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檐下猫

18、武林大会.烽起

　　卯时已经过去了两刻（差不多六点半），就连林八都已经在外面跪了大半个时辰，床上的人还在努力的和温暖的被窝做着斗争，林一也是跪在床边轻声叫了两次了，可是主上没有任何想起床的意思，甚至想把他也拉到床上。林一看着主上翻了个身，把头都塞进了被子里，林一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拉了拉白旌的被角，又软了声音道：“主上，您真的该起了。”

　　“不要，唔...再睡...”话都没说完就没有了声音，要不是叫他起床的是林一，照他之前的起床气，早就一脚踢过去了。林一撇了一眼天色，直接在脚踏下面狠狠跪下去，磕头道：“属下伺候主上更衣。”

　　白旌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掀开被子爬了起来，还不能黑着脸，白旌表示自己很委屈，所以林一伺候他更衣的时候他随手在林一腰身上摸了几把。林一每次感到主上的手指从他腰上擦过，可他偷偷看主上的时候主上又是一脸淡定的神色，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可是主上刚才摸过的地方有点痒，又有酥麻的感觉，像他之前在刑堂熬刑时服下的药。

　　这边白旌刚刚着装完毕，萧名派来的人已经在门外候着，说是请他去盟主府，白旌看了眼跪在冰凉地面上的林一，把他拉起来，又替他拉了拉衣服，才抬步出门。

　　盟主府占地极大，金碧辉煌的大门，转过假山还有人造湖，白旌就算不是第一次来，也还是被萧名的土豪给惊到了。家仆很快把他们引到了正厅，萧名已经在等候他们了。

　　萧名笑着迎上来，又把他们带到了偏厅，丰盛的早餐已经备好，主宾分坐，还有丫鬟送上水来，白旌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这些繁杂的规矩，一边回头看了笔直站在他身后的林一一眼，他早上也连口水都没喝，这一站又是一天时间，要不他以后每天早上早点起，让林一吃了饭再出来？

　　两个人各怀鬼胎但是还是笑嘻嘻的吃完了饭，有家仆来报说各大门派都到了武场，两人又相让着一同走出门。林一乖巧的跟在主上身后，低着头，秋水瞳里带着一丝疑惑和戒备，他讨厌萧名，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不喜欢，二十多年训练出来警觉让他无法忽略萧名看向主上的眼神，有着一丝丝看猎物的贪婪...

　　“参见萧盟主。”青年清澈的声音响起，直到躬身行礼的人站直身子，白旌才想起这人竟然是莜风砚！

　　眉目清朗的青年人看到白旌，又朝着他含笑行礼：“旌弟近来可好？”

　　在这里遇到挺有好感的熟人，白旌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回礼道：“谢风砚兄挂念。”

　　“花离镜参见萧盟主，见过旌...哥哥。”

　　“旌哥哥？”白旌顿了一下，这么亲昵的称呼吗？看着莜风砚身后闪出一个女孩子来，青白的衣裙，但是窄衣窄袖，显得人格外的挺拔，女孩子行完礼站起身子，看着白旌投射过来略带疑问的眼神，盈盈行了一礼，嘴角带起微微的弧度，浅浅的酒窝里都装着欢喜。

　　那若有若无的一笑还真是撞进了白旌的心里，酥软的声线，吴侬软语，真是把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体现的淋漓尽致，因为习武眉眼中又带着英气，动如弱柳扶风，柔软，但坚韧。

　　一直到很久以后，白旌都记着初见花离镜时的笑，她眼神干净纯粹，笑起来像盛开的莲，洗涤了一室的污浊气息，一张娃娃脸，未施粉黛就能使人眼前一亮。

　　“离镜，不得无礼，这位是凌风殿殿主楚白旌。”莜风砚看出离镜向萧名行的是江湖礼，向楚白旌礼却是小女儿家的礼，眉头一皱，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林一也看了出来，又瞄了一眼自家主上，主上笑了，还是真心的笑。他木然的站着，他看的出来主上很开心，因为花离镜吗？

