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66、黑暗岁月

　　卞唐大夏驿馆，一个身着宦官服的男子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在那里准备颁布来自大夏皇帝赵正德的旨意，而他的面前跪着的正是昔日大夏最得宠的淳玉八公主。拿着那道旨意，那个宦官都觉得其中的话实在无情，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到底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必做到这种地步。难道这皇室内的血缘真的淡泊到如此地步，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和地位，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向地狱。
　　跪在面前的正是此处主动请缨和亲的大夏淳玉八公主赵淳儿，她一身华服跪在地上，等候着她父皇的旨意。看着自己这一身华美的宫服，赵淳儿知道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穿这样的衣服了。那宦官眼里的那抹歉意淳儿是看得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父皇一定下了绝情的命令，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两年多前夏皇赵正德下令除掉穆合世家的时候，赵淳儿就知道她未来没什么好下场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死心塌地要嫁给燕洵，因为只有嫁给他，自己才有机会逃离真煌帝都，逃离大夏，再也不用被皇宫这个金丝笼困住。只是可惜燕洵看不上她，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看得上过她，不仅悔婚还下令士兵侮辱了她。从那时候起赵淳儿就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复仇二字，可现在只怕是连活着的机会都可能没了吧。也好，自己终于可以去见母后，去见那疼爱自己的穆合世家的长辈们，这比活着好，不是吗？
　　等了片刻，淳儿始终没等到这个宦官宣读圣旨，只能出声提醒道:“公公，不用再耽误时间了，本公主心里有数。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都不会出现。就算是你故意帮我拖延，我的命运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早点处决了我，大家也都省心些，何必在这里耽误功夫”。很久之前，赵淳儿就不相信奇迹了，因为她知道命运从来就没有眷顾过她，命运的宠儿一直都是楚乔，而她只能沦为楚乔的垫脚石，助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到底是看着赵淳儿长大的，这个宦官弓下腰来行礼道:“淳公主，奴才无能，不能为您做些什么，实在对不起穆合皇后当年的恩惠。只能向您行个礼，还望您原谅老奴的无奈”。
　　这个礼淳儿受得很自然，因为她知道受了这个礼后，一切都要按照原计划进行。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好好受这个礼，也让某些人的心里好受一些。还是之前笔直跪立在地上，淳儿开口道:“这个礼，本公主受了。公公，你可以宣旨了，要不然等会本公主只怕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尽的礼仪自己都做到位了，其他的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可以决定的。万般无奈下，这个宦官打开圣旨宣道:“朕本有意与卞唐结为儿女亲家，不料不孝女赵淳儿乖张违逆，擅自做主挑拨大夏与卞唐的关系，指使联姻失败。为了表示朕的诚意，朕本该杀了她来表示朕的态度，只是此人到底是朕养了十八年的亲生女儿心有不舍。朕决定褫夺赵淳儿公主封号，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再入大夏境内，其他的随卞唐皇处置，朕绝不干预，还望卞唐皇感应朕之真诚，永保邦交，致使两国长久太平”。
　　这道圣旨刚刚宣布完，随行来的宫人们便主动站起身来，围着赵淳儿将她一身的公主冠服剥个干净，只留下一件里衣蔽体。都到了这个时候，淳儿也无所谓了，一切随他们去吧。只是心里觉得好笑得很，这就是她爱了十八年的父皇对她的仁慈，留她一命永不回国，这是要放任她自生自灭吧。
