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48、赵妍之殇

　　听着外界传回来的消息，燕妍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那个人差不多该来找她了。如今已经是淳贵妃的她在这后宫里也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就只有那个楚贵妃可以与她比肩。看了看自己梳妆台里的凤簪，燕妍自嘲道她终究是没有这个福气，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披上皇后的凤袍光明正大地戴着这凤簪出现在人前。可惜一切都结束了，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将消散，这笔账也该算清楚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后，燕妍也觉得自己老了，毕竟是快四十岁的女人，又怎么年轻漂亮。放下手中的名贵珠宝首饰后，燕妍喊道:“来人，准备好热汤，本宫要沐浴，再过会陛下就该来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吩咐完这些后，燕妍就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知道婢女将热汤准备好为止。

　　轻轻解开自己的衣裳，燕妍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也得以好好舒缓一下自己的心情。在宫人的侍奉下，燕妍很快就沐浴完毕，穿戴好自己的衣饰来等候那人的到来。只是这一次的衣饰和以往大不一样，再也不是从前的明黄，浅粉系列，而是独属于她大夏九公主赵妍的湖蓝。从这一刻开始，那个顶着燕妍名字的淳贵妃就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人正是那个被大夏除名的大夏九公主赵妍。

　　这一次来到淳玉宫，燕洵的心情很不一样，他终究是要走这一步了，摸了摸腰带上的软剑，燕洵的心情好了许多。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忍受这个恶心的赵妍，也不用看着这个扮着赵淳儿的恶妇，因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用不了多久，淳国的军队就会打到这里，何必让淳儿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呢，只不过是让人觉得恶心罢了。

　　在赵妍的安排下，整个淳玉宫只剩下她和燕洵，以及那个想杀她很久的采薇了。自己给自己斟满一杯桃花酿后，赵妍也笑着喝下这自酿的美酒。世人都知道大夏淳玉八公主酿的桃花酿堪称天下一绝，却从来不知道赵妍的酿酒技术不在赵淳儿之下，不过是因为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罢了。这桃花酿本就是她们两姐妹一起折腾出来的美酒，没有谁敢说是自己独自创造出来的。喝着这酒，赵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回想起当年的事，赵妍也是感慨万千，她们姐妹到底是走向了陌路，可是她不后悔，因为这是赵淳儿欠她的。

　　到了宫门口燕洵就闻到了桃花酿的独有酒香，这味道和赵淳儿酿的如出一辙，燕洵都差点以为里面的人是被他抛弃过的赵淳儿了。循着酒香进来，燕洵不屑地说:“你以为凭着这酒香就可以继续冒充淳儿下去吗？就算是这味道一样，你终究不是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游戏我们也玩腻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听着燕洵的话，赵妍一点感觉也没有，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燕洵，或者直白点说她从来就看不上燕洵。一个小小的质子，哪来的骄傲在自己面前显摆，还当自己是那个称霸西蒙的燕帝吗？这场梦该醒过来的人是他才对，至今还在自欺欺人，真的是一个懦夫。

　　“燕洵，收起你的架子，在本公主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不要以为本公主侍奉了你这么多年就会爱上你，别恶心我了，一个自卑，自欺欺人，薄情寡性的小人也配得到本公主的垂青，还真是做梦”，看到燕洵冷着脸杀气腾腾地望着自己，赵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自顾自地接着倒酒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赵淳儿，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是好姐妹的，直到我知道了嫡庶之别的痛苦，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慢慢破裂。那时候穆合世家灰飞烟灭，穆合皇后身死，我可是带头欺负赵淳儿的人，可到底是没打算杀了她，毕竟她总是我曾经最要好的姐姐”。

　　听着赵妍讲过去的故事，燕洵也耐下性子听下去，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燕洵相信赵妍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傻事。到了这一步，燕洵也只能和这个自己厌恶的赵妍聊一聊当年真煌帝都时期的旧事。

　　闻着桌上的酒香，燕洵也坐了下来，就像是一对正常的夫妻一样和赵妍一起喝上这世上最后的美酒。尝了一口赵妍自酿的桃花酿后，燕洵觉得还是淳儿酿的甜一点，这酒比起来要苦一些也更适合他们这种伤心人来饮用。喝下三杯酒后，燕洵问道:“那又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恨淳儿，恨到要杀死她”。

　　“燕洵，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是如何反出真煌帝都的，你至今都不觉得奇怪吗？当真以为你和楚乔天下无敌不成，就凭你和楚乔策反的秀丽军以及潜入真煌帝都的燕北军能有多少人。不过区区几千人而已，可那时的真煌帝都可是驻扎着十万的禁卫军的，你是怎么成功脱逃的”，听着燕洵在维护赵淳儿的语气，赵妍觉得这真的很讽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不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又何必来装着深情不悔。

