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勿念》对面楼上的灯光

2、第 2 章

　　02.

　　“安安，这个楼太旧了，门斗连个灯都没有，你还是换一个吧，太不安全了。”

　　小毛望着狭窄的积满灰尘的楼道，皱着眉说。

　　“先对付一阵子，明年手头宽裕了，再说吧。”

　　“安安，我真是有点搞不懂你。三年了，那么多围着你转的有钱人，你偏偏选择了南平，南平就南平吧，是，他对你好，我承认，可他人呢？怎么说没就没了招呼也不打？”

　　“有钱人固然好，可也不能唯钱独尊啊！我还是希望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你就是矫情，我要是能长你这模样，哼哼……”

　　小毛撇撇嘴没有再往下说。

　　走到四楼门口，安哂掏钥匙开门。随着门叭的一声打开，小毛眼前霎时亮堂了。

　　“嗯，屋里倒收拾得不错，利索，象我们安安的风格。”

　　小毛匆匆甩掉脚上的运动鞋，拖鞋也没来得及穿便一下子倒在沙发上。

　　“什么叫象啊！明明就是嘛！”

　　安哂将拖鞋扔到小毛脚下，又将一杯热茶递到小毛手里。

　　“来，先喝点热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还疼不疼了？”

　　小毛接过茶杯，轻轻地吹着，有点热。

　　“林安也太没档次了，你知道他找的那女人吗？要颜值没颜值，要气质没气质，真是——丢人啊……”小毛一副鄙夷的口气。

　　“你真行，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研究你老公劈腿的小三儿什么档次，我觉得你更应该想想他为什么那样的女人都要，却唯独不要你。”

　　安哂一边在厨房里煮面，一边赌气地回复着小毛。在这件事情上她一点也不给小毛留面子，她真是打心眼里盼望小毛早日清醒。

　　“安安，你不知道那女人，除了一身的骚气外，一毛没有！不要我，哼，我不够嗲不够浪呗，男人都是那路货色。”小毛兀自愤慨着。

　　安哂将煮好的面端到桌上，回身看着头上敷着厚厚纱布的姜小毛说道：“我倒不那么认为。自古一物降一物，你降不住林安，就说明你不是那个对的人。小毛，你就别强求了，要我说就让他博爱去吧！以后你要对自己好点，没人疼的时候自己疼自己。来，先把肚子对付饱再说。”

　　“好咧！”

　　小毛也不客气，端起碗可劲造了一大口。

　　“安安，你说你这么漂亮个人儿，竟然煮个面也煮得这么完美。我要是个男人，哼哼——你休想逃出我的魔爪。”

　　“我看你还是让林安赶快逃出你的魔爪吧！”

　　“你是哪伙儿的？安小姐，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逃出——我的魔爪？我对他这么好？我还成了魔爪了？”

　　“伤害永远是相互的。在他的眼里你的好全是打扰，你的付出全是徒劳。不信你放他一马试试？”

　　安哂再次将小毛的军。

　　小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思索许久道：“我的魔爪——或许也对。我一直认为是林安在不断的伤害我，我从未想过我们这个没有质量的婚姻对他是不是也是伤害？——安安，你说得或许有道理。这么多年我从未站在他的角度看过我们的婚姻，唉，你怎么不早点点拨我？”

　　“我哪有本事点拨你？我们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嘛。不过我始终认为有时候婚姻里的放手不一定就是失败，相反它可能是另一种意义的胜利。”

　　“安安，给我点时间，容我认真想想你的话。”

　　“嗯，小毛，退一步海阔天空。就象我和南平，现在我全想通了。”

　　“南平？南平——有消息了吗？”小毛兴奋地问。

　　“嗯，小毛，我正打算和你说这事呢！南平——他……”

　　“你找到他了是不是？哈哈……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扔下你，我们安安这么气宇不凡的女人，能遇到你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安安，每次你和我说起南平时，你知道你的样子吗？眼生星河笑含万物……我真的是羡慕嫉妒恨，快让他来娶你吧……”

　　没等安哂往下说，小毛就截断了安哂的话，小毛就是这样一个急性子人。此刻小毛的视线开始变得迷蒙起来，仿佛她憧憬的那个美好时刻已经呈现眼前。

　　安哂看着小毛那一副意摇神驰的样子，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小毛，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其实我没有见到南平，只不过养生馆的律老师告诉我他已经离开青云回达州了。也许他不会再回来了……”

　　“不回来了？”小毛诧异地望着安哂。

　　“嗯，他生病了——癌症——晚期。我想他是不愿拖累我，才不辞而别的。”

　　安哂明亮的眼睛里渐渐浮起了薄雾。

　　“什么？——癌症？怎么可能？”小毛吃惊地望向安哂，满眼的心疼。

　　“其实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好多天了，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也跟着我难过。”

