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56、命运的抉择

　　人们常说人世间最值得留恋的东西便是得不到与已失去，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拥有的时候不一定会去珍惜，但是失去的时候常常追悔莫及，时常感叹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把握住这一切。可当他们再做一次选择的话，他们依然会那么做，因为他们放不下看不透，这结局又能怨得了谁。
　　看着对面迷失在对过去的悔恨里的楚乔，赵淳儿的心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也许是因为这报复还不够吧，所以她打算再给楚乔上一道主菜，让她知道自己的一生到底是有多么可笑。
　　“调侃完了，我们该说正事了，楚乔”，对于楚乔如今的遭遇，淳儿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这一切本就是她罪有应得。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楚乔和燕洵在这西蒙掀起了多大的风暴，没有谁比赵淳儿更清楚。他们以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多么有秩序的王国，实则不过是将夏国的那套原封不动地再次搬过来，再以冠冕堂皇的名义欺骗世人来达到洗刷他们叛国自立的恶名的目的。
　　这时楚乔都想直接晕过去了，她都被赵淳儿欺辱到这份地步，这还叫做调侃。那什么才是正事，杀了她？若是的话，楚乔还巴不得这样。但是楚乔也清楚，淳儿不会这么做，她不会这么便宜自己，不把自己往死里折磨可算是对不起她自己。这一点楚乔还是很清楚的，赵淳儿绝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掀起复仇的狂潮，直到将他们所有人都拖入这泥沼。
　　眼神越来越空洞，楚乔无所谓地说:“随你吧，现在的我早已没什么好失去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反抗不了也不想挣扎了”。
　　这样缺乏斗志的楚乔，淳儿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是她做的太过分的原因。可仔细对比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后，这点疑问也随着消失。当初自己受苦受累的时候，他们不都说自己长不大看不开吗，到了他们那就变成了这幅德行，那这种长大赵淳儿宁愿不要，她做不到这种颓废。活着却不敢去报复，那这样屈辱地活着又有何意义。
　　仔细回想，这时间已经匆匆过了三十年，赵淳儿与楚乔相识的时间也太长了。第一个十年，淳儿是大夏唯一的嫡公主，享尽世间荣宠却痴恋一心复仇的燕洵，而楚乔则是一介卑微的女奴，随着燕洵一起蛰伏静候时机。第二个十年，遭遇悔婚失贞的赵淳儿一心报复对不起她的燕洵和楚乔却遭世人唾骂，楚乔随着燕洵创立赫赫功业，被世人尊称为秀丽王。第三个十年，看透了曾经的赵淳儿再一次崛起并利用她曾经的人际网一步步经营，最后消灭了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建立新的秩序，楚乔和燕洵则是失去一切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这三十年的经历如同戏剧般精彩，所有人都曾落魄过辉煌过，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变成曾经的模样。唯一不变的还是这天下，还是那些受苦受累的黎民百姓，这当权者的游戏受压迫的还是那些人，这些变化除了带来更多的恩怨仇杀外显得并没有其他意义。
　　“你到底是谁，荆月儿，还是楚乔，亦或者是其他什么脏东西。我研究过你，在诸葛玥以及谍纸天眼的其他记载里查到了你全部的生平，你不可能拥有那些不一样的想法，除非你不是你，换言之你不是我们这些人”，哪怕楚乔不再挣扎，赵淳儿也没打算放过她，因为她们之间的仇怨太深，深到淳儿无法释怀。在很久之前，赵淳儿存活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将楚乔从秀丽王的神坛推翻，揭露她的真面目。现在淳儿做到了，她怎么可能会放弃，毕竟现在只差这最后一步就可以将一切谜团解开，她必须这么做。