　　拿着酒杯，燕洵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赵妍突然提到当年的事。那时候为了逃离真煌帝都，他和楚乔可是利用赵淳儿和自己的婚事计划了很久，才准备好了那么多人反出去。他一直都知道对不起赵淳儿，可自己最后还不是放她回去，至于淳儿途中被手下人侮辱那全是意外，燕洵也没想到。放下酒杯后，燕洵韫色道:“你想说些什么，直言无讳，不要拖泥带水，今天你是必须死的。拖延并没有用，没有人会来救你，因为你比谁都该死”。

　　不知道是不是燕洵的话取悦了赵妍，只听到她突然放声大笑，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望着还是那么冷酷的燕洵，赵妍接着说:“你是安排好了反出真煌帝都的计划没错，可我父皇也打算在那一日杀了你，你应该知道吧。可为什么在你造反期间，没有遇到一支大规模的禁卫军阻拦，甚至还让你屠戮尚武堂，血染真煌帝都，火烧盛世名门。难道我父皇是傻子，真煌帝都的人都是瞎子，禁卫军都是瘸子不成”。

　　感受到赵妍对自己的不屑，燕洵虽然没什么感觉，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这其中确实疑点重重，那一次实在是太顺利，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一样。不明就里的燕洵只能问道:“照你这么说，确实奇怪，那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恨淳儿，难不成她那时候欺负了你”。

　　“你造反的时候，父皇的眼线第一时刻就知道了，可情报却没有传到我父皇的跟前。因为那个传令兵遇到了一个人，一身嫁衣的赵淳儿杀了他，用你送的那把匕首。只是到底是第一次杀人，那个传令兵临死前用尽全部的力气狠狠踹了赵淳儿一脚，那一脚踢到赵淳儿的胸口，将她踢飞了一丈开外。等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上和嘴角都带着不少的鲜血，那是她自己的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身体留下了暗伤，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好好恢复，再加上卞唐七年的流离失所，谁知道她又经历过什么，别忘了自从赵淳儿住进你这燕北淳玉宫后就一直药不能停”，讲到这里赵妍刻意歇了口气，她想看看燕洵这时候有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结果真让人失望，燕洵还是之前的模样，一点也不为淳儿的举动惊叹，还真是浪费了赵淳儿的痴情。既然没乐子可看，赵妍也就继续说下去:“为了继续帮你争取时间，赵淳儿跑到父皇那里大闹婚礼现场，嚷嚷着要退婚不嫁给你。这么一折腾，整个皇宫都乱了，哪还有人注意到真煌帝都大街上的动乱，那些传令兵也被扣在了宫门外，等父皇气消后才得以回报你造反的消息。可那时你已经离开了真煌帝都，而赵淳儿也追随着你一起离去。那两次的出宫都是我帮的忙，是赵淳儿求到了我的跟前，一个落魄公主是没有人把她当回事的。她让我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她，也因此救下了你这头饿狼毁了我一生，所以无论我对赵淳儿做什么，她都不会杀我，因为这是她欠我的”。

　　再一次停顿后，赵妍接着说:“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跪倒在你的战马前迟迟不起，她也曾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只怕那时候她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在为了你的安危奔波。可笑的是你那一句“你的厚爱我担不起了”，还有赵嵩的那句“你是个公主”，你们才是最残忍的人。用你们所知道的一切将她一步步逼上绝路，更是以精美的辞藻劝她去做你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偏偏她还做到了，而你们还是看到不愿意看她一眼。最后你之所以会在真煌帝都找到她，那也是因为赵淳儿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在她最后的岁月里陪着穆合皇后的坟冢渡过最后的时光。可惜你们来了，还为她带来她的外祖林曦，因为林曦的以命换命的缘故，赵淳儿至今还活着，我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还不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和她一起被你安置在这淳玉宫。燕洵，你配不上赵淳儿，虽然我恨她，却也不得不帮她说这句公道话，她用了一辈子的力气去爱你，而你却用最残忍的手段毁了她”。

　　至于为什么赵妍这么清楚这件事，还不是因为她是那时唯一的观众，也是那时候开始赵妍终于知道赵淳儿不傻，而且还是一个决绝的女人。只是可惜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毁了她原本应有的一切。

　　这样一来燕洵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那时候赵淳儿之所以跪在地上求他不要离开真煌帝都，甚至愿意退亲是真的。那个傻傻的赵淳儿竟然在保护他，用尽自己一切的力气去保护那个不要她的人。听到这里燕洵的心里越来越疼，他真的对不起那个爱他入骨的赵淳儿，甚至还让自己的士兵糟蹋了她。难怪后来淳儿那么疯狂，因为她为了自己牺牲了一切，而自己却是这样的伤她。

