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勿念》对面楼上的灯光

3、第 3 章

　　03.

　　写到这里，是不是会有人以为南平就是这本书的男一号，他是不是若干年后突然出现了，然后又一次和安哂上演一场悲欢离合的凄美爱情？

　　不是的。

　　生活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峰回路转，也没有那么多的起死回生。

　　但是生活也绝不是日复一日的简单复制，重复粘贴，至少安哂不是。

　　有些人注定会把自己活成一本光怪陆离的故事书。

　　04.

　　单位主管后台业务的副行长一直空缺，弄得安哂这个办公室主任不得不身兼数职。其实自己忙点儿倒无所谓，正好繁忙的公事可以让自己暂时从失恋的状态里逃离。但是时间长了，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好象自己多么觊觎这个职位一样。

　　安哂一边在电脑前打印上半年述职报告，一边埋头整理赵行长下午下乡考核基层干部需要的各类统计表。一向对自己形象精雕细琢的她今天只是随便地在脑后挽了个簪，甚至那两道弯弯的柳叶眉画得一高一低她都丝毫未察觉。性感的嘟嘟唇上明显地鼓起了一个锃亮的水泡，看来失恋对人的打击还真是蛮大的。

　　已经快中午了，肚子咕咕叫，做了这么多与自己本职不相干的工作，还要被人误解，安哂无奈的摇了摇头。单位什么时候岗位竞聘啊？快把这些空缺的岗位补齐吧！不行，一会儿送表儿得问问老赵，安哂想。

　　正想曹操呢，电话就进来了。

　　“安哂，马上备台车，嗯——越野吧，让我的司机开。你也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趟安吉。”

　　手机里传来赵顺开清晰温润的男中音，底气浑厚朗朗如山岳。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赵行的声音，安哂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南平，南平在某些地方和赵顺开有些神似，比如声音就有点儿。但是他们两人若真的一拼高下的话，老赵更多了些霸气，而南平则书卷气更浓重些。

　　“去安吉？哎呦……我们不是原定下午下基层考核干部吗？”

　　安哂忘了嘴上的水泡，这一说话抻裂了，她急忙抬手拭了拭嘴角，鲜血还是渗了出来。

　　“你怎么了？”赵顺开听安哂的声音好象咬了舌头，说话张不开嘴。

　　“没事儿，赵行，我的嘴坏了，起了个水泡，不碍事儿。我们要去几天？还需要我准备什么？”

　　安哂了解赵顺开的脾气，工作上他们之间的交流一向简单明了。

　　“咱们现在去，晚饭前赶回来。市行刘行长的父亲去世了，你再给我准备两千块钱。还有——我有药，专治嘴起泡。”赵行笑着打趣道。

　　“你这个江湖郎中，好人都能给忽悠瘸，我可不敢信你。好吧，我先下去备车，你十分钟后下来。别忘了把药给我带着，我倒试试看。”安哂笑着挂上电话。

　　几分钟后，安哂换上了一件黑色连衣裙，并早早地收拾妥当，待赵行下楼时，她早已经安静地坐在楼下小王师傅的车里等候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要强不服输，外柔内刚。

　　七月的太阳直直地喷射着浓烈的火焰，没有一丝风，路边的乔木在火海里无奈地煎熬着，就连树叶里蜷缩的毛毛虫都停止了蠕动。

　　车子顶着烈日一路疾驰。安哂坐在宽大的别克越野车后座上，若有所思。

　　“安哂，我发现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对啊？有心事？”

　　赵行闭着眼，靠在副驾的椅背上，仍然保持他那睡着一样的姿势。赵顺开平时都是坐后座的，但是只要安哂在，赵行通常都会把后座让给安哂，这个男人不仅绅士还细心，安哂常常会在心里感慨。

　　“赵行，没有，我挺好的。”安哂努力地笑笑。

　　老赵在心里小声嘀咕着，这你可骗不了我，要是你心里没事儿，早就蹦高地嚷着要我的神药了。这都上车半天了，她却绝口不提药的事儿，不是有心事是个啥？但既然人家不愿说，聪明的赵顺开马上就换了话题。

　　“上次我见孙行长时，他问起了你。安哂，孙行对你可挺关注啊！一会儿咱们办完正事儿，你最好去市行那几个副行长办公室转转，打个照面，干我们这行有时候关系比业绩更重要啊！”

　　作为领导亦或大哥，对于安哂来说赵顺开都没得说。其实安哂知道不是每个人成长的路上都能遇到如此贴心的领路人。可是去领导办公室能说些什么呢？她不擅长。要真的为了升迁而违心背愿地阿谀奉承，天马行空地极尽谗言，她还真做不来。

　　“赵行，我又没有伶牙俐齿，不会说那些光鲜亮丽的甜言蜜语，我怕我成事不足反倒败事有余啊！还不如我就踏实地做好我的强项。再说了市行领导，那都是你的直接领导，你哄好他们就成，至于我嘛——把你对付明白就行了，哈哈！”

　　安哂笑。

　　赵顺开也笑。

　　“原来你一直在对付我。”

　　赵顺开知道，安哂的一席话虽然直率，但的确是她本人风格的真实写照。爱憎分明，立场坚定但同时也能做到锋芒内敛，这正是赵顺开欣赏的品性。

　　“我倒真想让你对付一辈子，可惜啊！青云的庙小啊！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安哂，你记住我这句话。对了，晚上没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岗位竞聘的事儿，昨天市行已经下文件了，估计很快咱们也要开始了。”老赵不动声色地提醒着安哂。