　　再一次听到赵淳儿对自己身份的质疑，楚乔那一滩死水般的心微微跳动，她果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现在也不过是缺了自己一丝回答罢了。放在以前，楚乔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的，可现在不一样，死对她而言是解脱，至少那样她就不用再让诸葛玥为了她去牺牲，还会永远记着她。想到诸葛玥对自己的深情厚意，楚乔扯着脸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按你们的说法，我应该就是你们常说的妖。可你又是什么，一个可以与我对抗不落下风，一个可以察觉到我异样的存在又该叫做什么，不也是妖女吗”？
　　得了楚乔的答复，赵淳儿嗤笑道:“我们不一样，你是妖，而我是神，是这天地的仆人。若不是你的出现，我本该平淡地度过这一生，可你出现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现在的四国两族皆以赵淳儿为尊，作为女帝的她说什么做什么，又有谁可以质疑，这一点楚乔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因为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有什么不一样，你祸害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因为你的任性死去，你的女帝至尊是多少白骨铺垫而成。可我呢，我至少带给了这世界希望，纵然我失败了，可大同的想法深入人心，总有一天世人会想起我，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先驱者，是我带给这个世界变革，而你是在阻止这个伟大时代到来的千古罪人”，对比着自己的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楚乔强辩道:“是你思想太迂腐，蓄奴制度本就是危害天下的苛政，只有我的大同，我的释奴止戈才是这世间唯一的救赎，可你却一手毁了它”。
　　无论什么样的理念都要接受现实的洗礼，纵然它再好再恩泽天下也要让世人感受到它的好才行。否则，那只能是一句空谈，一个让人发笑的闹剧。世界在发展在进步，每一个阶段都有其美妙之处，岂是一人可以跨越，这时代长河的河床尚未干涸便开凿新渠不过是耗尽心血的黄粱一梦罢了。
　　发现楚乔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赵淳儿对她这执迷不悟的倔强深表同情，也打算帮她一次，让她好好见识一下这西蒙到底是怎么样的西蒙。起身走到楚乔身边，双手抱着楚乔的额头，淳儿轻声细语道:“若是你能对我敞开心扉，我便可以让你看到我所知道的世界，但是你抗拒的话，可能会有些疼痛，甚至伤到你的脑子，你怎么讲”？
　　这种情况楚乔也是见过不少的，一些厉害的催眠大师便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人带入他所设置的世界，只要意志坚定便不会被其中的假象困局，这一点楚乔还是有着相当把握，她不会输给赵淳儿的幻境。故而没什么力气的楚乔冷着脸点头示意她接受，因为她不怕赵淳儿，哪怕她被下了心理暗示也是一样。
　　赵淳儿的手轻轻按压在楚乔的额头上，两人纷纷闭目相对，这周围有没有静的可怕，仿佛就连一根针丢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渐渐地楚乔眼前的场景发生改变，那是她熟悉的时间，那个还没有被推翻的大夏，那个她还是一介女奴的时代。
　　一排排奴隶被人驱逐，稍有反抗便是拳打脚踢，那些人身上都带着一些伤，想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这些人被其他人鞭策教训的时候，旁边站着无数的人嬉笑怒骂，好像那些被欺负的不是人而是牲口一样。这样的场景楚乔看的心里难受极了，这些人还是那么愚昧，那些被欺负的明明就是他们的同胞，竟然这样无动于衷，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推翻大夏释奴止戈，让世上所有的奴隶得到解放，让所有人得到自由。可惜这一切都毁了，被那个高高在上的赵淳儿一手摧毁，她恨啊。
　　画面一转，到处都是狼烟，土地也荒芜了许多，那些曾经笑看奴隶们欺负的人们一个个失去了踪迹，到处宣扬着她楚乔释奴止戈的理想。只是这里太过冷清，远没有上一个场景的热闹，就连外面出来的人也少了许多，大概是躲在家里庆祝这盛世的到来。这一幕楚乔很满意，那便是她曾经实现梦想的时候，那些被压迫的奴隶们都翻了身，随着她一起建立了新的国度，只是可惜这个国度太小，不足以对抗旧恶势力的反扑，所以它覆灭了。
