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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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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渺这下倒是真有些惊讶了,他本意就是来蹭个座,压根没打算在这小侯爷身上浪费什么时间。他问什么,自己随口应付什么,没想到这位江小侯爷似乎对自己还起了些兴趣?
白渺眨了眨眼,意外道:“小侯爷看着不像是信这些的。”
“本侯自然不信。”江小侯爷将目光缓慢地挪到自己手指间的酒杯上,仿佛手中握的不只是一个酒杯,更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他缓缓道:“本侯的命只掌握在本侯自己手中,区区几句卦言,本侯还不放在心上。”
“本侯只是好奇,小公子说自己占算天命,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这几句话听起来狂妄又自负,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像他这样在血泥里滚过来的人,要是天天把认命信命二字挂嘴上,才真是见了鬼了。
白渺一笑置之,心道那是因为你投生了凡躯生了双凡眼,没见过司命司里面成堆落灰的命格簿子。你投生到何处,几岁干了什么,以后会干什么,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信不信还真不由你。
“行。”
白渺将座位往他那边挪了点:“反正鸣音姑娘还没下来,闲着也是闲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烦请小侯爷将自己的名讳和生辰八字写于纸上。”
白渺活了两万余年,正事儿什么都记不住,转眼就忘。但记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倒是出奇的清楚。
司命司成堆的命格簿子,他闲时翻了至少有一半,里面跌宕起伏的凡人各类生平事迹他可谓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司命写本子是一把好手,他看得津津有味。
司命写本子一直有个习惯,会在扉页先行写上簿主人的名讳,生辰八字,投生情况,类似于一个大体的背景介绍,便于分类管理。
白渺要江小侯爷先写名讳和八字便是这么个原因,若是他运气好,看得那一半本子里恰好有属于小侯爷的那本,单看他名字白渺就能回忆起来大概生平,也好编……说出一二。
若是运气不好未曾看过,那也没什么,诓一个凡人那他还不是信口胡诌。
鸣音阁是寻欢作乐之地,一般不会有笔墨纸砚之类。但小侯爷要了,那就得有。随从得了吩咐,麻利儿去寻了。
“别的算命先生单观面相便可说出一二,你却需借助纸笔。”
白渺听出了他口中的讥讽之意,莞尔道:“那你怎知别的算命先生是不是诓你?八字之类算的更准,各人习惯罢了,这你也要计较?”
这句话算得上毫不客气,身边的侍卫看起来又要拔刀,江小侯爷眼风凉凉扫过去,便没人敢动了。
“本侯说一句你得回十句。”江小侯爷看着白眇的眼神带几分嘲弄:“到底是年纪小。”
年长他两万余岁的小年轻白渺闻言也只是笑笑。他往后一仰,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无奈地摊手道:“可我既然长了嘴,又怎么能不说话?说的少了我难受,还望小侯爷您多担待。”
江小侯爷懒得与白渺多做计较,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向白渺身后望去。
越过白渺肩膀,与他们一堂之隔的正是少年方才的位置,那个如墨一般沉寂的青年还坐在那里,江小侯爷看得不是很真切。
只是少年不似常人,料想他的同伴也并非等闲。小子滑头,说话真真假假,反倒让人对他的同伴多了些兴趣。
“那人是你朋友?一人坐着喝酒也是无趣,本侯这里位置尚且算得上宽敞,不如叫他一起?”
白渺顺着江小侯爷的视线看过去,正瞧见钟无不动如山的身影。他一手支颐,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一个白瓷杯,沉寂如水,与这里的浮华喧嚣格格不入。
白眇眼神好,可以瞧见钟无神色,他看起兴致缺缺,周围的舞姬和客人对他而言和手中的杯子似乎并无分别,甚至因为过于无聊还有些昏昏欲睡。
察觉到白渺看他,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用眼神询问他何事。
白渺是想不通江小侯爷怎的就对钟无产生了兴趣,他收回视线,看着江小侯爷阴鹜的一双眼。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白渺并不想让他将主意打到钟无身上。
他有些无奈地坐直身子,扯过江小侯爷置于膝上的一只手道:“算了,我还是先给小侯爷瞧睢手相吧。”
白渺看手相是看不出什么的,但不影响他会瞎扯。
好在笔墨纸砚很合适宜的这会呈了上来,江小侯爷看了白渺一眼,抽回自己的手,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讳和八字。
白渺凑近拾起看了一眼,唇边的笑意就这么僵在嘴角。
江霁月。
名字端的是月朗风清,字也是写得遒劲有力。却勾起了白渺不知被丢在哪个角落的一点记忆,于是他又瞟了一眼八字。
于是那僵住的一点笑意也无了。
白渺神色古怪地看了江雾月一眼,将手中写了他名字的纸往桌上一丢,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啊江小侯爷,您这个卦,我算不了。”
他虽然已被除去仙籍,但着实也不想诓骗自己曾经的仙僚,还是个和他同病相怜的仙僚。
四师姐祝黎大婚前几日,玉京山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萦华生怕白渺在这个当口给她惹麻烦,便将他拘在院中。
白渺静坐几日,实在坐不住,便去了司命司打算问司命借几本命格簿翻翻聊以解闷。他推开司命司的大门,遥遥便瞧见司命手握本子低着头在庭前脚步飞快的走来走去。
这是司命文思凝滞时惯有的一个习惯,庭前地上那几块砖被他长年累月的踩得锃光瓦亮。
白渺袖手遥遥瞧着这样一个场面,有些好笑道:“你不是常称自己文思泉涌下笔如神,怎么近日频频滞哽?看来我下次再来时需给你家庭前带上几块好砖了。”
司命思绪被打断,闻声向门口看来,嘴角勉强扯了个笑,打招呼道:“孑渊君,你来了。”白渺笑着跨步进来,从司命手里拿过本子,打开一目十行道:“写什么呢,将你为难成这样?”
