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津波望

4、第 4 章

　　奥菲莉娅收到了一封信。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收到来自读者的信件算不得什么惊天大事，而且在梅塔特隆的影响下，比起固定电话，更多人还是会选择花费些许时间坐到桌边亲笔写下要和对方说的话，然后贴上邮票扔进邮箱，等着信使将其送达到对方手中。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读者来信，倒也不至于让她傻愣愣地站在书房的窗边这么久。

　　首先，这封信是用羊皮纸写的，这是奇怪的第一个地方。姑且不论羊皮纸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略高的价格，这种古老的纸张在二十世纪末并不算常用货，同样也包括鹅毛笔——圆珠笔和普通的书写纸难道不方便吗？

　　其次，寄信人自称巴希达?巴沙特，是她母亲莉莉安的老师，曾经带她在课余时间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历史研究。

　　老实说，奥菲莉娅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母亲的职业，同时，要不是祖父母家里存放着不少署名为艾萨克?梅的书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赫赫有名的作家。梅老夫妇从不和她详细说明莉莉安的工作，每当问起也只是用“寄宿学校校长助理”的名头搪塞过去。

　　“你目前只需要知道你的父母——梅清吾和李朝华是英雄，莉娅。”梅老太太这样告诉她，“至少也要等到你十一岁生日那一天才行。”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哪怕知道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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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捏着羊皮纸，逐字逐句地读上面的字，在读到“我想期拜访梅小姐和收养你的家庭，如果方便的话请让送信给你的猫头鹰为我带来回信”时抬起头，看向停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的猫头鹰。

　　是的，这封信最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在于此，将它送到奥菲莉娅手上的不是邮差，不是肖恩?法夫纳，而是一只猫头鹰！

　　也许是被关在书房里实在太久太久，她见到它们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尖叫，反而担心这封字数不多却又逃过了肖恩搜查的信件到底该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撕碎。祖父母过世之后，家中关于艾萨克和莉莉安之间的往事便无人知晓，巴希达?巴沙特的来信无疑给了她一个寻找父母半点旧迹的机会。

　　薇拉在周末有一个派对要参加，而那天恰巧在城区举办将又一场赛马，肖恩必然不会错过，这或许是一个好时机——这样的想法只在奥菲莉娅的脑海中存在了一瞬。她从未听说过母亲有一位叫做巴希达?巴沙特的导师，同时对那位自称历史学家的长辈一无所知，让完全陌生的人进入守备范围对于她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即便这个家中真正被她定义为自己所有物的仅仅是这间书房。

　　给猫头鹰喂了点薇拉之前送进来的吐司，在确认了这个黑头发的小姑娘的确不需要自己带走回信之后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随后振翅飞离女贞路九号。

　　今天是她没有去学校的第八天。

　　法夫纳夫妇一早就为她想好了请假的借口，譬如患了严重流感，为了防止传染谢绝了所有探访，当然也包括她的好朋友哈利?波特。她被关在家里，确切地说，被关在书房里，用这八天的时间来赚取稿费供两人花销。

　　——但是没关系。

　　她直接躺在书房的地板上，望着窗外的那片绿色的影。

　　这次会乖乖地听从薇拉的要求当然有她自己的意愿，否则也不会接受报社的邀请去给文学专栏写杂谈，更不会在当中提及哈利的现状。她想要让哈利的生活过得好一些，至少别住在碗橱里，还得吃饱饭，奥菲莉娅甚至认真思考过该如何借助法夫纳夫妇和梅塔特隆的名望来转移哈利的监护权。

　　希望加西亚女士能意识到H.P是哈利。

　　黑发棕眼睛的女孩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虽说文坛新秀梅塔特隆只是个九岁小姑娘的事情不算什么秘密，但具体姓甚名谁则没有更多的信息，感谢报社，他们没有和法夫纳夫妇那样愚蠢到想直接把所有的爆料一次性都甩到公众面前去，她还想过一个平平淡淡的童年……被关在书房里写了八天小说好像也不算什么平淡的童年。