　　主上十六岁就执掌凌风殿，一向驭下极严，赏罚分明，从来没向谁表现出多几分偏爱，今日主上看花离镜的眼神，他也从未见过，有高兴，有喜爱，还有几分他看不懂的东西……

　　林一感觉心口蔓延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胀胀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前两天他站在主上身后的时候，主上会时不时偷偷转头看他，可是今天一整个上午他的主上都没有看他。他看了一眼和主上并肩行走的女子一眼，随即低下头，思绪又飘到昨天晚上，主上在街上要他和自己并肩走的时候，也是这么温柔。

　　他现在落后主上半步，这里才是一个侍卫该站的地方！林一，你记住你是主上的影从！他强行运转内力逆冲筋脉，剧痛之中默默咽下血腥，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未乱，他刚刚竟然想和主上并肩行走，他竟然想站在那个位置！真是大逆不道，该扔进刑堂里狠狠责罚几天才行。

　　“林一。”

　　“属下在。”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急促，林一单膝点地。

　　“不必跟着，下去吧。”虽然不明白林一为什么又跪下，心里还惦记着这个傻子没有吃饭，不把他支下去，又要傻傻的站在他身后，连干粮都没时间吃。

　　“是。”林一垂首，恭恭敬敬的送主上离开。瞬身闪到树上,心口的酸胀感还在扩大，他仔细回想着主上命令他下去的时候那冰冷的语气，扶着树干慢慢坐下，第一次感到怀里的干粮如此难以下咽。修长的手指从腰间摸出一寸长的银针，干脆利索的扎进曲池穴，直至没根。

　　不得痴心妄想！使劲捂住心口，林一一字一顿的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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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恕罪，属下愿与她一战！”林一从白旌身后闪出，单膝跪地请命。白旌随手将茶盏送回桌子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淡淡的吩咐道：“去吧。”

　　“是。”话音刚落，人已经闪了下去，右脚后撤，反手拔剑，屈膝，他昨日认真看过这个异族女子的战斗，确实不一般，要小心应对。鼓声一响，林一便脚尖点地攻了上去，暗影的杀敌第一要领就是快，此女子身法诡异，要速战速决！

　　林一动的时候，对面的人也动了，而且速度更快，不到半息的时间就已冲道他的面前，鼻尖碰着鼻尖，林一甚至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他的倒影，连他脸上的伤疤都清清楚楚，空气中漫过来一股甜香，林一瞬间寒毛乍起，用最快的速度从她身边退开，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右臂尖锐的一痛，转瞬变麻。

　　林一退开到安全位置，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刚刚，女子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像是毒蛇吐出的冰凉气息。

　　这时林一右臂已经全然麻木，好在那个女子没有继续进攻过来，好像任务完成了一样安静的站在那里。右手暂不能动，左手断雨出鞘，脚腕一转，就从侧面攻了上去。断雨只是一把短刃，既要近身肉搏，便不能省着内力。两人的武功家数截然不同，但均是愈斗力气愈长，轮影掌风，笼盖了高台之顶。

　　台上斗的越紧，白旌的拳便握的越紧，细长的手指攥着紫檀木椅背，他眼看着林一的身子晃了晃，下一秒又是握刀在手，与敌厮杀。

　　“铛”结束的钟声响起，两人打成平手，白旌松了口气，攥的发青的手指终于放过了已生出细细裂纹的扶手。他看着林一从台上跳下，纵步到他眼前，又单膝跪下。脸色苍白，看样子刚才是消耗了不少内力，现在就是在硬撑着。他离的近，白旌清楚的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懒得再和那些人客套，到了结束的时间白旌就一把拉起林一的手走了出去，林一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一边被白旌拖着走，一边小小出声问道：“主..主上？”

　　“闭嘴，要不孤抱你回去？”语气虽然凶，但是摸到被林一的血浸透了的衣服，白旌还是松了点力气，怕加重他的伤势。

　　“没没...属下不敢。”悄悄跟上主上的步伐，他以为主上以后都不会再看他一眼，还好，主上觉得他还是有用的。待他们回到客栈，白旌一脚踹开门，把林一扔到床上，居高临下的吩咐道：“脱！”