　　“我不竞聘，我就干办公室主任，这活多好呀，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嘿嘿……”

　　“你这孩子有点虎！”

　　老赵实在憋不住笑。其实老赵比安哂没大几岁，但在他眼里安哂好象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你上班就为了混个吃喝？能不能有点志向？再说了你就确定我一辈子在这儿给你当领导？安大神，我不能有升迁的机会了？”

　　“那我不管，反正你走哪，我跟到哪儿。”

　　老赵没有说话，他“腾”的一下坐直身子，变脸一样地收起笑，转过头用余光斜斜地瞪了安哂一眼。

　　“你想跟我还未必愿意带你！”

　　安哂没有抬头，仍然在那兀自嘟囔着，“不带拉倒，那你把办公室主任的编制改成正科吧，改成正科我就不用竞聘了，嘿嘿……”安哂又笑。

　　其实也就是安哂吧，单位里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敢这样和赵顺开讲话的人。

　　“改——成正科？我说改就改？你以为我是谁？”

　　赵顺开吸了口气还想再往下说，但晃了一下头想想也不知说点什么合适，对于一个不讲政治的人，她的信口开河，他也真没辙。

　　安哂在后座抻直身子，往前探了探头，看看赵行的脸上没有愠气，她噤了噤鼻子又吐了吐舌头。

　　车子终于驶到了安吉市午洋商行的门口，赵行一甩手下了车，下车时还不忘白了安哂一眼。他对于安哂这样时常的咋刺儿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知道安哂让自己惯的有点出格，但好在这是个顾大体识大局的女人，最主要的赵顺开欣赏她的领悟力和执行力，说实在的，让她干办公室主任这活儿，对于赵行来说再合适不过了，但对于安哂的工作能力来说，的确有点屈才了。

　　此时的安哂透过车窗旁若无人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完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待赵行下了车，司机小王扭头过来，小声说道：“安姐，你听说了吗？咱们信贷部汪总调到市行审计部了。”

　　“你个机灵鬼，听谁说的？”

　　“呵呵，这个你别管，我想说的是，你考虑考虑那个位置呗，挣钱多啊！”

　　“还是你近水楼台啊！嗯——那个位置——只怕僧多粥少，轮不到我啊！”

　　“未必！我倒觉得非你莫属。安姐，你说汪总为什么要调走？”

　　“我也纳闷呢！”

　　然后安哂掏出手机随便按了几个键，就势推开车门儿走了下来。她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虽然这事儿在她心里也打了问号。汪总做了三年的信贷部老总，早已轻车熟路，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那么高薪的职位呢？

　　“晚上宋一程在‘六阁’饭店安排聚餐，让我通知你一起去。你什么情况？”微信里赵顺开留言。

　　安哂低头看了看手机，皱了下眉。

　　“我不去了。”

　　“我看你这几天情绪不高，要不晚上去放松一下吧！”

　　“赵行，宋总对我太暧昧了，他有家，我一个单身女人别弄出绯闻来，要不你就说我和男朋友去约会了，断了他的念想。”

　　“安哂，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你是单身，一程他不知道……”

　　“……呃……”

　　安哂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宋一程是老赵最好的朋友，就凭宋一程对自己的热乎劲儿，他怎会不千方百计打听自己的隐私？要说这事宋一程都不知道，她还真是意外。这么看来赵顺开一直是用心呵护自己的，安哂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

　　“赵行……谢谢你！”

　　“宋一程就是嘴贫些，有我在这儿，他不敢出格，你不用顾虑。你自己权衡，想去随时联系我。”

　　“好。赵行，多谢关照。”

　　作为一个优秀的美丽的单身女人，行走江湖，困顿与险恶其心自知。安哂已经做好了准备，草灰蛇线伏兵千里。但是生活却把她带到了赵顺开这样一个男人面前，他可以不动生色地翻手云雨，无论工作中的指引还是生活上的呵护，赵顺开总是把握得恰到好处。

　　当初跳槽来到午洋商行时，安哂曾侧面了解过赵顺开这个人。据某些人说此人善投机懂钻营，为了履新赴任，上下打点左右逢迎不惜重金。所以当初的安哂简单地以为一个用钱铺路换来的行长其素质与德行不过一平庸之辈。现在想来那些人不过是嫉妒心作祟。三年里赵顺开的社会口碑声名鹊起，工作能力更是有如神助。三年的光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安哂，以至于很多时候安哂看着老赵那单薄羸弱的身材，不再觉得弱不胜衣了，反倒品出了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唯一让安哂有些质疑的，就是老赵的社交，三教九流面面俱到。连带作为办公室主任的安哂，也不得不偶有出席。但是每次安哂的参与赵顺开从未以她的领导自居，总是把安哂放在与自己同等分量的平台上。赵顺开给予安哂的那份尊重与信任总是冥冥中让安哂踏实而自信，那种感觉妙不可言。其实安哂是个低调的人，赵顺开本质上也不张扬，但不知为什么他们这个组合不管放到哪个阶层，都令人倍受欢迎。这也是令安哂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光阴荏苒里，她和赵顺开竟成了一对最佳拍档，无论工作还是茶余饭后的抬杠都流淌出一种水到渠成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