　　有感于赵淳儿的牺牲，燕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自己想要杀死的赵妍，似乎这一刻他已经有些下不了手了。难怪赵妍想要杀死淳儿，因为淳儿救了自己才导致大夏灭了而她赵妍也沦为奴婢，这一点让燕洵难受，就连打算杀死赵妍的想法都在动摇。

　　“燕洵，你就是个懦夫，你从小爱的人就是赵淳儿，不过是因为你不如她，在任何方面都输给她，你才不敢去爱她罢了。因为你骨子里是一个自卑的人，赵淳儿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骑射狡诈都在你之上，无论你怎么练都比不上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直到楚乔的出现，一个坚强却又身份低微需要人保护的奴隶满足了你男人的自尊，你才忘记你曾经爱过的人，现在你又想起来赵淳儿的好，想要拿回曾经的爱，这才是你留着我做一个影子的根本原因”，反正都要死了，赵妍也不怕得罪燕洵，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子全部说出来。既然燕洵要她的命，那她也要燕洵在余生里饱尝痛失所爱的痛苦。

　　被人将真相揭露，燕洵的心越来越疼，就连那头疾也发作起来，一下子站都站不起来。要不是身边有采薇的话，只怕赵妍都可以趁机杀了他来泄愤。

　　可惜就算是看到燕洵这个样子，赵妍还是不打算放过他，还要在燕洵的心里再加上几刀。又给酒杯斟满桃花酿后，赵妍走到燕洵身边喂燕洵喝下这苦涩的桃花酿来暂时止住头疼。确认燕洵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后，赵妍开心地讲道:“赵淳儿救了你那么多次，牺牲了一切。可你却对她做了什么，毁了她的家灭了她的国，害得她被父皇流放卞唐七年，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外漂泊。你得到了皇位的同时她却要为了一顿饭去和一群畜生争抢，甚至为了活下去嫁给可以做她爷爷的靖安王。燕洵这就是你最爱的女人，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你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她”。

　　本来喝了点桃花酿后，燕洵的头疾得以缓解，可听到赵妍的声音后燕洵的头疼的就像是要炸了一样。燕洵想起来了，他的头疾就是从反出真煌帝都的那一天起落下的，因为他的心在疼啊，他竟然抛弃了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还让她尝尽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这样的悔恨，头怎么可能不疼，心怎么不痛。

　　一想到不久后赵淳儿和穆合云澈就要打进燕北，燕洵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爱的人还是那么优秀，可他却是一步步堕落了，是他亲手毁了她。现在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而他却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这一世燕洵从来就没有赢过赵淳儿，因为他也爱上了那个不爱他的人了。

　　看到燕洵失魂落魄的样子，赵妍站起身来朝着西边的方向行了个大夏的宫廷礼，喊道:“不孝女赵妍回来了，她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姓氏，而那个灭了大夏的燕洵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赵妍也该来见你们了”。说完这些赵妍坦然面对燕洵，只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痛快。可惜此时的燕洵心境还不如赵妍，他想自己是没资格杀赵妍了，因为自己还不如赵妍那么干脆。

　　望着燕洵被采薇搀扶着离开的背影，赵妍瘫倒在地上，这是要让自己和他一样陷入无止境的痛苦里吗？燕洵还是那么狠啊，他始终是知道自己是怕死的，只能静静地等着别人上门算账了。

　　既然燕洵走了，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演下去，拿起那个装着桃花酿的酒壶赵妍讳莫如深地笑着。世人都道赵淳儿的桃花酿甘醇是为爱而酿，不过是在里面添加了点甘草罢了，也就那些为情所伤相信真的是因为掺杂着爱，至于自己的桃花酿为什么会苦涩也是因为将那甘草换成了黄莲。这个法子还是自己那时候和赵淳儿一起想出来的，没想到竟然可以蒙骗世人这么久。

　　刚才的故事都是真的，赵妍也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恨赵淳儿，不同的是她知道能够用这份恨去换取什么，要不然她今晚就活不下来了。再饮一杯苦涩的桃花酿后，赵妍的兴质也就乏了，她猜的果然没错，燕洵比他自己以为的更爱赵淳儿，只是这爱觉醒得太晚太慢，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当燕洵得到了一切的同时也失去了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再也没有人可以像赵淳儿那样爱着他。

　　喝了那么多酒后，赵妍的头也有些晕，连忙喊人将这里收拾干净，至于这个故事她应该还可以再用一次。等赵淳儿和穆合云澈杀进来的时候，这个故事还可以再救她一次，说不定还可以被妥善安置。一想到这个，赵妍就开心地笑着，这世上的人啊，就是逃不脱恩怨纠缠，运用得好就可以活得比谁都好，偏偏有些人不懂得这个道理默默付出，却从来不主动讲出来，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命都有可能丢了，真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