他背靠山石,手指翻飞,略略翻过几页,越看神色越是一言难尽,到最后甚至眉头都快拧在一块了。
白渺合上本子,由衷感叹道:“这人也……太惨了吧?”
司命凑近道:“孑渊君你也觉得惨吗?我可觉得惨……唉,可是还不够,还得更惨才行。”
白渺嘴角抽了抽,无语道:“怎么这人是跟你司命有宿仇吗?”
司命摇摇头:“跟我倒没什么仇,话都没说过几句,只是这个本子各方都不大满意。”
“哪方?”
司命不答,只是从白渺手中接过本子,翻开扉页,上面照常按照他的习惯写着簿主人的姓名八字。
江霁月。
“孑渊君可知,此人是谁?”
“江霁月啊,你这不都写了嘛。”
司命握着簿子一敲掌心,道:“你自知我问的不是这个,唉……罢了,我便与孑渊君你直说罢。这人在贬下凡之前,也是我们上天宫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
“同僚?”
“正是。”司命点头:“名号为光邑,曾经也是声名显赫战功累累,只是被贬之后,天宫就无人再敢提这个名号了。”
司命一阵唏嘘,又补充了一句:“桑将军如今顶的便是他的职。”
神仙飞升难,修成难,渡劫更难。若是能做到桑不访这个位置,必然有极深厚的功德,经历过极痛苦的劫难。
然后除非是下一次的大劫,或是犯了什么难恕的大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仙途坦荡,一派光明了。
这样的仙君被贬,背后必然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大瓜。
果然,司命唏嘘完,就神秘兮兮地凑近,主动递上了这个瓜:“孑渊君你可知这位仙僚为何被贬?”
白渺也神秘兮兮的附耳细听,只恨自己手中这时缺了一包炒好的瓜子,兴致冲冲接道:“你且说来。”
“他与后宫有染,天君自然容他不得。”
“竟有此事?!”白渺故作震惊:“司命你快展开说说!”
哪知司命这会却拉开了些距离,端着一副刻意为之的肃容,正经道:“此乃天家秘辛,事关天家脸面,怎能随意八卦?”
白渺无语:“你八都八了,这八到一半难受不难受?”
司命却是一脸讳莫如深,笑了笑不肯再说。
看他这个样子,白渺一边眉挑起,也拉开了些距离,颇不屑道:“看来司命君你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信。说不准是你编的,说不准是宗凛随口给你编的,找个贬黜的借口罢了,这类事儿他可不要做得太少……”
司命慌忙上前捂住白渺无遮拦的嘴,又惊又怒低声道:“直呼天君名讳且私自揣度天君,孑渊君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那狂徒可是我们亲眼瞧见衣衫不整地从紫栖娘娘宫中走出,迎面就碰见天君,紫栖仙子也是在众目睽睽下跳了诛仙台,还能有假?!”
他说完一愣,在白渺意味深长地目光中松开自己的手,短暂的怔忪过后,便是唉声叹气不断。
白渺:“哦~”
司命被白渺诈得失言,倒也不恼,反正白渺诈他也不是一两回了,这么多年从他这里林林总总诈出不少各族秘辛。
好在白渺这个人,向来只是听八卦,却不好讲八卦,嘴严得很,只要他不想说,谁也在他嘴里撬不出分毫。一些事情说给他听,其实也没什么。
司命又叹气两声,索性将事情给他讲了个清楚。
原来事发那日正赶上西方梵净天的佛祖前来讲经。佛祖讲经,众仙云集,自然需要天兵护阵。
宗凛左等右等没瞧见光邑,着人去找也说将军今日巡守后宫,并不在府中。宗凛亲自去寻,结果不知怎的就撞上了正好从他宫妃宫中出来,低着头边走边系腰带的光邑。
当时众仙和梵净天的佛祖都在,丢人丢到佛祖面前,天家的尊严可谓是随着光邑手中的腰带一起抽到了地上,宗凛算是面子里子都被丢完了。
光邑被拿,那宫妃紫栖,羞愤中也当场就跳了诛仙台。
此事涉及仙家颜面,当时在场的众仙对此事各个讳莫如深守口如瓶,免得给自己遭祸。
白渺听完只觉得,这位仙僚,命格被写的如此之惨,当真一点儿不冤。