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58、旧爱

　　燕北驿馆，如今已经放弃一切的诸葛玥带着誓死追随他的月卫们蛰伏在这里，等着赵淳儿主动放出自己的妻子。哪怕楚乔最后残了废了毁了，诸葛玥还是要她，为了楚乔他已经舍弃了太多，又怎么会轻易放下。可诸葛玥也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其中牵扯的家国旧恨太深，若是不能让淳儿和楚乔了结的话，他们夫妻只怕再也无法在这西蒙立足，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妻子回来。
　　跟着诸葛玥已经二十多年，月七是懂诸葛玥心思的人，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的做法，故而好奇问道:“主公，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顺从他们，放任主母受辱，这不像是您会做的事”。
　　“我救不了星儿，在真煌一战中我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无论我们怎么做都瞒不过赵淳儿，只要我胆敢有什么出格的行动，只怕我们诸葛家就会在瞬间灰飞烟灭。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如今这天都站在淳儿那边，我怎么可能会拿星儿的命去冒险，等淳儿发泄完后，她总会放过星儿。因为我认识了她三十多年，还是了解她的，有一说一说到做到，贵为女帝的淳儿没必要骗我们”若是可以，诸葛玥何尝愿意看着楚乔在那里受苦，可他没办法。自从他知道了赵淳儿可以预见未来，操纵动物后，诸葛玥便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淳儿的掌控中，他不敢有丝毫的举动，免得连累那个受俘的楚乔。要想救楚乔，那便之后配合赵淳儿，让她清算完自己和楚乔的旧账，直到再也对楚乔提不起兴趣为止。否则，即使他救出了楚乔，也不过是带着她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日日为了生存而挣扎。这样的日子他自然可以忍受，可孩子不行，楚乔不行，所以他没有选择，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想到那时候见到的场景，月七至今心有余悸，一个柔弱的女人可以轻易控制燕洵的数十万大军，让他们自相残杀进而赢得那最重要的一战。若是有人说赵淳儿是妖女的话，月七一点也不怀疑，可惜他再也不能质疑，因为是淳儿救了他们，在那真煌帝都的熊熊烈火里保下他们的性命。到底是关心旧主，月七还是不安地问道:“主公，就这样放任主母饱受欺凌，不怕赵淳儿玩过火吗”？
　　“将死之人，我们何必去忤逆她，白白让她集中注意力到我们身上，那时候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月七的忠心和能力不可质疑，诸葛玥也就可以和他说一下心里话了，也算是安下他这部下的心。
　　“将死，怎么可能，赵淳儿的气色好的很，再加上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怎么可能会是将死之人”，想都没有想月七便否定了这个猜测，哪怕这是他效忠二十多年的人说的话。
　　也许是有些惋惜赵淳儿即将逝去的事情，诸葛玥面带哀伤解释道:“医者不自医，就算是淳儿医术再高也救不了自己。常言道过慧易折，现在的淳儿何止是过慧二字可以形容，能以一己之力硬撼天下的人这世间岂能容她存活。不要忘记了这是男人的世界，无论女人怎么折腾，他们都将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赵淳儿并不是第一个帝姬，也不是最后一个，可她们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被历史掩埋，被世人忘记，要不然为何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段因为女人而崛起的历史，不过是被人为的抹杀掉罢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无论你如何表现如何优秀都将被最后的胜利者抹去你存在的痕迹，例如楚乔那样，曾经的她也是一方诸侯号称秀丽王，可天下人最后记得的不过是她青海王妃的名头。这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便是如此，更何况那几百年的沉淀，女子无才便是德才是这个最直接最真实的一面，当你想要去挑战社会秩序的时候必将迎来这无情的结果，任何人都不会例外。
　　正是知道了这件事诸葛玥才什么都不做，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赵淳儿，因为他没有将这残酷的真相告诉她，放任她被这世间的洪流击垮。但是他始终是对淳儿有情的，虽然不能挺身而出助她一臂之力去对抗这大势所趋，却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在淳儿还在的时候让她多发泄一些不甘就好，毕竟楚乔死不了，而他们夫妻心里的那点愧疚也可以因此舒缓，这也是他唯一可以帮赵淳儿做的事，也算是对得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这几日，赵淳儿格外喜欢粘着穆合云澈，就好像他们是那新婚不久的夫妇一样。这样的日子他们过得是如鱼得水，可其他人则是一点也不高兴，这是在秀恩爱啊。可惜，这一点被他们夫妇主动过滤掉，因为没必要为了旁人破坏自己的心情。
