂,没什么羁绊。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从现在开始做的每一件事要为天下百姓做考虑,不能像之前一样任性了……”他眼底闪着泪光,眼泪像是没关闸门一样往外冲,贺凌霄抬头眨了眨眼,硬是把它们又重新收了回去。
他马上就要成为皇帝了,一国之君,、人们口中的天子!哭代表懦弱,一国之君亦不能有懦弱之相。
他缓慢的说道:“如今……我身居高位,都说孤家寡人,我之前也想过我终有一天会坐在这个位置,享世间之奢华,受无边之孤独……”
“其实,我从小就挺害怕别人离开我的,从小时候养的阿猫阿狗,到长大之后的血肉至亲,他们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我最恐惧的东西,我本以为我不会恐惧他了,但我错了,恐惧一个东西不需要理由,也不会有治疗它的办法,只能面对对,即使遍体鳞伤。”
贺凌霄终于对他抖落出了心声,他不知为什么从心底里就由衷的开心,但也从心底里心疼贺凌霄,也许是因为他和自己处境相似吧,他这样想着。
“再苦再难也要撑下去,我陪着你。”梁丘壑今天说了许多人话,这一句话似是触到了贺凌霄心里。
贺凌霄在屏风后若隐若现的身影,闻言,他正在潦水的手顿了一顿,随即他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小叔,谢谢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刚出口,梁丘壑闻言温柔地“嗯”了一声。
贺凌霄算了一下时间,说道:“这么晚了,小叔别回去了,我命人将偏殿收拾一下。”
“好。”梁丘壑脑子不及嘴说的快,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嘴,他怎么就答应了?但说出去了,总不能跟皇上反悔吧,只得住下了。
梁丘壑先出去了,贺凌霄一个人泡在浴桶里,周围静谧无人,他想,也许以后他不会像其他皇帝一样冷血,不用变得城府深、心机高,不会一个人独自坐在高位上孤独,因为有人愿意陪他了……
他泡了会儿就起身擦干穿衣裳了,走出浴室回到了寝室,他现在回到家里了,是他熟悉的那张床,躺下就睡了,只不过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缺点什么似的。
梁丘壑被安排在偏殿,离贺凌霄的寝室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丑时贺凌霄已早已入睡了,梁丘壑悄悄的来到了贺凌霄寝室前,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并没有要推门而入的意思,只在那静静的发呆似的。
站了快半个时辰,一阵凉风吹过来,冻的他清醒了几分,似是缓过来神了,便无声无息的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