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57、恨难消

　　一个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要不然他的一生也将没有任何意义。曾经的秀丽王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引得多少大好男儿为之钦慕。可惜这个秀丽王再也不存在了，因为楚乔的心已经死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妄想改革社会体制的秀丽王。如今的楚乔不过是一具苟活着的躯壳，在这世间的残酷现实中挣扎，生与死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她还能喘气罢了。
　　再次用手托住楚乔的脑袋，赵淳儿以额头紧贴她的额头，将自己的一些东西分享给她。毕竟这一世楚乔闯出了太大的乱子，有些淳儿体验过的痛苦也该让她好好领悟，那些枉死的人也该找楚乔好好聊聊天了。想来他们和楚乔会有很多话要说，也许还会一直徘徊在楚乔的脑海里不肯离去，就看她自己能不能走得出来了。
　　无论赵淳儿做什么，楚乔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因为没必要了。她输了，输得口服心服，以一己之力翻江倒海终究是对抗不了整个天下大势，如今的结局便是她应有的惩罚，她认了。事实上楚乔除了接受，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早已一无所有。
　　这样了无生趣的楚乔让赵淳儿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故而淳儿打算在楚乔陷入癫狂前再送她一则消息，让她好好体验一下这世间最后的真实。一脸坏笑的淳儿松开楚乔被钳制的身体，更是帮她将伤口全部包扎好安慰道:“你的那两个儿子会活得很好，比诸葛玥还要好，因为他们现在是诸葛怀的遗腹子。我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也是逼得诸葛玥主动承认了这一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楚乔。从今以后，你便是你那两个儿子的杀父仇人，终有一日他们会去找你报这不存在的杀父之仇，而你和诸葛玥却只能躲着，因为他们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复仇。不要试图唤醒他们的记忆，那会将他们逼疯，这是我在他们脑子里留下的东西，你们对抗不了我的意志。另外我的真儿会接管整个诸葛家，也就是说你的两个儿子以后要在我的儿子手下讨生活，一切都要看着我的意思行事，这便是你得罪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听着赵淳儿的话，楚乔的双眼瞬间盈血，她恨啊。赵淳儿太狠了，不仅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还要逼得自己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自相残杀，这是要让她尝尽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正如当年的赵淳儿一样。可惜这仇恨的眼神没有持续多久便消散了，因为楚乔沦陷了，她被困在自己的梦魇里。看着无数的亡魂跑来向她索命，一个个口里喊着要找楚乔算账，因为是楚乔的变革毁了他们所有人的家，导致他们一个个死于那漫长的动乱里。看着那些数不清的人漫过自己的身体，一个个用着牙齿撕咬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肤，楚乔全身疼得厉害。可无论她怎么反抗，那些人都是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直至将她剥皮拆骨。然后又换了另一个场景，重复着类似的惩罚，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折磨就这样在楚乔的脑海中进行，疼的她抱着自己受损的身体在地上翻滚，再无往昔的巾帼不让须眉。
　　明明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可淳儿心里的那点郁气还是散不干净，好像她找错了方向一样。不愿意再花时间浪费在楚乔身上，淳儿便走出这间用来困住楚乔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赵淳儿再一次出现了恍惚，差点跌倒在地，好在一双宽厚的大手及时扶着她避开了这尴尬。
