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天空很蓝》六月雪SnowJune

10、第10章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夏如蓝家是老旧的家属楼。一房一厅的房型。没有洗手间。上洗手间要去院里的公共厕所。周末，夏天在外面打篮球，夏如蓝在过道晾着衣服。一位40岁左右的打扮华贵的女士踩着高跟鞋徐徐而来，后面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表情冷漠的男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这位女士嘴里喊着“萍萍”，加快了步伐握住了夏如蓝正在晾衣服的手。夏如蓝当场愣住。母亲的名字已多年没有人提起了。
　　面前这位女士身材中等，穿着过膝旗袍，姣好的身材，化着精致的妆，举止优雅。
　　“我不是萍萍，萍萍是我妈。”
　　“你就是萍萍的女儿？你和你妈妈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美人胚子。”莫红梅上下打量着夏如蓝。
　　“阿姨，你认识我妈妈吗？”
　　“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叫莫红梅，你可以叫我莫姨。”
　　“莫姨，来屋里坐。”
　　夏如蓝把莫红梅请进屋里。
　　“莫姨，您随意坐。我去烧点水。”
　　莫红梅环视着房间。水泥地板，一张餐桌，几把椅子，一张竹床。靠墙摆放着一个陈旧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郭萍萍的照片。莫红梅摸着郭萍萍的照片，声音哽咽：“萍萍，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和儿子的。你放心吧。”
　　夏如蓝倒了两杯水，递给莫红梅和身边的男人。
　　“请喝水。”
　　莫红梅和男人接过杯子。
　　莫红梅牵着夏如蓝的手，“孩子，来，坐。”
　　莫红梅和夏如蓝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你和你妈妈真的一模一样。”
　　“是吗？”
　　“嗯，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如蓝。”
　　“孩子，这些年过的很辛苦吧？”
　　“还好。”
　　“我都知道。孩子，你受苦了。”
　　“莫姨，我真的没事。”
　　“我以前不知道萍萍的情况，等我知道了，我一直在找你们。”
　　“你能告诉我有关我妈妈的事情吗？”
　　“弟弟呢？不在家吗？”
　　“夏天啊，他去打球了。这个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夏如蓝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正说着，刚好夏天跑了进来。运动过后衣服和头发被汗水湿透。
　　“姐，我好饿，有饭吃了吗？家里有客人啊？”夏天看到莫红梅。
　　莫红梅站了起来：“这是弟弟夏天吗？长得这么高了。”
　　夏天看着莫红梅又看着夏如蓝。“夏天，这是妈妈的朋友，快叫莫姨。”
　　“莫姨，你好。”
　　“乖，我特地给你们买了些东西。”
　　莫红梅身后的男人，把大包小包放在夏如蓝面前。
　　“莫姨，您不用给我们买东西的。”
　　“应该的，都收下啊。”
　　“谢谢莫姨。”两人齐声说。
　　“不客气。”
　　“夏天，你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等下姐给你洗衣服。”
　　“去吧，洗完，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莫红梅说道。
　　“好啊，好啊。我去了。”
　　“莫姨，您先坐着。我去拿一下衣服给夏天。他洗澡时总是不拿干净衣服进去。”
　　“你把弟弟带得很好。”莫红梅欣慰地说。
　　“因为我只有弟弟啊。”
　　夏如蓝拿了一套衣服递给夏天。
　　“夏天，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表现出来。”
　　“打开来看看合不合适，喜欢不喜欢。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买了些衣服。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听歌吧。我给你和夏天一人买了一个随声听。”
　　“谢谢！”
　　“这些衣服你试试。”
　　“好。”
　　夏如蓝一套套试着衣服，莫红梅不停地说：“好看，真好看。”莫红梅买了几套裙子。因为她觉得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穿漂亮的裙子吧。
　　夏天洗好澡出来。头发上滴着水。
　　夏如蓝拿着毛巾，擦着夏天的头发。“你洗完头，把头发擦擦啊。”
　　“姐会帮我擦啊，姐你穿裙子吗？真好看。”夏天才发现夏如蓝穿着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衬托着白皙的肌肤更加白皙。
　　“都是莫姨买的。”
　　“这些都是夏天的，来，试试。”莫红梅把买给夏天的衣服拿了出来。
　　“谢谢莫姨，我都喜欢。”
　　莫红梅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乐观，漂亮，倍感安慰。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我们去下馆子。”