　　“囡囡，这几日你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我都有些不习惯”，面对着不一样的赵淳儿，穆合云澈是既高兴又难过，他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好在他等到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没有白等。
　　对于穆合云澈的想法，淳儿心知肚明，可是她不后悔，这些年的时光她看清了许多，有些事早就应该如此，倒是她自己把自己局限在那一隅。现在一切即将结束，而她这个罪魁祸首也该得到应有的，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了，她该动起来了。还在那里与穆合云澈互相调侃，淳儿浅笑道:“云澈，我想去见见燕洵了，就我们两个人就好，不用带那么多人。有些事该了结了，你陪着我一起去我心里踏实，我想让那个负心薄幸之人知道，没了他燕洵我赵淳儿一样会过得很好，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好”。
　　这明显赌气的语气，穆合云澈竟然觉得有些动人，他的原则真的都快没了。不过诚如赵淳儿所言，他们该去和燕洵好好聊聊了，他相信燕洵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要不然燕洵可就又要担心牵连其他人遭受无妄之灾了。宠溺地看着淳儿，穆合云澈答道:“听你的，我陪你一起去，就我们”。
　　红秀宫，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的燕洵强撑着身体坐好，在半个时辰前风眠便通知他一会赵淳儿会和穆合云澈一起来看他，所以让他整理好自己的模样，免得失了自己的体面。望着这破败不堪的红秀宫，燕洵难得地自嘲:“现在我也只剩下这点体面了，但愿他们见到我这幅模样可以放心，有些话我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是时候说出来了”。
　　在傍晚的时候赵淳儿和穆合云澈牵着手来到这没有人看守的红秀宫，只为了给他们三人一个合适的谈话场地。推开这破到不能再破的大门，淳儿蹙着眉嫌弃道:“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昔日怀宋摄政长公主燕国皇后的宫殿落到这一步都不知道找人修缮一下，现在自己住进去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还没有踏进这红秀宫，穆合云澈扶着有些站不稳的淳儿感慨道:“这又能怪谁，这是燕国的宫殿，还是最高礼制的皇后寝宫，燕洵住在这最合适不过。这样既可以彰显燕洵与纳兰红叶的夫妻情深，也可以弥补纳兰红叶当年独守空闺的空虚，想来纳兰红筠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觉得这里最合适”。
　　这个答案赵淳儿表示很满意，若是她是纳兰红叶的话大概也会如此吧，能在死后得到自己最爱的人守着自己身前的屋子，这也算是一种辛酸的浪漫，不算这一世太过可怜。感慨完纳兰红叶的事，赵淳儿还是进了这屋子，去见那个她曾经爱了很久又恨了很久的男人。
　　“淳儿，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的”，在这屋子里等了许久，燕洵终于见到了自己爱的人，至于她身边那个碍眼的穆合云澈直接被他忽视掉。因为不重要了，他只想好好见见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再和她好好说说话，其他的随他们去吧，大不了再多上几道惩罚便是，他扛得住。
　　燕洵那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落在穆合云澈的眼里显得极其讽刺，这是在骗谁呢！曾经拥有的时候可见不到一点珍惜，将赵淳儿毁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却又来争取这一份早已支离破碎的爱，这是太高看自己，还是以为现在还是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换回赵淳儿绝对痴心的时候。现在的赵淳儿是属于他穆合云澈的，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她，包括他这个丈夫。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次他不适合发声，还是让这两个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人好好聊聊，将这早该结束的缘分彻底终结，要不然他和赵淳儿心里总会有一个看不见的疙瘩摆在那里，这情也没有那么纯正。