　　扶着有些虚浮的赵淳儿，穆合云澈心疼问道:“怎么了，囡囡，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的缘故吗？接下来的事全部交给我就好，你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才能看着那些对不起你的人走向末日，若是觉得无聊，我就让玉清和夏青莲多来和你聊聊，有些事不要一直憋在心里，这样迟早是要憋出病来的”。
　　感受着从穆合云澈身上传来的温度，淳儿也觉得踏实许多，她这一世活得很好，身边还有很多人爱她，她该知足了。至于那仇恨，也该差不多放下了，如今的那些旧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己也该着眼于当下，要不然可真的是白白负了这一世岁月。
　　“我还好，只是觉得有些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是你对楚乔行的闭幽之刑吗？云澈，这未免也太狠了点吧”，想起楚乔刚才的模样，赵淳儿略有不忍问道:“我们已经将楚乔的儿子夺走并变成报复她的利器，现在却又彻底毁去她作为女人的资格，这会不会太过分”。
　　贴着淳儿的身体，穆合云澈微笑着说:“不是我，是纳兰红筠。本来他是想对燕洵下手的，因为他觉得燕洵不配拥有太多的爱，可玉清阻止了他。所以那原本该燕洵的宫刑应到了楚乔的身上，毕竟如今除了诸葛玥再无人会护着楚乔，纳兰红筠也就退而求其次去找楚乔的晦气了”。
　　“红筠还是放不下啊，我都有些担心他以后会不会被这仇恨逼成曾经的我那样。好在他身边有玉清，总能适当地制止他，让红筠那颗失落的心得到一些慰藉”，知道是纳兰红筠动的手，赵淳儿也就没怎么想去苛责他。毕竟这已经是纳兰红筠能做的退让，纳兰红叶的仇太深，只怕纳兰红筠这辈子都可能放不下，作为他的姐姐赵淳儿不能去阻拦他复仇。唯一担心的也不过是纳兰红筠失去了本心，变成仇恨的奴隶罢了，至于燕洵和楚乔，只要不死其他的淳儿不在乎了，这便是她唯一的底线。
　　有感于纳兰红筠的气愤，穆合云澈叹息道:“人各有命，囡囡还是不要过多干涉他的好。知道的人知道你把他当弟弟看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看上他了。纳兰红筠与玉清已经成婚好几年了，囡囡还是注意些好，免得让人误会”。这时候穆合云澈全然忘记了自己不久前和穆合玉清联手演的那场暧昧不清的戏，只顾着拉开赵淳儿与纳兰红筠的关系。哪怕他们只是姐弟，甚至都已成婚也不肯让他们有太多的联系，这是为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云澈，你这醋吃的有些过头了，红筠是我们的弟弟，玉清是我们的妹妹，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见识过太多的伤痛，也只有他们可以陪着我们一起回忆曾经，所以我们谁又离不开谁”，轻轻握着穆合云澈的手，赵淳儿无奈地哄着:“我们这一生太冷，能够互相取暖的人不多了”。
　　被淳儿牵着手，穆合云澈那点酸味也去了一些，只能转移话题道:“囡囡，你不该答应诸葛玥的，他是故意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交到我们手上的。表面上看是他受制于我们，实则是他脱去两个负累，可以全心全意地护着楚乔。毕竟真儿是他们的亲弟弟，不会拿他们兄弟怎么样，诸葛玥这是吃定了真儿的性情，正如当年的你一样”。
　　“故意？你是说诸葛玥为了楚乔已经不管不顾了吗？哪怕那是自己和楚乔的孩子也一样”，淳儿听到这个想法后颇为诧异，倒是她小看了诸葛玥的冷清，也许在诸葛玥的心中从来就只有楚乔一个人吧。
　　这一次穆合云澈没有回答赵淳儿的提问，因为这个答案确实是这样。不仅如此，穆合云澈甚至还很认可诸葛玥的做法，因为换成他的话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世人都说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这确实不假，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尽头，没有人可以违抗天意。在大多数情况下，相爱的父母自然会如珠如宝地对着自己的孩子，将自己的梦想交托给他们继续实现，这也是他们意志的传承。可若是自己的孩子与自己挚爱的人生命相违背时，爱的越深的人越容易舍弃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可以再有，爱人却只有一个，另外孩子本身就只是他们相爱的产物。假如爱人都没了，这爱的产物的分量也没有世人想的那么重要，毕竟他们真的爱他们爱的人，愿意为了他们牺牲一切，包括那继承自己一切的未来。
　　虽然穆合云澈什么也没说，淳儿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淳儿发现有些事无论她想不想知道，那个答案都会主动找上她。这大概便是梦中的自己所说的领略世间种种看清一切，可惜淳儿倒有些不想知道，毕竟有些事很容易让人难过。从穆合云澈的语气中，赵淳儿可以确定他不知道那一件事，这也说明其中的龌龊。穆合玉清明显的退让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她，因为在对上玉清眼睛的时候一切的真相就主动进入赵淳儿的脑海里，而这些反而让淳儿更加怜爱穆合玉清，那是一个把他们夫妻真正放在心里的妹妹，愿望为了守护他们夫妻的幸福牺牲一切。为了这个妹妹，淳儿也愿意三缄其口，毕竟她也不想破坏他们四人之间的平静。