　　结果一直被她惦记着的哈利没等来儿童权益协会的人，却等来了另一位客人。

　　那天是很普通的一个下午，普通地结束期末考试，普通地被表哥达力追着跑，然后很普通地跑过女贞路九号。还没等他跑到四号，就看见姨夫弗农?德思礼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见哈利之后狠狠地发出一声嗤笑，叫他在晚上七点之前都滚到别的地方去。

　　“佩妮有一位客人，小鬼，要是被你搅和……”他威胁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法夫纳家的那个小丫头在搞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小丫头，佩妮口中培养“怪胎”的学校的校长根本就不会来女贞路这个小地方，更不会拜访德思礼家！弗农回想着那个一身西服，扎起胡子披散长发，自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老人说过的话——如果来得及，我稍后还要去九号拜访一下梅小姐。

　　他拽着达力的手，睨了哈利一眼，走进女贞路四号。

　　七月初的英国并不算热，天黑得也晚，此时太阳仍旧挂在天边，毫无顾忌地释放它的光热。哈利坐到一处没有人经过的草坪上，他经常在达力结束了每天例行的追逐之后来到这里，从这里可以看见女贞路九号院子里的那棵合欢树，还有彻夜亮灯的书房。

　　他不知道弗农姨夫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奥菲莉娅，要知道她已经八天没来学校了，也错过了期末考试。法夫纳夫妇给出的理由是她患了严重的流感，整天退不了烧，还咳得厉害，婉拒了所有人的探访。但哈利希望这不过是个谎言，因为女贞路九号的书房每天的夜晚都会亮灯，有时甚至会一直亮到第二天早上。

　　此时此刻，德思礼家的气氛并不算好。达力在踏进家门的那一瞬间就被佩妮叫去房间里呆着，同时告诉他不许偷听。这让达力发出尖锐的嚎叫，同时很快意识到父母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原因是站在客厅里的陌生老人，于是扬起拳头冲到对方面前想要给他一个教训。没等达力的拳头落到对方身上，佩妮和弗农就看见老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木棍，随后这个大块头的男孩径直倒在地上，甚至还在打着鼾。

　　“你——你对达力做了什么——”

　　“只是让小德思礼先生睡个好觉罢了，伊万斯。”邓布利多鼻梁上那副半月形的眼镜闪过一线光亮。多年不曾被提及的旧姓让佩妮?德思礼嘴唇颤抖，她想起了另一个伊万斯——九年前就去世了的伊万斯，那个伊万斯的孩子时至今日仍旧寄住在德思礼家——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好了，我的拜访就此结束，请让你的亲人回家来吧，德思礼夫人，即便他并不是你的孩子，但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在牵挂着他。”

　　话音落定，一阵空气爆破的声音响起，原先还站在德思礼夫妇面前的老人消失不见。

　　而始终坐在草坪上看着那棵合欢树的哈利?波特看见一个白胡子老人突然出现在女贞路九号的门口，他按下门铃，和前来开门的肖恩?法夫纳说了些什么。

　　但是看肖恩的神情，两人之间的交谈恐怕并不愉快。

　　哈利觉得他应该靠得更近些，听清楚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而且他有预感，话题的中心很可能是奥菲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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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恩?法夫纳的眉毛拧在一起，紧盯着对方：“这里没有姓梅的小孩。”

　　自称邓布利多的老人不知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梅塔特隆的真实身份，至于对方说的关于奥菲莉娅?梅的父母相关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两个死了七年的死人和法夫纳家有什么关系？去年死掉的姓梅的老头老太太又和法夫纳家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在乎，薇拉也是，更不会去打听奥菲莉娅母亲曾经的校长到底是叫“阿不思（Albus）”还是叫“滥用（Abuse）”，虽然哪个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差别。

　　待在书房里的奥菲莉娅听见楼下传来一阵争吵，肖恩的声音最响，其次是薇拉。

　　她拉了拉门把手，锁了。跑到窗边一看，哈利正弯着腰藏在栅栏后面，书房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惊得他原地跳起，他一转头，发现奥菲莉娅正在窗边微笑着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