　　燕洵的态度确实让赵淳儿有点吃惊，毕竟在她眼里燕洵从未爱过她，又何谈那点情意。收起那点涟漪，淳儿淡淡答道:“想见我，有事吗？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毕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回答让燕洵觉得苦涩，但是却也是最直白的事实，正如赵淳儿所言他们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还真没什么好聊的。可燕洵舍不得，他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他不想到死还没有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所以燕洵强颜微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指使过那些人玷污你，那时的我虽然想要复仇，却从未想过伤害你。你想跟着我，可我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在加上那血海深仇摆在那，我无法面对你的深情，所以我才让人护送你回去的。可我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敢那么做，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是赵淳儿最痛的地方，也是她最难以释怀的过去，现在被燕洵血淋淋讲出来，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可她走出来了，不再执着于那不存在的爱情里，故而淳儿平静地说:“我知道了，可我不会原谅你。若是你有心的话，又岂会随意安排人送我回去，说到底不过是你从来就不在意我罢了。若是换成楚乔的话，你会安排与她有仇的人护送她吗？例如诸葛怀这种想杀她的人。燕洵，你真虚伪，到了现在还在为自己找理由。你不爱我，我知道，可你也犯不着为了这一点给自己找理由，你这是在骗自己还是糊弄我。我不傻，只是曾经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而已，更是出生错了地方，信错了人”。
　　本来燕洵还有很多话想说的，可听到淳儿的话后，那些藏在心里的爱意全部凝固住，再也无法表达出来。因为他知道赵淳儿说的一点都没错，那时的他思虑不周，根本没有为淳儿设身处地想一想，要不然岂会造成那不可扭转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时代，一个公主发生那样的事，除了死或者报复，她们早就没有别的选择，他又能怪谁呢，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
　　看着燕洵脸露尴尬，淳儿不解地问道:“我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吗？燕洵。你不爱我，却从未认真地拒绝过我，因为那时的你需要我为你遮掩，助你保命。若是你坚定地拒绝我，我们何至于走到那一步，是你贪心地想要我为你冲锋陷阵，等你羽翼渐丰的时候就不怎么需要我这个傻公主仇人的女儿维护你了。更何况那时候的我已然失势，再也不能帮到你，不是吗”？
　　燕洵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那是事实。他一直在利用赵淳儿那时对他的迷恋，利用赵淳儿的身份保护自己，等她失去价值的时候自己毫不犹豫地将她一脚踹开。可他并不是对淳儿无情，只是那时的他被仇恨冲昏了头，那还顾得上那个身为灭门仇人的女儿的想法，这是他燕洵的错。
　　“我不怪你利用我，那是我自找的，怨不得旁人。你恨赵家人，我可以理解，哪怕你波及到我也是如此。可你不该这样践踏我的尊严，玩弄我对你的感情，若是你直接告诉我你想逃出去，我一定会帮你，后来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了，可你没有，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对你的情意”，被燕洵挑起那时的回忆，淳儿也接着讲下去:“我爱你，却不代表我是一个傻子，能帮到你的地方我绝不推脱。我不爱你，也不会放任你这样欺辱我，我也是人，有着自己的情绪，岂是任由你摆布的牵线木偶。所以你的今天完全是报应，怨不得我”。
　　将这些讲出来后，淳儿的心里也舒服许多，这些话她憋了好久，久到自己都快忘记那些年的想法。可现在不一样，她是女帝而燕洵是她的俘虏，一切都是她说了算，这些话也没有必要再藏下去。
　　听着赵淳儿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倒出来，穆合云澈的心里也苦的很，他错过了太多，若是那时候他还在真煌帝都的话，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囡囡变得那么卑微。生来便是天之骄女的人，岂可为了那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将自己拖累成这样，这是他的错啊。
　　这些话听的越多，燕洵的心就越痛，他好像更加没有脸说出自己一直深爱着赵淳儿的事实。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吧，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自己在试图勾起赵淳儿对自己的旧情来自保，白白玷污了自己心里那点真实的感情。都到了这一步，燕洵也没有必要去破坏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情感，就这样藏着它直到自己死去也未尝不可，至少这份情存在过，他知道就好，其他的他不想去计较了，因为真的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