　　送走了大夏使臣，赵淳儿还要等着卞唐使者前来下达对她的处置，这就是她作为曾经的大夏淳玉八公主的待遇，还真是重视，劳烦两国国君轮流处置。不过现在对于赵淳儿而言，早就不重要了，她早就一无所有，现在连那与生俱来的公主称号也没了，实在没什么好在乎的。
　　卞唐使臣和大夏使臣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眼中赵淳儿就是一个意图挑拨燕北和卞唐开战的罪人，因此没人会给她好脸色看。为首的使者直接掏出手中的圣旨宣布道:“大夏赵淳儿意图挑起战火，本该凌迟处死，但念起年幼无知，又是大夏皇室血脉，实在不能直接处置。好在本太子仁厚宽待，念其无处可去，特意安排教化司接受，想来这天下第一美人的歌舞双绝，必能为我卞唐皇室添光，也是你的福分，从即日起就搬去教化司吧”。
　　这道圣旨的口吻通俗易懂，一听就知道是卞唐太子李策亲自口语他人代写的，还真是护楚乔护得紧，深怕自己有机会出去找楚乔算账，直接把自己全部的路堵死。李策太狠了，竟然将自己贬为官妓，供所有的豪门贵族取乐，这是要她赵淳儿生不如死啊。要是以前的话，淳儿早就自尽来保全自己最后的名节，可现在不一样，她还不能死，她要复仇，她要让所有的人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为此，一身里衣的赵淳儿接受了这屈辱的旨意，跟着这群来宣旨的宫人们去那个混乱不堪的教化司去好好教化，因为不再是公主的她已经不配再住在这大夏驿馆，这天下她赵淳儿已经无处容身了。
　　教化司里的日子过得确实不堪，总有些好色之徒试图来占赵淳儿的便宜，甚至还有些人意图强占了她。毕竟就算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淳儿的样貌性情才艺在这教化司里都是独一份的出众，如何引不来这些纨绔子弟的垂涎。每日里应付这些人的调戏，淳儿感觉自己都快把自己的胃都吐出来了，他们真的太恶心，李策真的太狠，这是要活活折磨死她啊。好在教化司到底是属于皇家的机构，那些纨绔子弟除了言语上轻浮些，偶尔手脚不太干净，其他过分的事也做不出来，毕竟他们也是爱惜性命的。
　　每次看着在教化司里忍辱偷生的赵淳儿，李策总是笑嘻嘻地说:“这赵淳儿的才艺确实不错，有她在这教化司，以后宫里的舞姬歌姬的才艺也有了保障，本太子的日子过得也滋润得很”。其实李策是不屑赵淳儿的，作为公主遭受如此大辱应该是要自尽来保全名节的，要是赵淳儿真的这样做的话，他还会考虑给赵淳儿安置一个地方了此残生，可是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是得不到他的垂青的，也就没必要帮她一把，也算是为了楚乔出一口恶气。
　　只是李策这样理所当然想着的时候，他却从未考虑去弄清楚赵淳儿到底经历过什么，难道真的是她想这样憋屈地活着吗？死对于她来说是一个解脱，可她不甘心，这世上太多的仇人还活的很好，只要他们还好好的活着，赵淳儿就不能轻易死去，她要报仇，她要每一个仇人和她一样遭受这样的折磨。在这个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淳儿可以做一切的事情来成就这个愿望，更何况现在只是屈辱而已，还能大过那个昏暗的山洞里的晚上吗？
　　每逢晚上睡觉前，淳儿总会看着天际的月亮发愣，她在想她是怎么落入这步田地的。她不明白，她做的很好啊，那时候燕洵叛变的时候，自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赵嵩喊着她是一个公主，怎么可以这样失去公主的骄傲。一开始她是不在乎，因为她全心全意地爱着燕洵，为了燕洵她可以不要一切，包括这该死的骄傲。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燕洵抛弃了她，还指使燕北军蹂躏了她，从那一刻起赵淳儿的心就慢慢死了，她又变回了大夏公主。作为公主，她不惜一切包括她的名声来设计燕北和卞唐开战，虽然失败了可她履行了作为公主的职责，她自认为对得起大夏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可是他们呢，他们又做了什么。一个个享受着高官厚禄，天天喊着忠君爱国，却在钦慕着叛国者楚乔，和她惺惺相惜，甚至为了楚乔不惜出卖大夏的利益。诸葛玥是这样，赵嵩是这样，就连赵彻也是这样。那之前他们喊着让自己记住自己是大夏公主的那天到底是有多么可笑，更可笑的是唯一当真的人竟然是自己。在楚乔和燕洵带领燕北横行大夏的时候，那些男人一个个大开方便之门庇护着楚乔，成全了她秀丽王的美名，而自己为了家国呕心沥血的图谋外援，最后却落得远走他乡贬为官妓的命运。这就是那些顶天立地男子汉，而她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却是他们不敢承认的梦魇，因为自己做到了他们不敢去做的事，他们也不敢认自己了，最后只有她赵淳儿一个人在这卞唐沉浮。