　　“好好好。姐，我们能叫上何冰暖一起去吗？”
　　“莫姨，我能叫我的朋友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啊。走吧。”
　　四人一起走到院外，面前停着一辆小车，男人打开车门，莫红梅说：“夏天，你坐前面，我和姐姐坐后面。”
　　“莫姨，这是您的车吗？好威风啊。”
　　“是啊。等夏天长大了，就可以开车了。还有一个朋友吗？我们去接她。”
　　“好。我来指路。”夏天兴高采烈地说着。
　　“是很好的朋友吧？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夏天回头：“是我姐的同学，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夏天你说小姑娘？”
　　“就是个子这么小的。”夏天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哪有你说的那么小。”
　　“差不多了。她是个小吃货。吃那么多，也不长个，哈哈哈哈。”
　　“你们关系很好吧？”
　　“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到了，她家就在这。我下去叫她。”
　　“去吧。”
　　夏天跑下车。
　　“你慢点。小心点。”夏如蓝叮嘱着。
　　夏天对着楼上喊：“何冰暖，何冰暖，快下来，去吃饭。”
　　何冰暖听到夏天的声音，跑下楼，打开门。
　　“我们出去吃饭。我姐在那。”
　　何冰暖穿着睡裙，头发凌乱，睡眼惺忪。
　　“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嗯，几点了啊？”
　　“中午了，小懒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夏天把何冰暖拉上楼，把何冰暖拉进了洗手间。然后打开衣柜，挑了一条连衣裙，递给何冰暖。“你快换上。”何冰暖接过衣服。一会儿后两人下了楼，夏天接过何冰暖的钥匙，锁上了门，然后把钥匙放进了口袋。
　　夏天打开车门，夏如蓝：“上来。”夏如蓝伸出手，何冰暖把手放进夏如蓝手里，坐上了车。夏天关上车门。何冰暖看到夏如蓝和旁边的贵夫人。
　　“这是莫姨，是我妈妈的好朋友。”
　　“莫姨，您好，我是夏如蓝的同学。”
　　“你好，你叫何冰暖吗？”
　　“是的，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夏天回头，说：“我去叫她的时候，她还没起床。”
　　何冰暖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不赶时间。”莫红梅说道。
　　五人到了一家餐馆。
　　“孩子们，想吃什么？”
　　“莫姨，你来点吧。”夏如蓝说道。
　　“行。都能吃辣吗？”
　　“都可以的，很能吃辣。莫姨，您呢？”
　　“我离开老家太多年了，没有那么能吃辣了。”
　　“那就不要点太辣的了。”
　　“没事，虽然离家久了，但是口味是不会变的，我可以吃。服务员，点菜。如蓝，你看看，够不够？要不要再加菜？”
　　“够了，莫姨。”
　　“那就这些吧，不够再点。”
　　“小姑娘，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出来有没有跟爸妈说一下啊？”莫红梅打量着何冰暖。
　　“她爸妈不在家，就她一个人。”夏天插话道。
　　“嗯，我一个人在家很多年了。不过，有如蓝陪着我，我都习惯了，我一点都不害怕。”
　　“还有我陪你。”夏天插了一句话。
　　大家笑了起来。
　　夏天剥了虾放进何冰暖的碗里，夏天和夏如蓝各夹一块扣肉的瘦肉放进何冰暖碗里。
　　“谢谢！”
　　何冰暖理所当然地接受夏如蓝姐弟俩的照顾。何冰暖挑食，不吃肥肉。如果让何冰暖剥虾，绝对会溅到衣服上或者眼睛里，或虾掉到地上。总之何冰暖会搞砸。
　　夏天平常喜欢欺负何冰暖，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一本正经地超出了他的年龄，对何冰暖温柔、体贴、细心、细致。
　　在夏如蓝面前，却是个大大咧咧，爱撒娇耍赖，时刻需要姐姐照顾呵护的孩子。
　　“孩子们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加几个菜呢？”
　　“饱了。”
　　“那我们走吧。我们去公园走走吧？”
　　“好啊。”
　　夏如蓝和莫红梅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初秋，几片叶子被风吹落，在风中飞舞着。何冰暖追赶着夏天。夏如蓝笑了。莫红梅看着你追我赶的两人，笑着说道：“这两孩子。”
　　“又是夏天惹她了。夏天总是那么调皮，老逗何冰暖。”
　　“这个小姑娘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嗯，是的。”
　　“我和你妈妈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曾经也这样。”
　　“您能告诉我关于我妈妈的事情吗？”
　　“好，我和你妈妈从小一起长大。她很漂亮，很聪明，能干，很乐观，很爱笑。你妈妈从小就喜欢做衣服，年纪轻轻地就做了裁缝，手艺很好，很多人慕名来找她做衣服。你妈妈有很多男孩子追求，都被她拒绝了。我和我对象都在一个工程上班，我对象后来成我老公了。你妈妈平常会来找我们玩。认识了那个经理。鬼使神差，你妈妈就爱上了他。后来工程快结束了，我对象工作调动，调去了别的项目，我们一起离开了家乡。工程结束，那个经理也离开了，离开了你妈妈。你妈妈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外公，逼你妈妈嫁给了你现在的爸爸。”