　　“天妒英才！”小毛摇头叹息。

　　“太突然了！安安，那你怎么办？你要去找他吗？去找他吧,我支持你,我可以陪你去。只要你需要随叫随到。心疼死了，该怎么安慰你，我的安安——南平是个多好的男人，太可惜了！”

　　“是啊！这些天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揣摩，你说南平是如何做的这个决定？这么狠心地放弃我，声都不吱，干脆决绝，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心会多疼？这些天我的眼前晃的都是他日薄西山的凄凉背影……”

　　“安安，南平这些年的苦唯有你知，有了你他才有了魂。你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坚信，他绝对是万不得已才放手的。安安，我相信他的悄然隐退也是为了你，他是怕为难了你，怕拖累你。他自己沉疴缠身却还在为你考虑，南平绝对是个爷们儿啊！要是换个自私的人，哼，怕是就要逼你做决定了……安安你要是能嫁他多好……唉……”

　　“也许人生总是这样，听闻过往十忆九悲，听闻爱情十人九伤。”

　　“可是在我眼里别人的生活都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有板有眼有滋有味的，不如意的好象只有我俩，苍天不公啊！”

　　“你那是管中窥豹，盲人摸象，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的憾事。好了小毛，别感慨了，咱们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睡觉？现在？你能睡着？安安，我可睡不着！”

　　此时小毛周身的细胞被安哂传递的消息深深刺激着，难以自持，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现在她的一颗心里全是对安哂满满的心疼。小毛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她的情绪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平复。

　　“我能睡着啊！”安哂笑。

　　“安安，你这么淡定吗？你这个狠心的婆娘！”

　　小毛说着跳起身一下扑到安哂身上。

　　“别闹，小心碰你的头！”

　　“我难受，安安。我心疼南平，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死亡。”小毛带着哭腔。

　　“我也不想。小毛，你知道吗？知道消息的那刻我立马订好了飞达州的机票。我满脑子就一个执念，马上见到他，我要陪着他，无论生死。我把机票发给他看，给他打电话，微信里一万遍地呼唤，可是手机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然后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想通了。我问我自己，千里之外诺大的达州市我去哪里找他？就算找到了我能做什么？扔了工作去陪他？照顾他？一直到送他上路吗？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南平的良苦用心，他用他一个人的肩膀扛走了生活砸向我们两个人的苦难，却把雪后霁晴的春暖花开留给了我一人。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向我告白，他爱我，他要我幸福地活着，为我、为他、为我们而活。以后的烟火尘埃中，沉静如水也好热情似火也罢，满满地全都是他的爱……”

　　小毛一时语塞，挠了挠头，她还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安安，这辈子有个男人这么爱你，不枉此生啊！”

　　“可是如果生活可以有如果，我宁可和南平一起哪怕粗茶淡饭。小毛，有时我觉得生活就象一本玄机四伏的故事书，作为主角的我们无论多么热血贲涌，也无法和作者手中的那支笔抗争。真的，小毛，我服。”

　　“安安，你的话怎么好象哲学家说的。”

　　“生活最终会把所有人都逼成哲学家的，你也不例外，别急，慢慢来。”安哂向小毛挤了挤眼睛。

　　“我可不想。安安，我真希望有一天南平突然回来了，大病痊愈了，然后锣鼓喧天地娶他美丽的公主。安安以后我每天都为他祈福，祝他早日战胜病魔。”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那你会等他吗？”

　　“不会。”

　　小毛眼中滑过一缕失望。

　　“为什么？”

　　“因为世上有个词叫缘分。如果他是我的，注定会来。”

　　“嗯，有道理。安安，你能想开就好。”

　　“小毛，睡吧 ！明早咱俩去吃三合铺的豆浆果子怎么样？”

　　“好啊！很久没吃了呢！”

　　夜色如墨。

　　小毛说是睡不着，可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也许是和林安干仗累了吧。反倒是能睡着的安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看着小毛双手合十枕在腮边那憨态可掬的睡姿，安哂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咒骂那个人渣林安。但同时她也为小毛如此痛苦的坚持深感不值，人生究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蹉跎？小毛本是一个手起刀落的飒爽女人，为什么在婚姻里却屡屡受伤屡屡退让，纠缠不休？而自己一个山温水软的娇柔女子却可以义无返顾地闯出围城？

　　问世间情为何物？

　　外面的风悄悄地停了，开始有稀疏的雨点零星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偶尔“啪、啪”的声音扰乱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安哂又一次习惯性的打开手机 ，那个亲切的名字再次跃然眼前——“等到天蓝再看海”。她久久地凝视着这个小小的头像，头像是一汪碧波荡漾的蓝，悠远的期待，南平，你——还好吗？

　　然后，她长按头像，许久许久，轻轻地点了删除键。

　　安哂知道她和江南平的缘分只能至此了。

　　可是生活总要继续,不是吗？

　　怀揣着过去怎能勇往直前？

　　往事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