　　得知这个答案后，淳儿也将一切想明白，倒是她自己把自己局限起来。好在纳兰红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为了他们夫妻牺牲的穆合玉清，要不然赵淳儿可就要想办法帮他们解除那所谓的婚姻。一对不相爱的人强行凑在一起只会造就怨侣，这一点淳儿自己深有体会，所以她不愿意去这样伤害自己关心的人。所幸长生天是圣明的，在关键时刻给一对冤家开起一道和谐的大门。即使他们之间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矢志不渝的爱，却也有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的默契，这一生只怕是这世人最为羡慕的眷侣，包括赵淳儿自己在内。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那些积攒将近二十年的深仇大恨也差不多得到了清算，赵淳儿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就好像身体里少了什么东西一样。过去的故事即将结束，剩下的便是她该如何去建立一个更好的天下，要不然这淳国只怕是会步燕国的后尘，这一切再次进入一个循环。
　　“囡囡，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我们是不是该朝着未来看齐。这个位置我已经待了太久，我打算再等几年就将这一切交托给风儿，我们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正如真儿所言，我也想带着你一起过沧海，漫黄沙，浸草原，将外祖曾经向你允诺的天下风光都带到你的面前，不再为世俗而困惑”，这件事放在心里久了，穆合云澈也是从未忘记过，毕竟那可是他和赵淳儿少年时的约定。现在拥有了一切的他们，也是时候去实践这个约定，将曾经失去的美好一步步补充回来。
　　听着穆合云澈的规划，淳儿的心里也泛起涟漪，那样的日子她幻想了太久，久到她都快忘记年少时的梦想。没想到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记得这件事，还都盘算着带她一起去一览浮世风光，倒是她这个一直想要去走走的人差点忘了。为此，一脸心虚而又激动的淳儿眼中装满期待说:“听你的，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便出发吧，可就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风儿。说到底他还小，这么快就要背起这么重的担子，我都有些怕他吃不消”。说是这么说，可赵淳儿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含糊，明显是坑定了自己这个儿子。她已经照顾了他们那么多年，现在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反正她也只是计划出去走走，过个几年总会回来的，说不定那时候她的小孙子都该有了，哪还会记挂着她这个母帝拐带着父王一起溜出去的小事。
　　望着自己妻子这样一脸得逞的窃喜，穆合云澈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爱惨了这个明着算计自己人的赵淳儿，哪怕是坑起自己的孩子也一点也不心慈手软，性子倒是愈发像起从前那个时候。至于那个穆合风，穆合云澈连想都懒得想，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他所做的不过是让孩子快一点成长罢了，又有什么好抱歉的，生了孩子不就是拿来坑的吗？要不然他为何要造出这些孩子来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妻子，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此刻，一脸冷漠的穆合真正在盘算着如何说服他这个傻弟弟痛快地接过那个位置，这样他才好带着自己的母帝父王一起跑路。大不了以后走到哪都留一份礼物带给苦逼的穆合风，也算是补偿他一个人扛起家国社稷的重担。至于那个苦哈哈的穆合风则是一脸不高兴，他也想出去转转，一点也不想接手那个孤家寡人的位置。可他心里也明白这在他出世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注定了，所以他最多也只能多挨上几年，好好享受这清闲安逸又有家人陪伴的好日子，要不然这余生可就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