　　夏如蓝一次次泪如泉涌。何冰暖回头，看到夏如蓝。小跑过来蹲在夏如蓝身边，握紧夏如蓝的手，一言不发，擦着夏如蓝的眼泪。
　　“我是我爸爸的女儿吗？”
　　“不是。你是那个经理的女儿。你妈妈嫁给你爸爸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所以你外公才逼你妈妈嫁。那个年代，未婚的女孩子怀孕了是很丢脸的。你外公让你妈妈流产，你妈妈誓死不从。你爸爸是经过介绍认识的。有正式的工作，有个小房子，更重要的是人老实巴交的。看上他的姑娘也挺多的。他都看不上啊。见了你妈妈一面，就决定要娶你妈妈了。毕竟你妈妈又年轻又漂亮又温柔。你妈妈不愿意，你外公就把你妈妈锁在家里，逼你妈妈出嫁。你外婆是心疼女儿的，但是也拗不过你外公啊。你妈妈受了大的刺激，就有些痴傻了。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你爸爸当然很珍惜，很高兴。对你妈很好。你出生后，你爸爸对你也是很好的。可是好景不长，有次你爸爸下班后，听到议论说你妈妈怀着你，被抛弃了，才嫁给他。他哪里受得了。回来就打了你妈妈。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所以我真的不是我爸爸的女儿。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人在哪里？他为什么抛弃我妈妈？”
　　“我暂时还不知道。我已经找人在调查，还没有结果。但是我知道，他一离开你妈妈就和别人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比你小几个月。”
　　“所以他一开始就有对象，根本就没有打算娶我妈妈吗？”
　　“应该是。”
　　“所以是我亲生父亲欺骗了我妈妈，我妈妈为了保住我，才和她爸爸妈妈决裂？才招来我爸爸的虐待，才让我妈妈过上了凄惨的短暂的一生。”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爱情是没有错的，错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你不要内疚，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你妈妈命里的劫。”
　　夏如蓝再一次泣不成声。莫红梅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些钱你拿着用。”
　　“我不能要您的钱。”
　　“你拿着，给你和弟弟用。学费啊生活费啊。不够再跟我说。你们没有了妈妈，你们的爸爸又那个样子，你们怕是过的很苦吧？我当年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了，是你妈妈拼了命救了我。没有她，就没有我。你妈妈先认识的我老公，他喜欢你妈妈，但是我喜欢他。你妈妈把他让给了我。我那时还嫉妒你妈妈了。”
　　“我妈妈会游泳吗？”
　　“会的。她水性很好啊。”
　　“我妈妈是溺水死的。她是自杀的。”原来母亲并不是意外溺水的。
　　“她过的有多难，才会选择去死啊。我帮她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就当报答她。你放心。我和我老公在深圳开了工厂，很多年了，效益不错。我们现在经济条件不错。我这次是特地回来找你们的。过两天，我就回深圳了。以后我会通过邮局按时寄钱给你。你有身份证了吧？”
　　“有的。我都十七岁了。”
　　“那我先回去了，我儿子在家，我不放心。他啊，太调皮了。”
　　“好。夏天，快过来，跟莫姨说再见。”
　　“谢谢莫姨，您慢走。”
　　“莫姨，再见。谢谢您请我吃饭。”何冰暖站在夏天面前说。
　　“不用送我了。如蓝，你把钱放好，不要让你爸爸看到了。还有，我老公叫人找了他，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自食其力，也给了他一笔钱。如果他再虐待你们姐弟，就对他不客气。”
　　“好，我会的，谢谢莫姨。”
　　“我看得出来，你们姐弟和那个小姑娘感情很好。要好好相互守护哦。因为这种年少纯粹的感情是很难得的。等你们长大了，你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将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友好和残酷。”
　　夏如蓝和何冰暖手牵着手，一高一矮并排站着，看着渐渐远去的莫红梅的车辆。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染红了，粉红合欢花渐渐凋落。夏天在河边扔着石子，水面被溅起了一个个水花。
　　对于夏如蓝，对母亲十几年的误解和恨，顿时烟消云散。她曾经以为是母亲红杏出墙，给父亲戴了绿帽子，才招来父亲的恨。如果她能体谅和心疼母亲，或许母亲就不会那么决绝地走进池塘，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我的亲生父亲，我妈妈的父母都是罪魁祸首。
　　我解除了对母亲的恨，加重了恨“我自己”，不能原谅“我自己”，不能接受“我自己”。我恨他们。我无法原谅他们。
　　一个连“自己”不爱的人，又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原来我真的不是夏志国的女儿。那我究竟是谁？我又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