　　林一乖乖解开领口袖口的暗扣，干涸的血让衣服和肉粘在一起，白旌看着林一粗鲁的动作，一把把他的手打下去，端了水过来，一点一点的把衣料剥离下来，动作和神情都是林一再熟悉不过的温柔。

　　右臂的伤口不大，却极深，又因为林一用力绷着肌肉，血一直没有止住，白旌连换了好几条纱布才把血迹擦拭干净，伤口处的肌肉微微外翻，还能看见血丝。白旌抬头看他一眼，这家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行，就你能忍。白旌暗搓搓的戳了他一下，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待林十上好了药，仔仔细细缠上纱布，白旌又亲自确认了右胳膊没有问题，本来想让他脱了裤子，可是看到林一苍白的脸色，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放过他。轻轻环住林一，白旌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没有。”悄悄把左手往后塞了塞，午时自罚的时候扎的太深，现在还是有些发麻。

　　“乖，今日辛苦你了。”揉了揉林一发顶，起身倒了杯温水给他。

　　“主上。”林八轻轻敲门。

　　“说。”

　　“天水山庄的莜风砚和花离镜求见。”

　　顺手将自己刚脱下的外裳披到林一身上，示意他穿好，才开口朝外面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过几息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刚进门，风砚就见白旌满脸带笑的迎了过来，凌风殿一殿之主可比他一个义子身份高得多，现在却没有一丝架子，风砚心中对白旌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林一坐在床上一边听着外间的声音一边默默系好腰带，这可是主上的衣服！他也想拒绝来着，可是主上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就出去了。那他现在怎么办，主上好像挺喜欢他们的，特别是离镜姑娘，要不他先出去？可是里间没有窗户，他还穿着主上的衣服……

　　正踌躇间林一听见主上叫他，一个箭步出去，并没有理会其他两人，直接单膝跪在白旌脚边，垂首道：“主上。”

　　“起来起来，跪着做什么。”白旌一把把人拉起来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将手里精致小巧的瓷瓶递给他道：“这是风砚兄给你带来的金疮药，你留着吧。”

　　林一接过，主上的手一离开他就站起拱手行礼：“属下谢莜公子。”

　　林一刚出来就惊到了莜风砚，上次他去凌风殿的时候见过林一，一身影卫玄衣，他并没有在意，今日他看着林一站在白旌身后，便知他是以侍卫身份见人，可现在，这...白天楚白旌穿过的流云纹袍现在出现在林一身上，他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秘密，可这一个侍卫穿着主上的衣服，从里间出来还能跟主上同坐，这真的不是受宠能说得过去的了...

　　林一低着头感受到投在他身上的两道目光，他有点后悔就这样出来，主上的衣服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光着出来也没什么。

　　花离镜就更是惊奇，从里面出来？哪个主子会在里间里吩咐的？她再一次打量了眼前的人，修长而又具有力量躯体包裹在并不属于他的锦服里，却意外的合身，微躬的腰身显得他格外挺拔，至于武功，她下午已经看到了，这样的人，确实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她转头看向白旌，发现他不仅又把人拉的坐下，还倒了盏茶推到林一面前。

　　这算什么...这是一个侍卫应该拥有的待遇吗？就算是心腹，这种举动真的适合出现在两个男人身上吗？

　　花离镜放下茶盏，缓道：“旌哥哥来杭州好几日了吧，夜里的花灯游船也算杭州一景，左右今日无事，我们出去玩吧！”

　　“花灯游船，听着倒是不错，只是...”他看了一眼脸色略显苍白的林一一眼，林一的伤得静养，这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还未等他说完，林一便起身跪地行礼道：“属下告退。”

　　也好，林一不想去就让他歇着去吧。白旌挥手让林一退下，又重新换了件鸦青色箭袖，束着五彩丝簪花结长穗宫绦，外面罩了件石青穗褂，江湖气淡去不少，倒是多了几分贵族公子的气度来。

　　三人一同出门，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杭州因最近武林盛事，来了许多外乡异国人士，街上也多了不少寻常不多见的杂耍玩意，还有穿戴火辣的外族女子随着乐声起舞，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