　　下一个场景再没有之前的祥和，到处都是难民，在这乱世奔波，甚至还有些人易子而食。那些曾经热闹的街道再也看不见行人，繁华的城市渐渐变成鬼城，这是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楚乔知道这是犬戎南下的伤痛，这是赵淳儿造的孽啊，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那个红颜祸水，以至于这好好的人间被她破坏成这个模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乔好像在那些人影里见到赵淳儿，那个衣衫褴褛挣扎求生的赵淳儿，这大概是报应吧。
　　最后一个场景又恢复成第一个的模样，许多人凑在一起耕田放牧，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唯一不好的就是那奴隶依然存在，还是被那大多数人欺负。可那些欺负他们的人不只是西蒙人，竟然还掺杂着草原人，这是西蒙和草原和平共处的时代。看到这楚乔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草原与西蒙世仇怎么可能和平共处，这是假的，是赵淳儿编织出来欺骗她的，她不相信这一点。
　　哪怕此时的身体受损不宜活动，楚乔还是挣扎了起来，手腕边上浸出丝丝血迹，充分表示了她内心的不满。睁开眼瞪着一脸平静的赵淳儿，楚乔不屑喊道:“你无耻，这样扭曲事实，真当我是傻得不成”。
　　从身上掏出一条蚕丝手帕清理了一下自己刚接触过楚乔的手后，淳儿嗤笑道:“你这是敢做不敢认了，刚才的场景全是真的，可你真的看明白了吗？那是我的视角，也就是说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场景”。
　　再次想起那个彷徨无助的赵淳儿模样，楚乔的心跟着沉了下来，她当然知道那是真的，可最后的场景绝不可能是真的，千年世仇怎么可能这么快愈合，古往今来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这一点楚乔很清楚，区区一个赵淳儿更是不可能做得到。那些千古一帝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只有一招打到服，这才有可能建立那短暂的和平，可不久之后便是战事再起，要不然这天下何至于乱上千年之久。
　　“第一幅场景是大夏治下的场景，也就是你还是女奴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有不少奴隶受到迫害，可大多数人还活的好好的，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人看戏。第二幅场景是你反出真煌帝都之后的事，天下狼烟四起，燕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青壮男子一个个上了战场又怎么可能去做那奴隶，这便是你口中的释奴止戈。第三幅场景是我引兵入关战败后的故事，整个天下都陷入困境却不是因为我一个人，相反由于我这个天下公敌的出现这争端才开始停止，你们才有了那所谓的神女峰条约，换言之是你们所有人将罪名全部推到我身上才换来了那和平。第四副场景是如今的淳国，两族出现了短暂的和平，即使我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可我相信这远比你的神女峰条约要强，因为大多数人还是活的好好的”，知道楚乔在质疑什么，淳儿率先将它说破，一步步将楚乔逼疯，让她知道自己到底错的有多厉害。
　　微微一笑，赵淳儿解释着：“你看到的是奴隶们如何受苦，我看到的是大夏如何太平盛世。不同的视角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东西，我承认奴隶们确实很苦，可大多数人活得很好不是吗？你解放了奴隶，推翻大夏结果是少数奴隶解脱了，可无数的平民百姓遭了殃，那些贵族们沦为新的奴隶，有意义吗？一个新的循环，更换的只是一些人的身份而已，却要千千万万的百姓无辜受累，只为了你的梦想。我承认蓄奴制度是毒瘤，可你能解决这个现实的问题吗，能让社会和平过渡吗”？
　　有一件事楚乔一直不明白，大概她从未真正去思考这件事，这蓄奴制度到底是怎么来的。其实一开始是没有奴隶的，所有人都活在君主专制之下，直到那变故产生。来自敌国的战争响起，那些战败的俘虏并不是全部被处死，还有一些年岁较小的人被生擒。作为皇帝为了表彰自己的仁爱之心，再加上因战争导致人口损失严重，这才将那些战俘贬为奴隶，以及那些犯了大罪的人全家被流放充为奴仆，这才是最早的奴隶起因。后来他们的后代以及犯了相同的事的人不断出现，这奴隶也就形成了固有的群体。至于楚乔则是没落的家族荆月儿，她也是犯官的后代，没杀了他们便是这个时代的仁慈，毕竟诛九族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些没有奴隶的国家是怎么产生的，不过是将那些贬为奴隶的刑罚直接换成死刑，人没了自然也就没了那所谓的奴隶。在新的秩序形成前，只怕那些人宁愿成为奴隶，毕竟那样他们还可以活着，只要立下大功或者得了贵人的赏识，一样可以脱离奴籍，正如当年的楚乔一样。与整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而言，那些奴隶不过是它治下二十去一的数量，大多数人还活的好好的，哪来的那么多人反对这社会的制度。