　　在教化司待了不到半年，赵淳儿就逃走了，凭借着她的一身美貌轻而易举地逃离这教化司。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是不受美色掌控的，只要她愿意去勾引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刚刚出了教化司的大门，淳儿还来不及好好高兴，就被一群人卖进青楼。好在她还有这一身样貌和才情，再借助自己的一手炼香之法，很快就在这青楼里存活下来，成了卖艺不卖身的头牌。罢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借助的。
　　在青楼里没过多久，赵淳儿就结识了当时位高权重的靖安王。虽然靖安王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手握兵权，足以和卞唐皇叫板，赵淳儿知道她报仇的时候终于来了。一场完美的邂逅，靖安王对她一见倾心，并为她赎了身娶进靖安王府做了夫人。好在靖安王年纪大了，也无法对她做些什么，除了那少数的几次酒后乱性外，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更像是父女那般和谐。得益于靖安王的权势，赵淳儿也有了机会再次进了卞唐皇宫，这一次进宫她意外地发现了这深宫到底是有多恶心。
　　世人皆知卞唐皇有多么宠爱他的皇后，为了她不惜除掉自己的堂兄，就这样子一个寡妇成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可笑的是这个皇后痴情的很，二十多年过去了还念着她的前夫，哪怕为卞唐皇生下了太子李策。二十年间她一直坚持给卞唐皇下毒为夫报仇，只是无论她下什么毒，卞唐皇都能解，因为他的身边有着号称卞唐圣手的林曦保驾护航。可是林曦也是活生生的人，在赵淳儿的一番贿赂下，终于偷偷地换掉了卞唐皇的解药，送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只是那时候复仇心切的赵淳儿傻才想不明白，名扬天下的林曦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提供的一点钱财就杀了这相交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卞唐皇，只不是看到了她的脸罢了。只要是赵淳儿想要做的，林曦都会帮她，因为林曦想要好好照顾她，哪怕是下地狱也一样。
　　卞唐皇死了，李策也即位成了新任卞唐皇，没想到他的好母亲竟然连他都想杀，不过到底是失手了，只能一个人去陪她想杀了二十多年的卞唐皇。目送这对相爱相杀的夫妻离开，赵淳儿颇有复仇的快感，她和李策的仇结清了，接下来又该是谁呢。楚乔还是燕洵，不管是要对付谁，她都必须掌握权力，只有拥有权力才可能对付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于是她花了好久的时间蛊惑靖安王反叛，两次挑起卞唐内乱，之后更是放犬戎南下来屠戮这些笑看她惨淡一生的人。即使那里曾经是大夏的故土又如何，它们现在是燕洵的国家，更何况她赵淳儿早就不是大夏淳玉八公主，便是屠了这天下又如何。如果有人杀了她，淳儿会获得安宁，如果她能够好好地复仇，她也能获得平静，这笔买卖怎么做都不吃亏，又干嘛不去做。
　　我是赵淳儿，一个为了复仇而活下去的人，因为很久以前我就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父亲遗弃，母亲离世，兄长漠视，家国不容，这样的我早就无处可去，除了复仇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事来做。没有盼头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也许等我复完仇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葬在燕洵的墓地里，因为时至今日我还爱着他，哪怕是死我都爱他。直到那次我刺杀他的时候，他那句“对不起，好好保重”，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就死了，我的心葬在真煌帝都里，我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在那里待着，直到去见疼爱我一世的母后，想来也只有她不会嫌弃我背叛我了。
　　至于我的复仇为什么不包括李策，那是因为我和他已经两清，他把我变成官妓，我要了他父皇的命，很公平。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谁负我就必须付出代价。只是我还是不忍心伤害燕洵，那就先拿楚乔开刀，取走燕洵在乎的一切，再让他好好活着，这样的结局最好。毕竟死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最残忍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