　　一种制度能存活数百年，必有其可取之处。人所处的位置不同，他们想的事情也不一样，想的人多了，这世道也就乱了。要想推翻一种旧的体制，必须要有一种新的更好的体制来代替它，如若不然。这所有的行动不过是一个王朝的兴灭，一个国家的循环，从根本上来讲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满足了掌权者的私欲，以及带来更多的伤亡，其他的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楚乔那质疑的样子可算是取悦了近来有些无聊的赵淳儿，这世间竟然会有这么愚蠢的人，也算是难得可贵。抬手捏着楚乔的脸颊，淳儿嬉笑道:“这脸蛋倒是有些标致，可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愚不可及。你还不明白吗？楚乔，祸乱天下的人从来就不是我，而是你，你的梦想。因为你妄想毁灭这个时代的秩序，这才导致了这么多的纷争，没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赵淳儿出来阻止你，而我则是其中最激进的一个，因为你在破坏我们的世界。你以为那些和你一起动乱的人真的是想要实现你的梦想吗？笑话，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取代如今的当权者的地位，继续这世界周而复始的运转罢了，而你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而已，正如我是这个世界的工具一样”。
　　“燕洵应该告诉过你吧，楚乔，他本来姓赵的，只是他们那一支得了燕北赐封了燕姓而已。所以即使你成功了，赵家还是皇族，一切都没有变，我还是皇女。大夏与燕北的战争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赵家宗家与分家的矛盾，无论谁赢了，社会体制都不会发生改变，因为赵彻和燕洵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先祖遗训，这是数典忘宗。所以，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你一个人翻了身而已，你的释奴止戈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实现你的梦想，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做。大多数的奴隶是来自于战犯，只要取消我大夏先祖的仁心即可，杀了他们，废除俘虏的优待政策即可。人死了，自然不会源源不断地繁衍新的奴隶，可是你敢吗？楚乔。活着的奴隶还是有盼头的，例如你那样，得了贵人的眼缘，或者立了足够的功劳一样可以脱离奴籍，飞上枝头做凤凰”，既然楚乔这么想释奴止戈，赵淳儿不介意帮她一把，关键是她做得的到吗。
　　楚乔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光，因为她心里的那点期望彻底灭了，她好像知道了那四副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输了，不过不是输给了赵淳儿，而是输给了这个时代，毕竟赵淳儿也不过是这个时代挑选的守护者之一罢了。时代的碰撞，新时代终究还是没有到来，她这个时代的先驱者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挑战者败给了顽固派即是这个时代的守护者赵淳儿。
　　有一点赵淳儿没有提，那便是在她作乱期间是得到了不少人帮助的，虽然很微薄却一直不曾断绝，那是这个时代的馈赠。那些被楚乔废黜的贵族们一个个翘首以盼着淳儿去推翻楚乔，重新建立大夏的秩序，这才是赵淳儿能够一直和燕洵，楚乔，李策他们对抗至今的根本原因。只因为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守护者，而挑战者从头到尾都只有楚乔一个人，这便是众望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